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巳時中刻,太陽高高昇起,彼此軍陣的盔甲武器,都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草原上那股涼意,已經慢慢散去,低沉的號角聲響起,就見對面結成魚鱗陣的蒙軍左翼,已經緩緩奔出約五百騎的人馬,向己方的左翼持續衝來,韓朝放下千里鏡,淡淡道:「全體上馬,準備作戰!」
「準備作戰!」
中軍官雷仙賓,迅速將他命令傳達下去,軍部的號手吹響了喇叭,尖利的號聲中,「嘩嘩」甲葉鏘鏘聲音不斷,玄武軍戰士們,不斷跨上了馬匹。
他們中的長槍兵,上馬前還檢查自己馬鞍得勝鉤上的破甲長錐槍,腰間的厚背馬刀,還有兩桿燧發手銃。
火銃兵們,檢查了自己的長桿燧發鳥銃,銃藥,火石等情況,這玩意確實比火繩銃好,很便利,結陣時排列緊密,可以打出更猛烈的銃火,士兵們個個愛不釋手。
然後各人抽出腰間的四稜銃劍套上,圓滾滾的尖刺,反射出了寒光,軍陣中一片一片的光芒冒起。
火銃兵套上銃劍,將火銃用銃帶背在身上,銃帶頗緊,使得長銃策馬時不會顛簸,他們同樣還檢查馬鞍上的兩桿燧發手銃,還有自己的厚背馬刀,裝備不少。
考慮到靖邊軍羽騎兵,面對的大多是胡人騎兵,不是自己想下馬作戰就可以下馬作戰的,這需要敵人的配合,所以馬上作戰能力需要擁有。這燧發手銃自然免不了,還有厚背馬刀。
因為是甲等軍,中營戰士,個個馬下作戰能力突出,所以平日訓練,多是陣形,馬上開銃,使用馬刀等技能,不過因為騎槍難練,甲營戰士們。不論長槍兵還是火銃兵。盡數使用厚背馬刀。
當然,他們大部分本事,還是下馬列陣而戰,不能與專業的騎兵營相比。畢竟馬匹不如。各類騎兵陣列。也不是短時間就可以操練成功的,但基本的騎兵陣列,馬上搏殺等。操練後,還是頗有心得。
對靖邊軍的號令,前陣新附營蒙古人還有些似懂非懂,聽著喇叭聲音,他們大多呆呆站著。
不過曾就義吼叫著傳下命令,營中鎮撫,也開始巡視,對這些殘暴不仁的傢伙,營中蒙古人個個敬畏有加,忙依令個個上馬,並檢查自己的兵器。
又因為他們大多一人雙馬,三馬等,分耐力足,爆發力強等不同馬匹,所以行軍一般騎耐力足的馬兒,對陣時,則換上相應的戰馬,明顯的,他們跨上馬匹後,身下的戰馬,都比平常騎的高大了許多。
曾就義目光從他們身上掃過,依他內心的想法,就該把這些韃子的馬匹全部搶光,分給靖邊軍的甲營戰士才是,不過靖邊軍有軍律,不得搶掠友軍的財物,而且這些部落,每年都有向大將軍交納貢馬,更不能動手。
全體上馬後,再在看到軍部那邊傳來旗號,曾就義喝令前部騎兵出戰。
那部千總,他部落出動的兵力僅次勒篾格千總,兵力有著四百,不但自己是千總,部落兒郎還佔了兩個把總名額,餘下才是各部落丁壯混合,接到迎戰命令,他心下大喜,急欲在主子面前表現,忙率自己部中騎兵出動。
他們這些新附營蒙古人,雖然各部落人數出兵不一,不過在營中編制上,也是前後左右分為四部,每八百騎一部,二百騎一總,每部可能聚了不少各部落青壯在內,曾就義的二百靖邊軍,則作為中軍。
「阿拉!」
這千總率八百騎奔騰而出,該部蒙古人一邊跑,還一邊策馬大吼,他們口中吼叫的,便是漢語中殺的意思。
看他們氣壯山河的出動,陣中各蒙古人,都是怪叫著敲打自己盾牌為他們助威,只有勒篾格眼中閃過一絲憂慮,那日新附營雖然得勝,斬首十幾級,卻是因為幾千人打幾百人的緣故,眼下人數相當,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
蹄聲如雷,草屑飛揚,兩股蒙古人在草原上越衝越近,千里鏡中,曾就義看到他們都使用拉瓦戰術,形成很寬闊的正面,然後兩翼弧形散得很開,張得很大。
不過弧形的中央,都集中了至少三成的甲兵,持著配鉤長矛,重斧、重錘等兵器。
雙方奔馳中,都嘗試著想將對方包裹進去。
不過明顯可以看出,對面的蒙騎,戰術更為嫻熟,百騎就有可裹萬眾的氣勢,已方雖有八百人,對方不過五百,然很快卻被他們包了進去,看他們狼旗,也不知是外扎薩克蒙古哪個汗王的部下。
曾就義眉頭一皺,後方的韓朝也是看在眼裡,不過他持著千里鏡的手,仍然紋絲不動。
雙方很快的接近,日月浪濤旗與各色掛狼皮的蘇魯錠瞬間混合,弓弦的響動,兵器的交擊,戰士臨死的慘叫,馬匹的嘶鳴,似乎這方都能聽到。
他們彼此使用拉瓦戰術,兩翼的騎兵,隔著數步,十數步,都朝對方射箭,不時有人馬中箭。
射人先射馬,相對馬匹,上面騎的人目標小不說,還經常閃避,扭來扭去的,或使用臂盾隔擋,相對之下,馬就蠢笨多了,射中較為容易,而且騎士從高速運動的馬背上摔落,不死也得褪層皮。
雙方接戰不久,很明顯的,己方落了下風,騎手中箭,馬匹中箭者,比對方多了許多。
拉瓦陣弧形的中央,很快也接戰在一起,長矛與刀斧等閃耀金屬的寒光,不過蒙騎這種戰術,彼此空隙很大,顛簸馬背上雙方交錯,經常沒有砍刺到人的,搏鬥看似激烈,卻傷亡很小,倒是殺得難分難解。
不過隨著兩翼己方落了下風,越多的蒙騎過來支援,出戰的這部蒙古騎軍,左支右絀起來。
「八百騎打五百騎都打不過,再加八百騎!」
曾就義惱怒的喝道。
……
曾就義不斷派出援兵,最後他領自己那總靖邊軍甲等兵,率領最後勒篾格那部蒙古騎兵,親自衝殺,結果新附營蒙古人,一營人馬,全部陷入蒙騎的包圍中。
靖邊軍這邊不斷派出援兵,蒙騎那邊同樣如此,他們時分時合,有時集中兵力突擊,有時以小隊散開射箭,靈活非常,曾就義等與他們殺了幾個回合,不知不覺,就被他們的鴉兵撒星陣包裹了。
怪叫連天,滾滾蒙騎,一波一波,潮水般的繞著這個圈子騎射,他們人數只有兩千多,但給人的感覺,似乎超過萬騎一樣,而且後方還有二千餘騎青壯未動,虎視眈眈,伺機而動。
大陣略後,一群頭領樣子的人中,又傳出得意的笑聲:「就說了,一幫小部落出身的蠻子,如何與我大軍對戰?」
他們戲謔的目光,看向那方丘陵上的玄武銀雕大旗,只待那些正牌的靖邊軍出動,打敗他們後,己方的目的就達到了。
而在靖邊軍這邊,還余玄武軍的甲營未動,看戰場那邊的情形,很多人都是神情凝重,新附營蒙古人三千多騎,被二千多韃子打得這樣,是很多人意料不到的。
韓朝放下千里鏡,皺眉深思,看來普通的戰術戰陣,確實不能與草原韃子對決,該當如何應待?
在他身旁,中營將官雷仙賓,心下暗暗著急,看戰陣上己方人馬,已經下馬結陣,韃騎團團圍攻,必須立時救援,韃子囂張猖狂的怪嘯,也讓他惱怒。
不過他作戰多年,血戰連場,早已養成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城府,並沒有亂了方寸,只是看向韓朝,輕聲道:「上都尉?」
韓朝似乎下定了決定,他猛然指向敵方某處,說道:「老雷,看到那裡了嗎?」
雷仙賓當然看得清楚,那裡是韃子大量的馱運乾肉,水壺等輜重騾馬,還有戰馬等聚集之處,密密麻麻的馬兒,不知有多少匹,更只有少量的守軍,可能一些高級頭目之類的人存在,不時有戰馬疲憊了的韃子兵,前往那處換馬。
他飽經戰陣,立時明白韓朝之意,說道:「上都尉的意思是?」
韓朝重重點了下頭,雷仙賓不由吸了一口冷氣,不得不說,這個計劃非常大膽,然可行性很高,看來韓上都尉雖然沉穩,然骨子裡,也有銳氣瘋狂的一面。
隨後,他又沉吟說道:「只是,要直搗那處,需經過混亂的戰陣,且韃虜還有數千騎,定然不會袖手旁觀,沿途困陣之虜,也會糾纏,我營雖稱騎兵,然這馬,眾將士的騎術……」
他頗為擔憂,以甲營的騎戰能力,能不能衝到那邊?還是半路就陷於韃騎之內,便如新附營蒙古人一樣?
韓朝說道:「不必擔憂,某觀虜之戰陣,頗為稀疏,以騎射,小隊散兵為主,我甲營之羽騎兵,平日訓練之戰陣,定能一路破開橫掃,直達目的之地。」
雷仙賓想起營中這些甲等兵,平日騎馬訓練,要求最嚴格的,便是騎隊的嚴整密集,雖然嚴密不如正規的騎兵營,不過眼前韃子的鴉兵撒星陣,東一堆西一堆,稀稀拉拉,面對如牆而進的騎兵,顯而易見會被撞爛。
就算他們迅速匯合,不過陣列相比已方,還是稀疏很多,完全可以劈頭蓋臉撞過去,撞開一條通道,一直奔到目的地。
不過他想起一個隱患:「只恐韃虜回醒過來,避開正面,從我師兩翼攻來,攔腰一擊。」
韓朝微微一笑:「甲營中,別的不多,就是自生手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