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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 流寇諸事 第565章 崇禎十五年了 文 / 老白牛

    少夫人咬了咬下唇,說道:「妾身知道,那些婦孺,與奸商們有干係,只是……她們只是受奸人蒙蔽,還罪不致死,大軍衝她們開銃,不覺得太過殘忍嗎?」

    王斗淡淡說道:「依你之見,就該由這些,嗯,所謂的婦孺,衝過軍陣,然後,跟隨在她們身後的軍戶官兵趁機衝上,將我靖邊軍將軍撕成碎片?」

    他看著少夫人:「楚挽雲啊楚挽雲,你應該搞清楚一件事,這事,應該責怪的,是那些背後指使的男人,如賴天祿,黎建萼等人,而不應該,責怪到我將士身上!嚴格算起來,我的將士,才是受害者!」

    聽他提起自己閨名,少夫人嬌軀一顫。

    聽王斗續道,語氣毫不客氣,看著少夫人還有些輕蔑:「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你又懂什麼?如這樣使用婦孺衝陣,我王鬥起家來,見識多了,不論當年的韃虜,或是近年的流賊,哪個不是如此?」

    「若任由她們衝擊軍陣,不說我的麾下,便是我王鬥,也早死得不能再死,還能坐在這裡閒聊?」

    他說道:「再說了,大明無數人盯著我王鬥,千方百計想尋我的弱點,若使用婦孺之術有效,以後不論奸商奸賊,韃虜流賊,都驅趕婦孺,然後後面跟著青壯軍隊,我又該當如何?任由他們攻擊,甚至攻進東路?」

    他看著少夫人,最後道:「所以,第一時間開銃,斷絕她們背後指使者企圖,熄滅他們繼續驅使婦孺意圖,雖然當時造成一些傷亡,然避免今後更大的婦孺傷亡。這才是真正的拯救,真正的仁慈!你這種,看似仁德。其實內心偽善,甚至凶殘,因為你等,意圖造成更多的婦孺傷亡!」

    紀君嬌笑了起來。她早知道王鬥口才的,只是迷醉地看著自家男人,少夫人則第一次與王鬥爭辯。看他一個武人樣子,卻伶牙俐齒,大出自己意料之外,甚至有點啞口無言。

    她俏臉漲紅,有些激動,吃吃道:「不一樣的,不一樣的。這些婦孺,與那些婦孺不一樣。」

    看她樣子,與往日精明嫻雅形象大不相同,王斗覺得有趣,問道:「有什麼不一樣?」

    少夫人道:「那些婦孺。是迫於韃子與流賊的壓力,這些婦孺,只是被蒙蔽了,誤信奸人教唆,以為永寧侯要斷她們的生計,只能算是無知,難道無知,也該死嗎?」

    王斗微微一笑:「蒙蔽?她們真的被蒙蔽嗎?怕是揣著明白裝糊塗吧?奸商私通塞外,她們都有獲取好處,嚴格來說,她們皆是通奴罪人之一,是不是蒙蔽,誰知道她們是否心中雪亮?」

    他說道:「大軍面前,死傷誰不恐懼?然而她們心甘情願走在前方,甘願作為前驅,可能聽多了我靖邊軍是仁義之師說法,以為君子可以欺之以方,不敢對婦孺動手?未想,打錯了盤算,最終付出慘痛的教訓!」

    他說道:「你方才說,她們無知也是罪過嗎?是的,我可以明確告訴你,就算她們無知,也是一種罪惡!」

    「因為無知,往往這些人容易助桀為虐,她們從奸商那獲得些微好處,卻不知道,她們資助了東奴,積少成多,給了他們充足的糧草與器械,然後,那些凶殘的韃子可以入關劫掠。」

    王斗道:「李夫人,你知道嗎?每次韃子入寇,都是生靈塗炭,慘不忍睹,未知,那些死去的漢人中,那些婦孺孩童,可有張家口等地,這些所謂婦孺們的功勞?」

    少夫人高聳的胸脯起伏更為劇烈,她緊緊咬著下唇,感覺自己,又要被王斗說呆了,不過她內心有一個聲音吶喊:「不是這樣的,不能這樣說。」

    她極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王斗是一個武人,自己飽讀詩書,為何會說他不過?同時,與王鬥爭論,讓少夫人有種異樣的感覺,新奇,而又刺激。

    她忽然找到王斗語中一個漏洞:「永寧侯言,這些婦孺協同奸商私通塞外,敢問侯爺,你沒有出塞嗎?你在東路,還有,你將到鎮城,你會否不出塞,與胡人交易?」

    紀君嬌在旁,有趣地聽著閨蜜,與自家男人的爭論,聽到這裡,她蹙起黛眉,似乎,這個問題,不好回答,自家的男人,不但出塞了,還大搖大擺出塞,好像與奸商們……

    看少夫人緊緊盯著自己,神情躍躍欲試,還有一種爭強好勝的樣子在內,或許,這才是她的真性格吧?外表雍容華貴,內心活躍,悶騷性女人,王斗給她下了定論。

    他神情輕鬆,微微一笑:「李夫人,你要注意,這完全是兩回事!同樣出塞,他們是非法走私,我是合法貿易,這其中道理天差地遠,你不可搞混了。」

    他說道:「更重要的,他們是資助胡虜,削弱國朝之力,而我是削弱胡虜,增強國朝之力,同樣出塞,意義大不相同!」

    少夫人無言,她低下了頭,說道:「就算那些婦孺有罪,也大可不必開銃,肯定有別的方法避免,她們皆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可憐婦人,還有孩童……」

    王斗呆了一呆,怎麼又轉回來了?第一次感覺,癡呆文婦,不可溝通。

    他強忍怒氣,吃了一塊雪梨,淡淡道:「依李夫人之見,該當如何處理?」

    他瞥了少夫人一眼:「在清源時,也有些所謂的婦孺,圍攻你的府邸吧,若她們破府而入,你又當如何?」

    少夫人低頭道:「不是沒有破入嗎?再者,妾身在問侯爺,侯爺怎的問起妾身來了?」

    王斗道:「當時情形,我的部將處理是對的,別的,我也沒有辦法,你可有良策?」

    少夫人道:「妾身又不是侯爺部將,當時也未在場,只是言。以靖邊軍各將出眾能力,肯定有辦法避免慘事。」

    王斗揉了揉臉,說道:「李夫人。你知道,仗是怎麼打的嗎?」

    少夫人抬頭看向王鬥,奇怪的道:「妾身為何要知道打仗之事?侯爺說話,好生奇怪。」

    王斗再也忍不住。站起來,喝道:「你什麼都不知道,說個屁啊。」

    他也沒心情留下。就要走了,紀君嬌起身送他,在他耳邊吃吃笑道:「好了好了,不要生氣啦,晚上,我再將蝴蝶、蜻蜓兩個丫頭叫來,一起陪你。」

    王斗會心地笑了笑。走到房門,回頭看少夫人呆呆坐著,他說道:「李夫人,看在李大人份上,給你一句忠告。你還是見識少了,要多讀書,只有知識,才能改變命運。」

    說完,他背著手,揚長而去。

    紀君嬌回來,看少夫人咬著下唇,臉上如同抹上胭脂般緋紅,看了她一陣,紀君嬌咯咯笑起來,窗外雖然寒風呼嘯,冰寒刺骨,不過她的笑靨,卻似乎讓屋內明媚一片。

    她大聲嬌笑,說道:「挽雲姐,你故意與我家男人胡纏,是否想吸引我男人注意?守寡這麼多年,很難受吧?要不要,我這個做妹妹的,來幫幫你?」

    少夫人羞怒地道:「妹妹,你說什麼呢?我豈是那種不知羞恥的女子?」

    紀君嬌笑了笑,走到窗前,歎道:「又下雪了,真美啊。」

    ……

    「為夫可是雀壇高手,今日定要大殺四方!」

    除夕夜,全家歡歡喜喜,一起過年,因為要守歲,長夜漫漫,王斗便與眾妻妾,一起打雙陸消磨時間,他的幾個子女,也圍繞身旁觀看。

    擲骰滴答如銅漏,深宮又聞小尨聲。

    「八點,八點,我……」

    「唉,真是天妒英才,我王鬥戰場無敵,打麻將也是高手,區區雙陸,怎麼就……」

    看柳卿那邊的白馬,自己這邊的黑馬,看樣子,又要輸了,王斗不由歎息。

    與眾妻妾輪流對戰,已經輸了好多次了,便是對上謝秀娘,都難有勝算。

    終於……

    王爭手上拿個紙片,看著王鬥,他猶豫道:「父親,再帖,您的臉,就貼滿了。」

    看眾人竊笑的樣子,王斗歎道:「貼吧,願賭服輸。」

    天色從昏暗慢慢到明亮,王斗緊了緊裘衣,走到院中,深深吸了口氣,這空氣,是如此的清寒。

    望著天空,他靜靜出神,崇禎十五年了。

    ……

    時光略往前移,臘月,中旬。

    河南,陳留縣。

    「殺牛羊,備酒漿,開了城門迎闖王,闖王來了不納糧!」

    震天的歌謠中,無數的饑民蜂擁而上,驅散官兵,打開城門,城外浩浩蕩蕩的闖兵進入……

    臘月下,禹州城。

    同樣的,城外曠野大地,是鋪天蓋地的饑民人流,「吃他娘,著她娘,吃著不夠有闖王。不當差,不納糧,大家快活過一場!」的歌聲,響徹雲霄。

    而在饑民後方,又是綿延無邊的軍陣。

    看著城外的流民與大軍,城池守備,歎了口氣,流賊勢大,城內同樣有饑民蠢蠢欲動,這城,守得住嗎?

    他與部下密語:「雖知州待我待不薄,然我輩性命更加重要,還是偷偷開門,降了吧。」

    同時間的,開封府周邊,許州、通許、尉氏、洧川、鄢陵、臨穎、長葛、新鄭、汜水等十餘處城池,皆如此般情形。

    李闖攻下洛陽後,立時浩浩蕩蕩,逼向開封,然周王賢德,盡散倉儲募兵,新任河南巡撫高名衡,總兵陳永福,防守得力,李自成久攻不下,轉而攻打開封府周邊。

    短短時日,連下十餘城,河南震驚,京師震驚。

    攻打過程中,各城饑民的內應,起了極為重要作用,河南連年大旱,百姓流離失所,官府賑災又不得力,很多百姓內心積累的暴虐,需要宣洩,所以協助李闖陷城,便成為他們的選擇。

    幾乎,每城都是當日,或是一、二日便下,有饑民饑兵響應,李自成連陷十數城,不費吹灰之力。

    ……

    臘月二十七日,河南府,新安縣,缺門山。

    「傅督,已檄傳賀人龍,李國奇二位將軍,然二人皆以馬力疲乏為由,不來救援!」

    一個怒極的聲音:「這兩個鼠輩,枉顧皇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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