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無用之物
看看太陽快要西斜,前方的夜不收過來稟報:「將軍,前方二里就是高麗莊,守莊的韃子兵估計有數百人,披甲兵數十。莊外的倉房完好,韃子兵掠來的糧草輜重都在,沒有燒燬。」
王斗點了點頭,那高麗莊在張家灣城西幾里,唐太宗御駕親征遼東時,將大批俘虜帶到幽州散居,遂有高麗莊村落。從張家灣城到高麗莊有運河相通,莊的北面,還有碼頭與橋閘,可通行,也可行閘節水。
王斗仔細詢問了一下,僅在高麗莊外,估計就有各樣糧草數千石,足供自己這隻大軍一月之食,就算莊外糧草不足,守莊的清兵不過幾百人,就算有莊牆依托,自己軍中火炮眾多,幾十門大炮對準莊門齊轟,很快就可以打破莊子,進去拿糧。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越近張家灣城,周邊的河流越多,兩邊越來越多的麥田,上種麥豆等物,由於兵亂,大多被踐踏過。官道也越來越坑窪,這一帶倒多石板路,石子路,就是年久失修,有些不好走。
從先前的戰場過來,大軍己經接連走過好多座小石橋了。
王鬥傳令:「大軍加速行進,盡快趕到高麗莊拿糧。」
王鬥傳令後,眾軍加快步伐,兩里路程很快就到,王斗數千大軍,浩浩蕩盪開到高麗莊外。
王斗策在駿馬上,沿著莊的四周轉了一圈,他仔細觀看,該莊似乎隨河岸地勢而建,莊子不是很大,可以看出原來莊牆很高很厚,但現在己經多處癱塌。莊有二門,北門緊靠碼頭,沿著運河兩岸,密密麻麻的都是倉房,可以想像以前那處是個熱鬧的所在,現在己經沒有絲毫人影,只餘一些被燒燬的船隻。
莊南有一門,離官道幾十丈,東西兩側都是廣闊的麥田。在莊的東面不遠,有一個很大的寺廟,殿宇寬敞,翠柏勁挺參天,應該就是廣福寺,寺前有幾個水塘,周邊滿是粗大的槐樹。
莊子倒了引了運河水護住莊的東、北、南三面,對王斗來說,這個倒不是問題。看莊牆上幾百個清兵戰戰兢兢的樣子,那幾十個披甲兵更是嚴陣以待。他們這個情況,王斗估計內中有披甲兵參與了先前的戰事,又或是得到通知,知道了自己這隻大軍的凶悍。
他冷笑一聲,傳令:「調五門大佛狼機過來,將莊門轟開。」
天色快晚,今天是回不去了,這高麗莊周邊也不是什麼紮營的好地方,而莊子不錯,攻破後,幾千人在裡面擠一擠,還是住得下的。
在王鬥傳令下,趙瑄興奮地調來了五門佛狼機火炮,門門都對準了莊子的南門。餘下的軍士,都在莊的東北兩面列陣以待,兩隊的夜不收們,則是散了一隊到莊的附近轉動,隨時匯報各方可能來臨的敵情。
見莊下明軍幾門火炮都對準自己的莊門,那守莊的分得撥什庫臉都白了,他曾參與先前的戰事,自然知道這股明軍的厲害。五門佛狼機火炮只是一輪轟擊,莊門就被打塌,莊內的清兵一聲吶喊,立時從莊的北門狂奔而走,隨著碼頭與橋閘,逃往運河的北面。他們一路喊叫,不知往哪裡去了。
李光衡在王斗身旁興奮地道:「將軍,要不要追擊?」
王斗搖了搖頭:「罷了,正事要緊。」
他傳令,韓仲麾下遣一總的兵力進莊掃蕩,看看有什麼存余的清軍殘兵。
韓仲令把總鍾顯才領軍進莊,鍾顯才領了幾百個軍士如狼似虎的進莊,一隊隊長槍兵,火銃兵,還有刀盾兵們,在莊的裡面四處轉動,又踹開一座座房門察看,裡面卻是空無一人,連原來的莊民都不見了。不是逃難而走,就是被清兵擄走。
王斗一揮手:「進莊。」
幾千大軍浩浩蕩蕩進莊,將裡面擠個水洩不通,王斗佔了內中一個似乎是鄉紳居所的大宅作指揮部,然後令溫方亮守莊,所有輜兵們,或往莊內拿糧,或往莊外碼頭倉房搬糧。
各部下分工合作,快速行動起來。
……
一聲巨響,兩個粗壯的輜兵一腳踹開一個倉房的大門,接著兩個手持火銃的輜兵進入。
二人舉銃在裡面轉了一圈,回來說道:「沒人。」
鍾調陽點了點頭,他一揮手,身後大群的輜兵湧入,眾人進去後,都是呆了一呆,寬敞的倉房內,滿滿擺放的都是車輛米擔,隨便挑開一個麻袋一看,裡面流下的都是金黃色的高梁小米,眾人喜笑顏開,歡呼怪叫。
鍾調陽沉聲道:「韃子兵掠獲不少,若是我們不來,這些糧米,就要成為韃子兵殺敵的臂助了。」
他方才在莊內轉了一圈,很多大宅內,滿滿擺放的都是掠來的車輛,有馬車,有獨輪車,還有各樣的擔車,清兵擄掠京畿之地,僅在這附近一帶的村莊,很多百姓的糧食就被搶掠到高麗莊及張家灣城內。
他身旁伴著幾個護衛,在倉房內到處察看,裡面除了車輛米擔,還有一個個鐵箱木箱,「嘩」的一聲,一個輜兵一銃托將一個鐵箱的大鎖砸開,打開一看,立時眾人耀花了眼,裡面滿滿的都是黃金與白銀。
「哇!」
所有圍過來的人都是驚歎:「好多銀子!」
幾個輜兵裂著嘴,就要將這箱銀子抬走,鍾調陽猛地過來,一腳將那個鐵箱踹落在地,立時黃金與白銀滾落一地。
鍾調陽厲聲喝道:「只運糧草,無用之物不要搬運!」
是啊,兵荒馬亂的,這些黃金與白銀有什麼用?不能吃不能喝,也買不到糧食,緊要關頭,它的價值決用,比不過一袋糧米,甚至連一匹死馬都不如。
眾輜兵經過些天的作戰與糧困,也明白了這個道理,只是看著白花花的銀子不取,這觀念的轉變,太難太難了。方才眾人拿銀子的舉動幾乎是本能的,下意識的。
經過鍾調陽的厲喝後,他們回醒過來,七手八腳地將一袋袋糧食,搬運到自己的馬車或是獨輪車上。
營部輜重隊各隊官也是在旁吼道:「動作麻利,快速裝糧上車,紅白之物不要,只運糧草。」
倉房內一片忙碌,地上滾落的那些白花花的銀子,再也無人理會。
鍾調陽出了倉房,寒風瑟瑟,就見游擊將軍王斗對著西沉的夕陽,正站在不遠處對著運河眺望。
運河的這一側,沿著莊的北門出去,河邊幾十步內幾乎都是以青石砌成,這一帶曾是繁華的碼頭,碼頭邊密密麻麻都是高大的倉房,也不知屬於當地什麼大商賈或是權貴所有。從各處倉房通進莊內北門,一條條的青石板路或是小石子路,非常好走,比起來時坑坑窪窪的官道,這路面真是一級道路。
眼下便宜了王斗軍中的輜兵們,個個眉歡眼笑,從各個倉房出來,推著裝滿糧食的車輛,浩浩蕩蕩進入莊內。幾百輛軍車盡數裝滿後,至少這一個月中,軍中便不愁糧米了。
看王斗嚴肅的神情,他身旁眾多軍官護衛都是靜靜無聲,默默肅立左右。正對著王斗的身前,有一個橋閘,直通往運河對面,那邊同樣是密密麻麻的倉房。此時王斗正是看著那些倉房沉思。
鍾調陽上前對王斗施了一禮,王斗轉過頭去,看著鍾調陽道:「方纔倉房內是什麼事?」
鍾調陽說了,王斗微笑:「表兄是明白人,那些銀子,確實無用。」
隨後他又開始沉思,王斗身旁的韓仲與溫方亮裂了裂嘴,神情中頗為遺憾可惜。
良久,王斗輕歎道:「還是搬一箱銀子走吧,我們軍中一些受傷的兄弟,近期內,恐怕難以隨我們出征在外了。那些銀子,可以將他們安排在京師之內,好好將養身子。」
鍾調陽拱了拱手,對身旁一個隊官吩咐幾聲,那隊官大步去了。
鍾調陽走近一步,對王斗道:「將軍,我們搬運的糧草,足供我們大軍一月之食。不過各庫房還留很多韃子搶掠來的糧米,那些糧草輜重,如何處理?」
韓仲大笑道:「當然是一把火全燒了,難道留給韃子,讓他們吃飽喝足,好來攻掠我們的將士百姓?」
溫方亮忽然道:「將軍,末將有不同看法。」
他說道:「如果我們將這些庫房燒了,韃子缺乏糧草,定會向周邊繼續攻掠,各地的官軍,可沒有我們舜鄉軍的戰力,定會有更多的城池百姓遭殃。如果不燒,他們暫時有糧,附近的百姓,或可保存。而且我們可當該地為我們的糧倉,以後缺糧了,我們隨時來取,若是燒了,倒是可惜了。」
他猶豫了一下,道:「而且,這些庫房都是京畿之地的豪強所有,韃子都沒燒,如果我們燒了……」
韓仲叫道:「老溫啊,你以為韃子有糧就不搶了嗎?他們四處搶掠,除了供應他們大軍自己的吃喝外,還將搶掠所得運回他們的韃子窩,你為百姓著想,他們可不會像你一樣。」
他更叫道:「豪強算個屁,他們面對韃子畏葸如虎,留下這些倉房資敵,我們就燒了又怎地?」
二人爭論不休,最後看著王鬥,聽他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