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英靈、退兵
如此慘重的傷亡,讓清兵上下心寒,在聽了前面的哨騎回來的稟報後,阿巴泰也是鐵青著臉,那城外的壕溝還沒填上,己方的勇士己經傷亡近三百人,如此嚴密的防護,盾車木盾雲集,還這麼大的傷亡,難道攻陷城池後,自己旗中勇士還要死傷千人不成?
想想前幾日那甲喇章京顏扎,反而一鼓作氣攻上了城頭,他果然是自己旗中最強悍的勇士,自己是錯怪他了。
他身旁的土默特右旗固山額真俄木布楚虎爾閉上雙目,喃喃不知在說些什麼,他睜開眼睛,輕聲對阿巴泰道:「饒余貝勒,還是退兵吧,我大清的勇士折損在這裡,不值啊!」
阿巴泰冷著臉,他喝道:「繼續進攻,將那些明人百姓押上去,讓他們填壕!」
號角聲響起,城外清兵安靜下來,除了前面那幾輛精心打製的清兵盾車外,餘者的木料大盾都後退了不少,盡量避開城頭虎蹲炮的射程,或是躲藏到盾車後面去,城外的清兵也是一片喧騰忙亂,不知在搞些什麼鬼。
看城外的清兵不動,城頭的舜鄉堡火銃兵也趁機休息,南面城牆上的四百隻火銃,經過剛才的戰鬥,平均下來都發射了三輪,各火銃兵手上的火銃都有些發燙,銃口一直在冒著輕煙,需要停止下來讓它們散熱。
經過這些天的戰鬥,舜鄉堡火銃大發異彩,在優厚的獎勵與不合格就要殺頭的獎罰措施下,舜鄉堡打製出的火銃門門精良,幾乎沒有火銃炸膛,火銃的啞火率也頗為少見,每次兩百隻火銃射擊時,啞火率不到十分之一,所以四百門火銃僅僅三輪發射,就可以打死打傷如此之多的清兵。
至於城頭那些佛狼機火炮與小炮,他們運來時,舜鄉堡工匠己經經過檢驗,並沒有不合格的產品。此時大明軍中普遍實行定裝火藥,每一類炮裝填多少子藥,都有過詳細的規定,只要操作規範,不添加過量火藥,就沒有炸膛之憂。
加上這些火炮總共不過打了兩輪的彈藥,也沒有過度發射導致炮膛過熱的隱患。
舜鄉堡城頭虎蹲炮眾多,在第一輪的齊射後,就算這些虎蹲炮事後裝填需要三、四分鐘的時間,耐不住城頭虎蹲炮之多,這些第二輪裝填好彈藥的虎蹲炮,每次二、三門對準城外密集處轟擊,十幾門虎蹲炮,或許可以用到戰鬥結束了。
通過這些天的戰鬥,王斗也認為大中型火炮在戰鬥中作用不大,嚇人比打人好。
這個時代的火炮大多用來打散對方的密集陣形,遺憾的是清兵的佈陣向來不密集,反而是虎蹲炮近戰威力大,戰後自己應該大力發展虎蹲炮這類近戰小炮了。
看城外清兵的攻勢停了下來,各將官們都是紛紛向城下看去,韓仲站在王斗的身旁,他張著嘴叫道:「那些韃子兵在搞什麼鬼,怎麼停下來了?」
他臉上露出喜色:「難道韃子要退兵了?」
他身旁的林道符皺著眉頭道:「怕沒那麼簡單。」
城外清兵接連的號角聲響起,忽聽哭叫聲響起,卻是大隊的大明百姓被清兵們驅趕著朝城頭而來,她們有數百之眾,以婦孺居多,手上搬運著草木磚石,還有盛滿土的布袋等物,只是被驅趕往前而來。
她們跌跌撞撞而來,大群的清兵,則是躲躲閃閃地跟在她們身後。
那些婦孺上前而來,她們對城上的舜鄉軍哭喊道:「城上的軍爺,都是鄉鄰百姓,萬求不要開炮放箭。」
聽著她們那熟悉的保安州當地口音,城頭上的舜鄉軍鴉雀無聲,人人都是看著王斗的城樓。
「阿巴泰,不過如此!」
城下的情形王斗看得清楚,他先是憤怒,隨後臉上浮起不屑的神情,志窮計短,只能驅使百姓攻城,這樣的軍隊,戰鬥力也有限,虧自己還曾對他們充滿畏懼。清國名將阿巴泰如此,可以想像阿格濟,多爾袞,皇太極之流是什麼貨色,看來自己是高估他們了,拋去歷史的敬畏感,他們只是普通角色!
看著城下的大明百姓,聽著她們的哭喊,林道符臉上也是露出猶豫的神情,他對王斗輕聲道:「大人,打還是不打?」
王斗喝道:「攻城,便為敵人,我必須為堡內近萬軍民著想。」
他對韓仲吩咐幾句,不久後,王斗走下城樓,他來到城頭處高喊:「堡外的父老姐妹們,你們不要怪我王鬥心狠,堡內近萬民眾,我不可能對韃子屈服。如果你們死去,我王斗會為你們祭祀!看,這些韃子的心肝,就是我最先給你們的香火供品,以後還有更多!」
城頭上傳來一陣陣淒厲的慘叫聲,城下清兵看去,卻是城頭上設立了一個高高的香案,上面插了一大捆的香火,隨後那十個被豎立在甕城上,裸著身子的清兵俘虜個個被剖心挖肝,擺在香案上作為供品。
明軍這種作派,讓城下清軍一片喧嘩,同時又是心生寒意。
「阿巴泰,鼠輩!滿洲奴,懦夫,劣等軍隊!」
韓仲奉王斗之令,在他身旁用滿洲語對城外大囔,他粗豪難聽的聲音遠遠傳揚出去,城下數千清兵都是聽得清清楚楚。
城上的明軍也是一樣大聲嘲笑,那些清兵個個臉色鐵青,聽任城上明軍的羞辱,又是無可奈何,很多人對城上的明軍,己經產生了一種說不出來的畏懼之情,他們打定主意,以後遇到這只舜鄉堡的軍隊,走得遠一些。
城下那些百姓都是痛哭,城上的明軍神情堅決,她們都知道了自己的命運,亂世之苦,難以言表。
一片哭聲中,忽然聽到城下一個老者大叫:「鄉梓父老們,都是一死,與韃子們拼了。」
他放聲長笑:「老漢在生前還能享受香火祭祀,還有韃子兵的心肝作祭品,值了。」
他手上舉了個磚塊,撕心裂肺地大叫道:「鄉親們,殺韃子啊!」
他領頭朝身後衝去,他身旁那些婦孺百姓們,同樣都是聲嘶力竭地大叫,跟隨他衝去。
她們沒有武器,便用自己的拳頭,牙齒與清兵搏鬥。
最後她們全部戰死了,死時,她們臉上滿是輕鬆的神情,人世之苦,她們終於解脫了。
戰後,王斗為這些百姓修建義民墳塚,旁邊又再設廟,香火旺盛。
有司傳聞,遣官員素服以祭祀。
……
阿巴泰聞聽城頭韓仲的大叫後,本來憤怒非常,不過又見城下那些百姓所為,不由驚道:「該地百姓性烈如此!」
他旁邊的土默特右旗固山額真俄木布楚虎爾,還有土默特左旗固山額真善巴都是苦勸退兵,最後那幾個鑲白旗的甲喇章京同樣加入苦勸的行列,他們都斬釘截鐵地道:「如果再攻下去,就算攻上城頭,最少還要死一千的勇士,該地明軍作戰意志堅決,攻上城頭,不等於攻陷城池。要使堡內軍民屈服,或許還要再死一千人!」
「如果死了兩千人,那鑲白旗還在嗎?」
「這樣一個小堡,又沒有油水,何苦在這裡折損旗中勇士?」
「那明國防守官確實是個威脅,不過為了除去這個威脅,讓鑲白旗土崩瓦解,這值得嗎?」
「不若轉移到別處城堡,看看有沒有人口財帛可以劫掠。」
攻城遇挫,又見城頭守軍的堅毅勇猛,遊牧民族與漁獵民族的劣根性便顯現出來,況且阿巴泰還不是鑲白旗的旗主,權威不足,他雖有戰略眼光,卻是制止不了手下將領們的抱怨。
他們紛紛鼓噪,只是不願意再次攻城,特別是那幾個甲喇章京,見自己甲喇中的輔兵紛紛倒在明軍猛烈的銃炮之下,己是心寒。壕溝還沒填上就死了這麼多人,繼續攻下去,攻個兩天,三天,還要死多少人?
一個甲喇章京一千五百人,就算死個二百人,也是讓整個甲喇元氣大傷。而且甲喇中的勇士死光了,讓他們去做光桿甲喇章京?到時旗中可有人口與勇士補充下來?
看城頭明軍的堅決,驅趕明人百姓填壕也沒有意義,徒然讓城頭明軍大殺俘虜,折損自己軍中士氣。該地守將更是自己生平僅見的果敢狠辣,他也不會因為驅趕百姓填壕就停止守城。
要攻下這個沒有意義的城池,需要流下不計其數旗中勇士的血,他們付不起這個代價!
見盟軍與手下部將鼓噪,阿巴泰眉頭緊鎖,此時他心中己生退意,不過自己大言放出,全軍氣勢如虹而來,卻是灰溜溜回去,這不是讓他這次軍事行動成為一個笑話嗎?
以後自己威名何在?鑲白旗軍士在這城池下折損的士氣,又如何彌補?
正在這時,卻見東面幾騎滾滾而來,看他們的衣甲旗號,卻是武英郡王阿濟格的部下。
看這些人急急而來,阿巴泰等人都是驚訝張望,阿濟格的大部不是在延慶州嗎?怎麼他們到保安州來,難道出了什麼事?
那幾騎急急奔來,遠遠的他們便大呼道:「武英郡王有令,饒余貝勒阿巴泰,速速從保安境內退兵……」
「我大清兵己攻下明國昌平、居庸等地,我西路軍馬盡數入關,合東路之兵攻取明國京畿之地。」
……
崇禎九年七月初,清兵入寇,一路攻取獨石口,一路攻取喜峰口。
清兵入喜峰口,明巡關御史王肇坤激眾往御,不敵,退保昌平。十日,昌平被圍,王肇坤與守陵太監王希忠,總兵官巢丕昌,戶部主事王一桂、趙悅,攝知州事保定通判王禹佐分門守禦。
十六日上午,居庸關從內側被攻破,十六日晚,昌平兩千朵顏蒙古兵作為內應,引清兵入城,巡關御史王肇坤戰死,同時戰死的,還有戶部主事王一桂,保定通判王禹佐,守陵太監王希忠,判官胡惟忠、吏目郭永、學正解懷亮、訓導常時光、守備鹹貞吉等人。
總兵巢丕昌出降,清兵焚天壽山德陵。
東路軍攻破昌平、居庸,阿濟格聞報大喜,在他準備與東路軍匯合的同時,還在十六日緊急派出使者傳令正在四處劫掠的阿巴泰、揚古利等人,讓他們率軍到延慶州與自己會合,合東路軍人馬,依戰前方略,準備合兵劫掠大明富庶的京畿之地。
……
聽了該使者的傳令消息後,阿巴泰頗為失望,同時心下又暗暗鬆了口氣。
他身旁的眾將則是非常歡喜,總算可以名正言順的退兵了。
阿巴泰看了一會身旁喜形於色的諸將,他提高聲音道:「傳令,退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