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燕兒家
向南對此還是挺滿意的,不管他們是真心實意歡喜燕燕回家,還是想巴結自己這個有錢的姑爺。不過燕燕已經高興的在旁邊流眼淚,有這點就足夠了。
「哥,我娘呢?」燕燕發現她娘沒在,有點著急的問道。
「咱爹叫她去了,馬上就能到。你先進屋坐去,向南,你也進屋坐。」
正說著呢,就見屋後走出兩個人來,前面一個中年婦女,頭上包著個白色毛巾,手裡挽著個菜籃子。看見燕燕,顫聲叫道「燕兒,是你嗎?」
「娘!」燕燕放下向南的胳膊,撲了過去。「娘,燕兒可想你了。」燕燕哽咽道。
「好燕兒,這不是見著了嘛。讓娘好好瞅瞅,長身體了沒有。」她娘放下菜籃子,仔細的在燕燕身上摸索,待發現果然比上次見到的時候長胖不少時,頓時高興起來,回頭對張老頭說「孩子他爹,你瞅瞅,燕兒比做姑娘時候好多了。」
燕燕爹今年五十八,瘦小個子,剃的是平頭,將軍肚,一臉的絡腮鬍子刮得很乾淨,這時背抄手站在那裡,看不出有什麼表情。聽她娘喊他,冷著臉道「姑爺在這呢,也不怕人笑話,都別站外頭了,像什麼樣子。」說著咳嗽一聲就往屋裡去了。
燕燕娘笑著對向南說「姑爺,你別聽他的,燕兒爹就那脾氣,心裡頭其實很高興的,你可別介意啊。」
張老大也小聲道「剛才我說燕燕來了,讓他去喊娘,那高興的,跑的比兔子還快。」
「去,別胡說,有你這麼說你爹的嘛。」錢小鳳連忙呵斥道。
張老媽和錢小鳳把向南引到屋裡坐下,就去廚房準備飯菜,燕燕也跑去幫忙。張老爹和向南分坐在桌子兩邊,張老大從臥房拿出香煙來散。張老爹擺了擺嗒起來。向南前世是個老煙鬼,一天一包煙不夠,見張老大遞煙過來,很自然的接了,才想起來重生以來從沒抽過煙,為了自己和燕燕的健康還是不抽為好,於是也沒點,輕輕的放在了桌子上。
「爹,你倆在這先聊著,我去把桶洗了。」張老大對向南也有點怵,那是源於氣質上的壓迫,知道自己在這跟這個妹夫也聊不起來,還是讓他們翁婿二人折騰去吧。要說為人處世,他不如媳婦,比他爹更是差了好大一截。
燕燕爹在張家塢那些是首屈一指的人物,年輕時上過高校,又兼見能說會唱,練過很多戲段子。每逢廟會,他都要登台唱戲,年輕時還扮過小生。
兩人都沒說話,靜靜的坐著,張老爹抽完一袋煙,終於打破了沉默「姑爺,我有個事情一直沒搞清楚,今天你給我說說。」
「爹,有什麼問題您說吧?」向南恭敬的說道,心想他大概是要問些莊稼的事吧,幸好自己前世今生都是種地的,這個倒是難不住我。
張老爹聽他喊爹,先是一愣,隨即臉上的冷峻緩緩的化開了,微笑著道「你說,這錦毛鼠白玉堂,到底算個好人還是個壞人?」
向南千料萬料,也沒料到張老爹會問這麼個問題。三俠五義他看過,也知道錦毛鼠白玉堂這個人,武藝高超、重信重義,就是有點小心眼,最後也是死在這個上頭。對於他,眾說紛紜,褒貶不一。向南也沒真正研究過,還真不好說這傢伙是個好人還是壞人。
想了許久,向南終於還是搖了搖頭,他這人做事比較誠實,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何況在岳父老子面前認慫,也不怕人笑話。
「呵呵,好傢伙,你小子實在,我老頭子喜歡。你不知道,我們屯張麻子家老三讀了個高中回來,就眼中無人了,看見我不喊我叔,喊紅臉(張老爹鼻頭有點紅,人都習慣叫他紅臉)。這也就算了嘛,大家都這麼叫你叫也無所謂對不對。可前幾天看戲,正好演這五鼠鬧,我就嘀咕了一句,這白玉堂挺有能耐的。你猜他怎麼說?他說就你那水平知道什麼呀,盡在那亂扯。當時把我氣的呀,唉,這人跟人比就是不一樣,你可別學他,越是條件好了,越是不能顯擺。」張老爹一邊往煙筒裡裝煙,一邊自顧自的說著「你別看我是個農民,好多事情你都不一定比我知道的多,就說這唱戲吧,生、旦、淨、末、丑……」
向南很驚訝張老爹居然這麼能說,雖然說得那些他都不太懂或者說是完全不懂,但又不能不聽,還要裝作十分認真的在聽,不時的點點頭,或者『恩』『啊』『對』的應付著,不一會脖子就酸了,實在比聽領導訓話還難熬。
「老頭子,飯好了,是不是吃飯?」張老媽圍著個圍裙出來了,邊在上面擦著油濕的手。
「這麼快就好了?那……那吃飯吧。」張老爹似乎意猶未盡,只好收起煙筒,開始搬椅子,擺桌子。
向南如獲大赦,連忙往廚房跑「我去端菜。」
張老媽望著向南高大挺拔的背影,瞇著眼睛小聲道「老頭子,俺家姑爺真不錯,長得標緻,對燕燕也好,一說他,燕兒就喜歡的不得了。呵呵,別說,這丫頭雖然死心眼,不過眼睛還真毒。你說你這做親爹的當初還……哎,差點就沒了個好姑爺。」
「那破事以後再也別提,尤其是在燕燕和姑爺面前,那不是揭自己的短嗎?燕燕是個愚笨性子,這事你不提,慢慢她也忘記了。小鳳是個什麼人你也知道,說不準以後還要指望那丫頭養咱老。」
「丫頭是那麼個丫頭,可你知道姑爺怎麼想?」
「我看著姑爺還不錯,要不是原諒咱,今天也不會登門嘛,你猜他剛才叫我什麼?」
「叫你什麼?紅臉?」
「瞎扯!叫我爹。那還不是承認是我兒子了。」
「那就好,女婿也頂半個兒嘛,叫爹也叫得。」
山屯這裡的風俗,男方叫女方家長沒有叫爹娘的,只叫岳父岳母或外父外母,而向南卻不知道這點。
燕燕端著菜第一個從廚房出來的,小聲的喊了句娘,怯怯的看了她爹一眼,動了動嘴沒敢做聲。張老爹剜了她一眼「怎麼,姑爺都叫爹了,你就叫不得一聲?」
燕燕娘連忙捅了捅她,說道「自己親爹,又不是老虎,還怕他吃了你啊。孩他爹,你也別見著人就黑個臉不行啊?燕燕她多久沒回來了,真是的。」
「爹。」燕燕低聲喊了一句。
「嗯,坐吧。」
張老媽也挺有辦法的,硬是收拾出來了十盤菜,這在農村,一般要過年的時候才能見到的。
「爸,來點酒不?」張老大搬出了一個泥封大罐子,裡面都是自家釀造的玉米酒。
「來點唄,姑爺,你喝得酒不?」
「還行。」
「那就整幾杯,小鳳,去那幾個碗來。」
「嫂子,我去拿。」燕燕喊道。
「你是客人,我去吧,碗放在櫃頂上,莫把你摔到了。」
張家當家的其實還是張老爹,只不過年歲大了,想著以後要靠兒子媳婦養老,所以在很多事情上讓這他們,真正黑氣臉來,還沒人敢挑戰他的權威。
一桌子菜都是熱氣騰騰的,還沒吃呢,向南就連打了兩個噴嚏,連帶著眼淚口水都出來了。張老媽哎呀一聲說「還沒問姑爺吃不吃得辣的呢,這就都放了辣椒了,這可怎麼好?」
燕燕笑著說「媽,向南哥也喜歡吃辣的呢。咱們家都喜歡吃辣的,遺傳的嘛。」
向南一邊點頭認同,心裡想道這丫頭倒是知道遺傳,但我可是遺傳不到你們家的基因。
不過向南確實喜歡吃辣的,這一桌子辣菜,有干辣椒炸鯽魚,干辣椒抄河蝦,這兩份是向南從家裡帶過來的。其餘八盤則全都是肉菜,不用嘗,用聞的就知道是牛肉了。什麼爆炒牛耳、香辣牛舌、鹹牛肚、辣子牛腿肉等等,反正是滿桌子一片紅,紅艷艷香噴噴,不但看著喜慶,吃起來更是帶勁,牛肉嚼起來勁道,辣椒咬著酥脆。向南吃的是滿頭大汗,酣暢淋漓。
兜姑爺親不算親,吃飽喝足就走人,向南吃飽喝足,害怕再聽丈人老子跟他閒聊,回去非得頸椎炎不可。坐了會,找了個借口拉著燕燕就要回去。臨走前讓燕燕悄悄塞給她娘兩千塊錢,不過也帶回了一大包的土特產。
燕燕爹見那包挺重的,就叫張老大送他們一程,張老大欣然答應。當著哥哥的面,燕燕不好意思挽著向南的胳膊走,一個人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跑,不時的停下來摘路邊的野花。
向南和張老大走在後面,有一搭沒一搭的閒扯。張老大也不主動說,只是向南問一句,他答一句。到後來,向南也懶得說話了,只是一門心思趕路。
走過兩條田埂,轉過前面山灣子就是山屯的地界了,離向南家就不遠了,向南從張老大手裡接過包袱,說你先回去吧,別耽誤你地裡的活。張老大說行,那你和燕燕以後常來。
這時燕燕慌裡慌張的往回跑,抓著向南的胳膊躲到他身後。「怎麼了,燕燕?」向南不明所以的問道。
「張勇哥從那邊過來了。」燕燕輕聲道,語氣中似乎有點懼意。
向南正待要問燕燕張勇是什麼人,怕他幹什麼。一個高高大大的身影就從山灣子裡閃出來了。身體真不賴,向南心想,可當那人走近,向南看到他的臉時,心裡不禁咯登一下,胃裡剛吃的東西也有點不安分的翻騰著。
那人與其說他的臉難看,還不如說他沒有臉。原本該長皮膚的地方只有斑斑駁駁的一片疤,就像橘子皮一樣,還是那種風乾了的橘子皮。除了眼睛以外,基本看不清其他器官。
「栓子哥,這是上哪去啊?」那張勇倒是挺客氣,似乎心情還不錯,從語氣上能判斷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