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揪下一根毛
這時候就能體現出領導的地位來了,書記魏南山毋庸置疑走在最前面,金不換作為這次的主角走在了他旁邊。另外三名縣委常委落後他們半個身位走在後面,隱隱成包圍之勢。
啊呀鄉黨委書記吳春之則緊緊跟在付德菊的身後,他心裡後悔不跌,暗恨以前沒下來過山屯,要不然能輪得著你吳四海在領導面前耍威風。別看他倆都姓吳,鬥得那個凶,估計五百年前都不是本家。
魏南山邊走,邊伸手指指點點,不時做些簡單的講話,但最主要的還是和金不換交談居多。山屯水庫方圓不過幾千米,一行五六十人繞著走了一圈也不過花了個把鐘頭。一株大樹底下,眾人成半圓形圍住魏南山和金不換,等待書記大人做考察後的例行講話。
每次考察或參觀完某地後,領導都會做一個例行演講,這是官場慣例,時間長短視領導的興趣和項目的重要程度而定。魏南山慷慨激昂的說了一番感謝加鼓勵的話,最後祝願山屯漁場能順利建成投產,並越辦越好,眾人都是齊刷刷的掌聲。
金不換這時笑著說「魏書記,這向南當了漁場場長,你還得多監督監督,不監督,他一偷懶,這產量就上不去呀。」
魏南山道笑「他是幫你打工的嘛,我雖然是縣委書記,但是也管不了你私人企業的呀。」
「魏書記,那你就把他拉到你們體制裡去,我這一年沒幾天在大陸的,到時候還不得你多費點心。要是你不答應,我可就撤資了。」金不換笑著說。
向南一聽就知道金不換這是在幫他要官呢,讓自己欠他一個人情,好盡心替他辦事。不過也好,有錢有權日子才能過得滋潤嘛,有個機會入仕途倒也不錯。
魏南山當然知道金不換說撤資是在開玩笑,但是人家既然提出來了這麼個要求,就得照辦,縣委書記解決一個公務員不成問題,何況還有堂堂正正的借口,為了念燕縣的經濟建設嘛。於是說道「這個事情簡單,就讓他當山屯村的村長助理吧,級別就副主任科員吧,現在大學生不也當村官的嘛。」
魏南山一句話,向南從一介布衣變成了村長助理,從此踏上了他的漫漫官場路。
形式走完了,話也講過了,就是該吃飯的時候了。按規矩,上面的領導下來,是應該村委會安排飯的。但是金不換說了,就只愛吃向南家的飯菜。話雖是實話,但聽在一眾領導耳裡,卻又是另一種含義,這香港人在挺向南呢,莫非他們之間有什麼親戚關係,連魏南山都有如此想法,看來這小子的背景並不是那麼簡單。
金不換提出要求了,說不得,只好照辦,人家是來投資的嘛。不過吳春之說了,在向南家吃可以,但是不能讓同志吃虧嘛,花了多少錢由鄉財政補上。向南當然沒有拒絕,這個在領導面前露臉的機會還是應該給他的,畢竟以後他就是自己的頂頭上司了。
於是,一干縣委領導在眾人的簇擁下天天蕩蕩的往向南家裡走去。既然入了仕途,有機會在縣委書記面前一展身手,向南自然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雖然他不是大廚,但是前世三十年的光棍生活,早讓他練就了一手出神入化的家常菜。尤其是用料都是用靈液澆灌出來的天然魚肉果蔬,為了更添鮮美,向南甚至在炒菜時將靈液當醬油放了進去。
山屯除了村長王四喜和會計馬富貴留下外,其餘的人都識趣的回家了,眼見得縣領導的司機都得站著吃飯,他們不走也只有干看著的份了。燕燕不在家,向南讓她到表叔家去吃午飯了,中午人太多,燕燕性格靦腆,怕她不習慣,也怕到時候哪個傢伙喝多了不開眼,開燕燕玩笑就不好了。
縣委的四位領導、鄉里的兩位加上金不換、向南、王四喜和馬富貴,一共是十個人一桌。各人似乎早有默契,都按序坐好,毫不像一般酒宴時,為了讓座爭得像打架一樣。
飯菜酒水端上來,吳春之就主動擔任起倒酒的角色了,雖然在座的還有幾位比他官職低的,但那未免讓縣領導感覺沒有受到重視,說不得,他這個鄉委書記只好親自出馬了。
在動筷子之前肯定是要先喝一杯酒的,魏南山端起酒杯對金不換道「金老闆,我代表念燕縣縣委領導班子,代表念燕縣三十萬百姓感謝你對我們的大力支持。這杯酒我先乾為敬。」話剛說完,一仰脖子,馬落平川,一杯酒就下肚了。
魏南山只有四十三四歲年紀,這個年紀的正處級幹部不稀奇,但這個年紀就身為縣委書記卻不多,尤其是在這個落後偏僻的小縣城。一般的縣處級幹部都是山頭主義特別嚴重,只要自己還能動,就絕不退居二線,國家的大力提倡幹部年輕化的政策在這些地方都不大行得通。由此可見,魏南山能以四十出頭的年紀當上縣委書記,不是能力非凡,那就是靠山強硬。
如此一個前途無量的官員,大家當然都是存著與他交善的念頭,至少是不與他交惡。所以在念燕縣,魏南山說話是一言九鼎,是名副其實的一把手。他敬敬金不換一杯酒,那已經是十分讓縣委其他領導瞠目的事情了。
哪料他放下酒杯,並沒有歇息,又倒了一杯舉了起來。曹平還以為書記要和他喝呢,畢竟整個酒桌上除了魏南山,就數他曹平官最大了,第一杯敬金不換無可厚非,第二杯既然要喝,怎麼的也是和他曹平喝吧。
念燕縣委和政府有矛盾,書記和縣長明爭暗鬥是眾所周知的,但是魏南山總是處處壓著曹平一頭。曹平這個縣長當得自己都覺得窩囊,沒辦法,財權人事都抓在別人手裡了。所以,曹平決定趁此機會讓魏南山難堪一回。見魏南山舉起酒杯,就假裝轉過頭去跟旁邊人說話,尋思著,魏南山叫他兩聲再回頭,剝剝他的面子。
他旁邊坐的正好是常務副縣長付德菊,見曹平轉過頭來對自己笑,心裡莫名其妙,露出疑惑的眼神。曹平心裡一急,忽然問了句「你昨晚睡得好嗎?」聲音有點大,大家正聚精會神的等著魏書記發話呢,哪料到曹平忽然來了這麼一句。都齊刷刷的望向那邊,把個付德菊尷尬的呀,答也不是不答也不是,什麼叫睡的好不好,這句話可是極容易產生歧義的。
魏南山對曹平冷哼一聲,舉起酒來對向南說「小向啊,這次是你拉來的投資,要記你一功,這第二杯酒我跟你喝一個。」
向南受寵若驚,前世自己認識的最大的官是居委會主任,但是那時候不在體制內,就算你再大的官,跟我也毫無瓜葛。不過現在不同了,對於一個村長助理,副主任科員來說,縣委書記主動跟你喝酒,那可是一件非常榮幸的事情。
魏南山是坐在那裡,但向南哪敢托大,連忙站起來舉杯乾了,魏南山喝了半杯,但這已經是給足了向南面子了。惹得吳春之衡四海羨慕不已,王四喜只是在一旁樂呵呵的笑,至於是為了向南高興還是面對大領導太激動了不得而知,馬富貴這老小子臉上雖然掛著諂媚的笑容,心裡卻咒罵不已,這小子狗屎運是無窮無盡了,要不是看在香港老闆的面子上,就你小子也上得了這桌。其實他又哪裡知道,要不是借向南的運,他就是再修煉一輩子,也坐不到縣委書記一個桌。
像這種酒席,吃的時間是最短的,因為不存在推酒的,領導跟你喝你敢拒絕?反過來,領檔不喝了,還有誰敢敬?
不過這頓飯,大家吃的都是相當的滿意,為什麼,菜好吃啊。魏南山第一筷子下去就說好吃,大誇向南的廚藝精湛,做廚子那也是一流的。吳四海還不相信,啊呀鄉九個自然村,哪個村他沒去過,雖然山屯來的是最少的,可也沒覺得飯菜有什麼特別嘛,無非是多幾樣山雞野鴨,山裡人,這些東西也不稀奇。還以為魏南山是說好話奉承金不換呢。
可是當他嘗了一口黃燜黃鱔過後,發現自己錯了,而且錯的很離譜,這他媽太好吃了吧,這還是黃鱔嗎?吳四海這個人,四十多歲,肥頭大耳、油光滿面的,在西南山區確實少見,那純粹是吃出來的,他沒什麼能力,就能吃,沒什麼愛好,就愛吃。能吃會吃,所以他對食物還是有一定研究的,當時他就看出來了,這菜的味道完全是因為黃鱔本身,跟廚藝沒有太大的關係。知道這點後,心裡就琢磨開了,是不是找向南要上幾十斤回去慢慢品嚐。
果然,吃完飯後,吳四海就找機會將向南拉在了一邊,笑呵呵的道「向南,你們家的黃鱔養的好啊,個頭大,味道鮮。我這個人吧,平常也沒什麼愛好,就愛吃口水裡的,你說我在鄉里哪那麼多水裡的東西嘛,可是這個毛病它就是改不了。呵呵。」
向南雖然喝了很多酒,但是吳四海說的如此露骨,又怎麼聽不出來,無非是想要點黃鱔回去吃嘛,家裡有的是,這還不是小事一樁。
不料吳四海這時卻說道「向南,你要是當了村長助理,也是國家幹部了,以後還得我管著,各方面工作問題要多向我匯報匯報。」
吳四海的本意是想拉攏向南,你跟著我混,我能提拔你。雖然他現在是個村長助理,不過卻是縣委書記親自任命的,吳四海當然也知道這是一支潛力股。但是吳四海可能是平常霸道慣了,又加上肚子裡沒多少貨,話說出來就變了味了。向南聽著,怎麼都是一種以上壓下的感覺。
「草,我這還沒當上村長助理呢,你一個鳥毛鄉長就想壓我,我還真就不服這個軟。」向南心道,他是個服軟不服硬的傢伙,吳四海這句話出口,那黃鱔就甭想得到了。
向南正待拒絕,縣電台的那位攝像師在那邊喊他,問他廁所在哪裡。向南撇下吳四海,連忙跑過去帶他往樹林子裡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