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政委,我有一個幹部的違紀線索需要向中央紀委舉報,希望能通過您將相關材料遞交給第七紀檢監察室的韓主任。」方揚字斟句酌地說道。
中紀委第七紀檢監察室的主任韓銘是韓老爺子的親侄兒,在韓家也是重點培養對象。而第七紀檢監察室剛好負責聯繫東南省以及周邊幾個省份,東南省官員的違紀問題,屬於他們的正管。
當然,按照范長天的級別,一般情況下是應該向省紀委舉報的,還不至於驚動到中紀委,除非是案件性質極其惡劣並且牽連甚廣的,才會由中紀委牽頭偵辦。
韓凌飛一聽,不禁感到一陣頭大。想不到這個外甥這麼能折騰,這是直接就想要把天捅破啊!上次韓凌飛接觸過方揚,雖然在長街分局方揚的表現有些過激,但卻是心思縝密有的放矢的,而且做事情都是留足了後手,怎麼看也不像是個憤青啊!
不過外甥第一次求到自己,而且自己還要靠他去說服小妹,韓凌飛倒也不好一口回絕,他沉吟了半晌才開口問道:
「方揚,這個事情比較嚴肅,你先詳細跟我說說吧!」
方揚也知道韓凌飛肯定不可能無原則地幫助自己,早就已經組織好了語言,很快就開口說道:
「好的。韓政委,我要舉報的人是榕城市鐘樓區委副書記范長天。我已經掌握了這名同志嚴重違法違紀問題的證據,同時他生活作風糜爛……」
「等等!」韓凌飛一聽到范長天的名字,就更是一個頭兩個大,連忙出言打斷道,「方揚,你瞭解范長天這個人嗎?」
方揚知道韓凌飛是想提醒自己范長天身後的范家,他輕笑道:
「當然,他是范老爺子的遠房侄兒嘛!」
接著方揚話鋒一轉,正氣凜然地說道:
「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違法違紀啊!范老爺子是開國元勳,但也不能保證他的親屬子侄就一個個都有老爺子那般一心為國的覺悟啊!」
韓凌飛聽了有些哭笑不得,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騙騙外人可以,想不到方揚在自己面前也說得這麼大義凜然。韓凌飛想了想,問道:
「方揚,你就直接告訴我,是不是這個范長天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
韓凌飛心中是有些不快的。一個不順眼,動輒把人往死裡整,這是很多紈褲子弟的通病,想不到方揚貧寒出身,這才剛知道自己的身世,而且韓雪華還沒正式回歸韓家呢!方揚就染上了這樣的臭毛病了。
方揚哪能聽不出韓凌飛語氣中的責怪意味?他也沒打算對韓凌飛有所隱瞞,只是笑了笑說道:
「韓政委,不是范長天得罪我了,好像是我不知怎麼的得罪了他們吧……」
接著方揚便從自己的二手房拆遷開始談,一直說到郭立被雙規,范長天直接將矛頭指向了自己,企圖通過這次拆遷補償的事情,把髒水往自己身上潑。當然,方揚沒有將徐清雅生日宴會上,自己成功阻止徐范兩家聯姻的事情說出來。
最後,方揚說道:
「大致就是這麼個情況,現在我隨時都可能被鐘樓區的警察帶走。最讓人氣憤的是,郭立主任為人正直,從來沒有收受過任何好處,范長天卻指使他的爪牙對他進行連續不斷的疲勞轟炸,企圖讓郭立主任指鹿為馬,出來指證我。韓政委,您說這種情況下,我能坐以待斃嗎?」
韓凌飛聽了之後一陣無言,如果事實真如方揚所說,那方揚做任何反擊都是無話可說的。不過范長天雖然是范家的邊緣人物,但畢竟還是范家的人,而且范家在東南省本身就力量薄弱,一旦范長天被拉下馬了,難保不會引起范家的強勢反彈。
現在韓家本來就風雨飄搖,范家對韓家的許多傳統勢力已經虎視眈眈,為了方揚而貿然採取過激的手段,豈不是給范家以口實嗎?
韓凌飛不禁感到一陣為難。
方揚猜到了韓凌飛心中的想法,開口說道:
「韓政委,首先我可以用自己的人格擔保,我所舉報的全部都是事實,雖然搜證手段有些見不得光,但是沒有一份證據是捏造的;其次,我也只是想通過正常的組織程序來處理這件事情,否則我就不會找您了。」
方揚頓了頓,接著說道:
「國家電視台那邊也收到了同樣的一份證據,如果我找不到正常的渠道反映我的訴求的話,最多三天,《社會聚焦》欄目就會播出記者暗訪的內容……」
「你……」韓凌飛心中一陣急怒。方揚的話簡直就是**裸的威脅,一旦方揚採取這麼激烈的手段,最終的結果肯定是兩敗俱傷。
而方揚是韓家外甥的事情,以後肯定是會大白於天下的,那到時候范家豈不是更要恨韓家?
韓凌飛一點兒都不懷疑方揚是在虛張聲勢,方揚肯定知道,這種謊言根本經不起調查,以韓凌飛的手段,分分鐘就可以知道國家電視台的記者是否在準備這期節目。
自己這個外甥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啊!跟那些世家紈褲相比一點兒都補遜色,都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主!韓凌飛在心裡哀歎道。
沉吟了半天,韓凌飛才艱難地說道:
「你把資料發過來吧……」
拋去方揚威脅的話語,這件事情怎麼說都是范家咄咄逼人,韓家雖然比不上范家勢大,但是韓老爺子的嫡親外甥,也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欺辱的。
韓凌飛最後還是決定幫方揚這個忙。
「那就謝謝韓政委了!」方揚早就料到韓凌飛會答應,語氣中不帶一絲的波瀾,只是禮貌地道了一個謝。
韓凌飛一陣無語,半晌才忍不住開口問道:
「方揚,你就不能叫我一聲舅舅嗎?」
「韓政委,天不早了,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方揚王顧左右而言他,「證據資料我會馬上發到您的郵箱中,希望韓主任那邊能盡快行動,范長天好像有些按捺不住了,我擔心他會對我不利……」
「好吧!那就這樣!」韓凌飛鬱悶地掛斷了電話。
真特麼會扯淡!什麼天兒不早了?現在才六點多鐘好不好?新聞聯播都還沒開始呢!韓凌飛忍不住在心裡罵道。
舅舅?方揚忍不住笑了笑。也許韓凌飛現在會對自己頗有微詞,但是長遠來看他應該是會理解自己的。
方揚之所以找韓凌飛來處理這個事情,不光是為了解決目前的危機,他還有更深層面的考慮。
韓長征老爺一旦西去,韓家的處境將會相當艱難,方揚把這次的事情當做了一個契機,他希望能夠給外界造成一個假象,就是韓家與方家已經有了合作的苗頭。
而長遠來講,方揚內心是希望促成方家與韓家的全面合作的。
韓家和方家雖然以往有一些小摩擦,但是遠遠不到老死不相往來的程度,方揚前世是方家的核心子弟,這一世卻成了韓家老爺子的嫡親外甥,從個人感情角度考慮,他也是希望兩家能夠親密合作的。
這對緩解韓老爺子逝世之後韓家可預見的危機也有莫大好處,而對方家來說,韓家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盟友,甚至可以打破一直以來範家隱隱壓方家一小步的尷尬局面。
當然,這不是處理范長天這一件小事就可以達成的,還需要後續方揚不懈的努力。
方揚起身微微活動了一下手腳,然後坐下將那份資料添加到電子郵箱附件中,想了想方揚又在郵件正文中寫了一句話:
韓政委,如果有可能的話,最好請韓銘主任親自來一趟榕城。
點完發送之後,方揚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針對范長天的佈局自己已經做好了,希望韓凌飛看了郵件中的那句話,能夠理解自己的用意吧!
下面就是郭立主任的問題了,傷人一千,自己卻要毫髮無損,這才是鬥爭的最高境界。
「阿成應該不會讓我失望吧!」方揚將頭靠在電腦椅背上,喃喃地自語。
……
鐘樓區湖西路。
徐茂榕滿身酒氣,哼著歌朝家中走去。
他的心情相當不錯,上午區紀委的盧副書記親自找他談話,對他這段時間的工作給予了很高的評價,同時還暗示等郭立這個案子結了之後,會提拔自己當拆遷辦的副主任。
盧勳既不是組織部長,更不是區委書記副書記,但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許諾徐茂榕卻是深信不疑,原因無他,就因為盧勳是區委副范長天書記的嫡系親信。
而且盧勳讓自己做的那些事情,都是見不得光的,是要承擔一定風險的。而這個副主任的位置,就是對有功之臣的犒勞了。
一想到自己一直被郭立打壓,在拆遷辦都抬不起頭來,而現在因為自己輕飄飄的一封舉報信,再搞了點小動作,郭立就被紀委雙規了,而自己卻很快要當上拆遷辦副主任了,徐茂榕心裡就一陣暢快。
好久沒有這麼開心了!這段時間以來徐茂榕過得那叫一個憋屈啊!今天下午下班後,徐茂榕還特地邀請了幾個狐朋狗友一起好好地喝了一頓酒。
這會兒已經晚上九點多了,徐茂榕才一腳深一腳淺地往家裡走去。
行走到湖西路與湖濱路的交叉口,再轉過一個彎就到徐茂榕家的那個巷口了。
這時,迎面一個穿著黑色無袖t恤的大漢朝徐茂榕走了過來。
「老徐!喝了不少吧!」大漢臉上帶著一絲笑意,打招呼道。
徐茂榕睜著朦朧的醉眼看過去,原來是他家這一帶有名的混混頭兒大軍。連忙也笑著說道:
「軍哥,這麼晚了你去哪兒呢?」
大軍和徐茂榕是一條巷子裡長大的,兩人都知根知底。大軍初中畢業之後就出去混社會了,為人心狠手辣,能打能沖,很快就在湖西路這一帶闖出了名號。
後來大軍因為把人打殘了,以故意傷害罪坐了幾年牢,出來之後就更加狠辣了,糾集了一幫年輕混混,在湖西路這一帶也是打出威風打出霸氣的。
這一帶的居民提起大軍來,心裡都會忍不住有些發怵,徐茂榕也不例外,今天見大軍居然主動與自己打招呼,徐茂榕還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
大軍笑嘻嘻地上來攬住了徐茂榕的肩膀,說道:
「老徐,這麼回家幹啥呀?咱們找個地方再喝點兒唄!」
徐茂榕更加飄飄然了,大名鼎鼎的大軍哥居然主動請自己喝酒?莫非他也知道自己要提拔了?不過想到家裡的母老虎,徐茂榕連忙陪著笑說道:
「軍哥,改天吧!改天我請你!今天太晚了,我家裡那口子……嘿嘿!」
這時,一輛白色的麵包車無聲地滑了過來,大軍臉色一沉,手上的力道一下子就加重了,冷哼一聲說道:
「廢話真多!讓你去你就去!」
徐茂榕還沒來得及說話,大軍就一把叉住徐茂榕的後頸,這時麵包車的門打開了,大軍將徐茂榕一把拎了起來,往麵包車裡一塞,然後自己也低頭鑽上了車。
麵包車一溜煙地離開了湖西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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