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希從萬安宮出來的時候還有些頭暈。
他真是做夢都沒想到官家會將這樣的重任交到他手上,於希從來沒有想過他有朝一日能成為東府掌印。
要知道,東府可是官家手裡的暗勢力,掌握監察天下官員、收集情報甚至於暗殺之職,算得上官家手上的一把利刃,歷來東府掌印都是官家的心腹,這東府掌印一職交到太監手上,也唯有太宗時候的劉宗,劉宗在太宗的時候可謂權傾天下,雖然說到高宗的時候下場不算多好,可是,他們這些宮中宦官提起劉宗來都是一臉的佩服羨慕,全都以劉宗為目標,想要做到這宦官之最。
於希感覺他的腳都是飄著的,差點連路都走不了,摸摸懷裡的東府掌印的銀龍令,再想想才認下的侄子,於希認為老天都在幫他。
他原還說想要尋到那個縣令的靠山,給父母親人報仇要等待一些時日,卻實實沒想到天下掉餡餅把他給砸著了,東府令到了他的手上,他想查什麼不容易,想抹黑誰不簡單?
雖說於希對官家感情深厚,也自認為最是忠心不過的,可是,在為家人報仇這件事上,於希還是覺得用些小手段也無妨,最多等報了仇,他豁出命來替官家辦事就是了。
君府
君夫人崔氏最近當真是春風得意,她原見京中權貴人家有些內宅婦人放利子錢,利滾利的一年下來做的好的賺上幾萬的銀子,她就很是心動。
只是崔氏到底是有腦子的,她心動卻不敢私下行動。便把這些事和君莫為商量,君莫為當場便駁了她,叫她打消了這個主意,只是君家如今缺錢的很,眼瞧著君紹旭到了娶妻的年紀。這聘禮什麼的需要一大筆錢,再加上還要給君紹旭整理院子,給君紹易置辦物件,另外,她女兒君惜蘭出嫁兩年還沒有子嗣,每日裡求神拜佛喝藥什麼的也需要銀子。整治後院的那些妾室,收買下人都需要大筆的銀子,好些錢君惜蘭不能從婆家伸手拿,只能管崔氏要,搞的崔氏頭疼的緊。
即然利子錢不能放。崔氏就想了另一個主意。
這便是開錢莊,說起來,這崔氏倒也有些經濟頭腦,她聯合了幾家世家,將錢莊的生意開起來,打著君莫為和崔家的名頭,吸引京城的百姓和小生意者將錢存到她的錢莊裡,再許以利益。而她就用這些錢借貸給那些急需周轉的大商家,賺得高利,如此一運作。倒真是賺錢的緊,比放利子錢可更來錢快。
如此,不只崔氏,就是和她合作的另幾家也是歡喜不禁。
崔氏剛收了一筆銀子,才將銀子放到私庫裡,就聽得她的心腹丫頭如意稟報:「夫人。帳房的人說大公子又從帳上支了一筆銀子,大公子這幾天已經支取了六百兩銀子了。」
崔氏聽了如意的話忍不住皺眉:「大公子去哪兒了。叫他來見我。」
如意垂頭:「大公子出去了,說是與人有約。怕今兒白天回不來的。」
崔氏一邊喝茶一邊打量如意,見如意神情恭順一派安然,很是滿意的點頭:「好孩子,你以後多給我盯著大公子些,我必不會虧了你的。」
「奴不過是盡自己的本分而已。」如意趕緊表態:「當不得夫人此言。」
崔氏更加滿意:「這麼些個丫頭裡,唯有你最安守本分,你又打小伺侯我,我看著你啊可是親近的很,就想能把你長留身邊是最好不過的,原我想著與你挑個管事送做堆,叫你能長長久久的伺侯我,可如今我瞧著啊,紹旭這心野了,他身邊那些個丫頭都拴不住,唯你還可靠一些,我若是將你送到紹旭屋裡,你願不願意?」
如意一聽這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許久都不說話。
崔氏緊盯著如意厲聲道:「難道你不願意?」
「奴,奴願意。」如意滿心的委屈和悲憤,奈何性命掌握在別人手上,也只有忍耐二字可做了。
「好。」崔氏笑著點頭:「不愧是我瞧中的人,如意,你先起來,再過些日子你好好收拾收拾,就去大公子屋裡伺侯吧,要記住,大公子有一絲的不對勁你必要來回我。」
「是!」如意低首順耳,小聲答應了一句,之後便退了出去。
她從崔氏屋裡出來,滿心的不舒服,眼淚就止不住掉下來,如意不願意回屋叫人看了笑話,或者叫人看去再告訴崔氏惹出不必要的麻煩,就信步往花園子裡走去,才出了後門,正要過一條小巷子,卻不想前邊迎頭撞上一人。
如意瞧瞧四下無人就停下腳步,那人也站住了,對如意一笑:「姐姐今兒得空了?」
這人卻是帳房裡做活的小子名蘇平安,蘇平安的父母原是崔家的家生子,後來跟著崔氏嫁到君家,後來蘇平安父親跟著君莫為出門的時候送了性命,他母親當時為著生他妹妹掙扎了兩天結果難產而亡,這蘇平安就成了無父無母的孤兒。
好在君莫為這人為了名聲還願意做些表面工作,倒也沒虧了蘇平安,先將他安置在二公子君紹易身邊學了些字,後來就送到帳房裡幫著先生們管理帳目,到如今,蘇平安雖然稱不上什麼積年的帳房先生,可是,尋常的帳目確是難不住他的。
他和如意自小一起長大,兩個人都對對方有些個意思,蘇平安自去了帳房手頭上的銀錢就多了起來,時不時的悄悄送如意些吃用,這些事如意的父母也都知道。
如意父母倒並不是貪慕虛榮的人,那兩口子老實本分卻又有計較,他們原商量好了,也和如意說過再過幾年攢夠了銀子就找個時候求了君莫為贖身出去,拿著歷年積攢的銀子買塊地,也做個小地主。另外,蘇平安那小子的後路如意一家也替他考慮好了,想著蘇平安總歸是有他父親救了君莫為的情分,若是他去求,君莫為必定會放他的奴籍。
到得那時候。兩家的奴籍消了,那便是良民,蘇平安和如意再一成親,便照著蘇平安的聰慧勁,還有跟二公子學的那幾年詩書,等如意和她哥哥兩家都有了孩子。就先叫蘇平安教著,開蒙之後尋個好的學館學詩書,說不得以後就能改換門庭呢。
家裡的這些打算如意都是知道的,她之所有盡心盡力伺侯崔氏,也是有以後求崔氏放她一家離開的主意。她和蘇平安雖然沒有明言,可是兩人都是聰明之人,心裡也都是明白的,蘇平安也曾說過,他已經沒了親人,以後若是出去,就拿如意的家人當親人對待,如意是很歡喜的。
可是。如意哪裡又料得到晴天一聲雷,竟把她原本好好的打算全部給毀了,崔氏竟然叫她給大公子當屋裡人。
說實在話。如意根本不願意。
不說她心裡早裝了蘇平安,就是君紹旭那樣的花花公子她也是瞧不上的,如意很有志氣,原也和人常說寧為窮人妻不做富家妾的,只是,她雖喚如意。命運卻偏不叫她如意。
如今見了蘇平安,如意這淚流的更凶了些:「才從夫人屋裡出來。要去花園子裡散散心,平安你去哪裡?」
蘇平安眼尖的看到如意眼圈紅紅的。頰上似有淚滴,頓時心中一驚,上前一步關心的詢問:「這是怎麼了?可是夫人打你了?」
如意趕緊搖頭,哽咽了一聲:「沒,沒有……」
蘇平安更急:「到底是怎麼了,你倒是說句話啊。」
他一邊問,一邊摸摸袖子裡攏好的鑲翠銀簪子:「如意姐姐你哭什麼,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叫我……唉,跟著著急。」
如意從袖中拿出帕子擦乾淨了淚,扯唇笑了笑:「平安,以後你莫再來找我了,咱們倆,就當不認識吧。」
說完,她逕自朝前就走,在與蘇平安擦身而過的瞬間,蘇平安更是著急,不管不顧的拉了如意的袖子:「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可是我有什麼地方做的不對了,我若是有不是的地方你便說,我改還不成,如意姐姐,你別不理我……」
如意低頭,眼圈更紅:「咱們倆是沒緣法的,你,你以後好好的,討個好新婦,別再記掛我了。」
蘇平安氣的一跺腳:「你不聲不響的說這些到底是什麼意思,行,你不說我尋你爹問去,我就不信了,我還問不出來。」
如意一聽大急,趕緊拽住蘇平安,小聲道:「夫人才剛與我說了,想叫我到,到大公子屋裡伺侯,我,我怕是今後就交待在君家了。」
蘇平安聽得此言一時悲痛交加,雙眼發直,定定的站在那裡一動不動,過了好一會兒蘇平安才緩過勁來:「夫,夫人真這麼說?難道,就沒有旁的法子了?」
蘇平安的父母都是崔家的家生子,他一出生就是奴僕的身份,對於下人的苦楚那是知道的最清楚不過的,他知夫人說出這樣的話是不容更改的,除非如意死了,否則必是要給大公子的,他和如意都不過是君家的下人,哪裡又能違抗得了夫人的意思。
如意便是再不願意跟大公子,也只能去,她連死都不成的,如意的父母兄長都在這府裡,是被夫人拿捏的,如意如果抗爭,就是駁了夫人的臉,即使如意死了,夫人也會拿她的家人出氣,到時候,如意家人必然會被整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自然是如意和他都不願意看到的。
如意看著蘇平安,苦笑一聲:「怕我爹爹娘親還有哥哥這輩子都出不了府了,平安,你卻不一樣,你沒有父母家人,自可以去求了老爺贖身出去,我只願你爭氣些,以後過的好好的,若是,若是有朝一日我連個葬身之地都沒有的話,你,你還念著咱們的情分,就找個好地方與我一塊棲身之處。」
她這話說的很悲觀,一邊說一邊淌下兩行淚來。
蘇平安兩手緊握,咬著牙道:「我便不信了,我……我想不出好法子來,如意姐姐你莫急,夫人說什麼你且先應著,待我,我想出好法子,一定救你出來。」
說完,蘇平安轉身就走,他步伐堅定,眼光更是清正堅強,看著蘇平安的背影,如意雖然心裡明白蘇平安怕是不會有好法子的,可到底還是有些希望的。
如意去後花園子裡散心,蘇平安卻惦記著這些事情,他再沒有玩樂的心思,逕自去了帳房,在那些帳房先生都已經休息了之後,蘇平安就把君家來往帳目全部翻出來仔細的瞧了起來。
別的帳目蘇平安沒有瞧出什麼,那些帳房先生做的很平,他自是瞧不出破綻,可是,近來錢莊的帳目蘇平安卻是瞧出事來。
他拿著錢莊遞上來的來往帳目越瞧越是心驚,原來,蘇平安也跟別的帳房一樣,認為這錢莊的生意好,並不會認真的卻查每一筆的銀錢來歷和去向。
可是,如今蘇平安為了如意留了心,就不怕看不出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