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麼說,甄巧那丫頭說的都是真的了。」
李鸞兒和金夫人並坐著,盯著原先來過李家賣情報的小乞兒。
那小乞兒來過一次,也明白一些李鸞兒的性情,張嘴一笑:「大娘子叫查的事可是頗費了我們好一番功夫的,不過,倒不負大娘子重托,總算是查到了。」
李鸞兒轉頭瞧瞧金夫人:「若這是真的,倒也有些叫人費解了。」
金夫人點頭:「我也想不明白那付姨娘到底打的什麼算盤,她就能確定她做的那些事別人瞧不出來?萬一到時候許家不願意娶顧二娘子,咱們家也不要顧大娘子,這顧家可就算完了。」
「也許付姨娘還知道什麼旁人不知道的事,她敢確定許家一定會娶顧二娘子進門的,至於說顧大娘子,怕從來不在她的考慮範圍內吧,顧大娘子能不能嫁人,她從不放在心上,說不得,她倒是寧願咱們不要顧大娘子呢。」李鸞兒想了一會兒才道。
小乞兒吐吐舌頭:「當真是黃蜂尾後針,最毒婦人心啊,這付姨娘也太狠毒了吧。」
「呵呵。」金夫人倒是笑了:「你哪裡見過更狠毒的事啊,付姨娘弄出來的這些倒真不算什麼事呢。」
李鸞兒卻開始仔細的打量那個小乞兒,越打量,她發現這小乞兒越是有意思,忍不住問道:「小狗子,我看你談吐倒是蠻斯文的,而且行動站立也是有規有矩,想來出身定是差不了的,怎的會淪為乞兒。」
「大娘子說笑了。」小狗子面上一緊。隨後又笑了起來:「要不是家裡窮吃不上飯,一家子都餓死了,誰願意沿街乞討啊。」
「哦?」李鸞兒意味深長的一笑:「是嗎?我瞧著倒並不是這麼回事,不過,你不願意說也就算了。我也不強求,你哪時候願意講講,我倒也有興致聽聽。」
小狗子搖了搖頭:「說不說的又有什麼意思。」
李鸞兒笑著叫馬小丫又端來好些吃的給小狗子,叫他多吃些,又拿了一大包油紙包裹的點心,叫他帶回去慢慢吃。
小狗子感激一笑:「大娘子是好心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什麼好心不好心的,我不過是看你投緣罷了。」李鸞兒一擺手:「以後啊,你要是有什麼消息只管來尋我,我也虧不了你的。」
「我記下了。」小狗子吃完點心起身告辭,走了一半又回頭。對李鸞兒小聲道:「前兒大娘子叫我們查消息的時候,我查到一些事情倒有趣,大娘子要不要聽一聽。」
「什麼事?」李鸞兒停下腳步,挑挑眉問。
小狗子又壓低了些聲音:「我打聽到顧大娘子去世的母親來歷上似乎有些……」
「顧大娘子的母親?」李鸞兒沉思:「她不是商戶鍾家的女兒嗎?」
小狗子搖頭:「哪裡是呢,這鍾氏是鍾家撿來的,那鍾家無兒無女,老兩口四十多歲也沒個承繼香火的人,趕巧那一年下著大雪。鍾家老爺出門便瞧見門口有個小嬰孩,他便抱了回去,對外只說是自家生養的。這便是鍾氏的來歷,後來也怪,撿了鍾氏之後第二年鍾老夫人便生下一子來,老兩口大樂,認為是鍾氏帶來的福運,對她越發的好了。後來擇婿,老兩口覺得顧呈人還不錯。便叫鍾氏嫁了過去,那時候。鍾氏陪送的嫁妝可不少呢。」
李鸞兒沒想到這顧大娘子的母親還有這樣的來歷,一時聽住了,聽完琢磨了一會兒又覺得不對:「照你說鍾氏還有個兄弟,顧大娘子還有舅舅,怎的她在顧家受苦,她舅舅卻沒替她出頭?」
這事,小狗子還真知道,他笑道:「這鍾氏的兄弟也是個能耐人,他不喜經商,喜歡和武夫混在一起,又說什麼大丈夫當保家衛國建功立業,生當封狼居胥,因此上,在鍾家老爺太太去世之後,年幼的鐘鳴鵬就去了邊關當兵,這一去也只在鍾氏去世的時候回來過一次,他聽說顧呈以後不打算再繼娶時,便認為顧呈一定會好好照顧顧大娘子,覺得妥當了才又回到邊關,這一走,就沒回來過。」
說到這裡,小狗子停了一下:「顧呈大約是覺得鐘鳴鵬許多年沒回來,可能死在邊關了,所以才沒了顧忌,對顧大娘子越發不好的。」
「原來這樣。」李鸞兒點頭表示明白了,見小狗子把話都說完,便叫人送他出去。
隔了一日,便到了顧家來換庚帖的日子,一大早李鸞兒便起來,叫丫頭把後院裡裡外外打掃了一遍,屋裡各處都擦拭乾淨,並沒有熏香,只是用著瓷器裝了好些青果子放在屋角桌下等等地方,叫屋子裡有一股子果子味,不濃,但聞起來很清甜。
才吃過早飯,便聽瑞珠來稟報說顧家的人來了。
李鸞兒趕緊迎了出去,才出二門,便見當前一個三十多歲的婦人穿了榴花裙衫,頭髮梳的很是光滑,也不知道用了多少頭油,鬢邊插了一朵初開的月季,另一側則戴了一支蝶戲花的金簪。
那金簪雖然看著質地不錯,可做工式樣都有些老舊,應該是舊物。
婦人臉上帶著笑,幾步上前:「這便是李大娘子吧,好標緻的人物。」
李鸞兒笑笑:「付姨娘有禮了。」
再往後瞧,卻見付姨娘只帶了一個丫頭,那丫頭長相普通,大約是出門子的原因,倒是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細棉布衫裙,如此看來,顧家的家境著實有些不好。
想到小狗子說過的鍾氏當年嫁給顧呈帶了許多嫁妝,李鸞兒就有些奇怪了,按理說,顧呈到底是當官的,顧家又沒有什麼大的花銷,此許祖業再加上鍾氏的嫁妝,總是不該把日子過到如此窘迫的境地吧。
李鸞兒心下奇怪,臉上卻不表現出來,端著笑臉道:「付姨娘,裡邊說話。」
笑談間,李鸞兒帶著付姨娘進了後院,一進廳堂,便見金夫人端坐在正位上,付姨娘趕緊過來相見,金夫人笑著點頭,李鸞兒又過去請付姨娘在客位上坐下,叫人奉上茶點。
付姨娘這一路走來不住的觀察李家,卻見李家這房子並不是很大,卻難得的蓋的別緻又精巧,再看屋內的佈置,處處都透著那麼幾分不俗,心中便道這李家怕不是普通富戶那樣簡單。
便是一旁的案几上擺的插瓶,付姨娘就是再沒見識也瞧出那是古物,廳堂上掛的畫卷也是名家所作,再加上那裝茶水的也都是官窯的細瓷茶具。
看完這些,付姨娘心下暗道當真是便宜了顧宛兒,這李家如此家底,嫁過來可不會受苦受窮,瞧這擺設,這傢俱,便是許家都是沒見過的,若不是李家大郎是個傻子,她哪裡還用得著這麼費力,早叫自家姑娘嫁了來。
「夫人,這是我們家特意備下的禮物。」
付姨娘並不急著喝茶,先叫丫頭拿了禮物上前,也並不是什麼稀罕的物件,只是常見的兩匹繭綢再加上一些茶葉。
金夫人叫人收下,笑道:「破費了。」
付姨娘連說是應該的,接著,她又喝了些茶水,吃了兩塊點心才道:「我此來一是來換我家娘子與你家大郎的庚帖,二是想和夫人商量一下這倆孩子哪時候成親。」
金夫人淡淡一笑:「這可說不準,待到庚帖換了,我們再尋高僧推算,總要找一個吉日的,索性你家娘子歲數也不大,我們家大郎總歸是男兒,男兒可不怕成親遲,我們兩家都不必急。」
付姨娘尷尬的笑笑,趕緊說是自己欠考慮了。
李鸞兒插言:「付姨娘到底身份上欠缺,在京城各府也不會走動,好些事情難免不知道,又沒料理過這樣的喜事,不明白也有情可原。」
一句話,說的付姨娘臉上更是難看,心下卻道果然這李大娘子厲害,顧宛兒嫁進來怕是要受小姑子的氣,到時候,倒要她哭都沒地哭去。
金夫人笑著一擺手:「鸞丫頭,哪有你這樣說話的,付姨娘出身什麼的哪裡是你一個小輩可以議論的。」
李鸞兒趕緊笑著對付姨娘說得罪了,付姨娘有苦只能自己咽,只說自己不在意。
金夫人瞧著差不多了,便道:「即是換庚帖的,還請付姨娘把庚帖拿出來吧。」
說著話,她從李鸞兒手中接過李春的庚帖放在桌上,付姨娘也趕緊拿出一張庚帖來放到桌上,兩人看了一下對方的庚帖,李鸞兒則拿出筆墨來,又尋了上好的紙張把兩家的庚帖各抄兩份。
李鸞兒先抄的是李春的庚帖,待抄到顧家的庚帖時,臉上一時難看起來,拿起顧家庚帖左瞧右瞧,又盯著付姨娘道:「付姨娘,這庚帖可不對啊。」
「什,什麼?」付姨娘嚇了一大跳,也坐不住了,湊過去瞧:「怎,怎麼不對了?」
金夫人朝李鸞兒招手:「鸞丫頭過來,我瞧瞧。」
李鸞兒趕緊把庚帖拿過去與金夫人,指著庚帖上的名字道:「我聽說顧家二娘子小名一個壽字,怎麼這上面寫了顧宛的名字,這顧宛是誰?」
「另外,顧二娘子生辰應該是丁未年二月底的生辰,怎的這上邊寫著乙已年九月十八子時生辰呢?」不待付姨娘說話,李鸞兒繼續發問:「付姨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拿著別人的庚帖來與我家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