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梅坐在灶旁,一邊往灶裡添柴火,一邊對忙著做飯的小嬸子李秦氏道:「娘,我和你說個事。」
小嬸子把煮好的米淘進罐中,又洗了鍋,放了些豬油,再放上蔥花薑片,把切好的菜倒進鍋裡炒著,一時間,香氣四溢,她一邊翻著菜一邊道:「什麼事?」
李梅壓低了些聲音:「今天我們去給伯娘上墳的時候不是正好下雨了麼,我們就在村頭的破屋裡躲雨,碰到一個道士,說是什麼龍虎山張家的傳人。」
「他說什麼了?」李秦氏停下手中動作,一臉緊張的詢問:「是不是說你有什麼災什麼難的,你這孩子,怎的不留下人家好好問問。」
「不是。」李梅趕緊搖頭,把張道士說的那番話講了出來:「鸞姐姐不信,可我聽著彷彿是那麼回事,娘你想想,當初伯父去世的時候不是正好鸞姐兒不在家麼,可巧伯父就給……還有那個崔家,當初姓崔的病的都快死了,鸞姐姐一進門他不但病好了,鄉試還考了個舉人回來,還有,鸞姐姐一嫁人,伯父家可不就敗落了,伯娘也病死了,鸞姐姐一被休回來,我瞧著,她家的日子又起來了。」
李秦氏聽著,一臉的沉思:「照你這麼說也對,看來,鸞姐兒是個有福的,那,那鳳姐兒那個真鳳的命格就更了不得了,這自古以來什麼才能稱得上真鳳,那可是只有皇后、太后才能算得上呢,便是貴妃什麼的,也不敢稱鳳,要照這麼說,鳳姐兒以後豈不是要當皇后的。」
說到這裡,她自己都覺得好笑:「要是你伯父還活著中了進士當了官,這話我是信的,可鳳姐無父無母,又有那麼一個傻哥哥,一個被休了的姐姐,別說官家,便是普通人家,誰敢娶她這樣的,這真鳳的命格不信也罷。」
「怎麼不會?」李梅倒是覺得她娘這話太武斷了些:「鳳姐姐長的可是真好看,不說這十里八鄉的,我瞧著,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姑娘小姐都俊,這以後還不定怎麼著呢。」
「傻丫頭。」李秦氏歎了口氣,摸摸李梅的頭:「你哪知道這些,你鳳姐姐長的再好,可家裡無父母教養,便是不吉的,誰家娶這樣的孤女,唉,你現在還小不知道這個,以後便明白了。」
見李梅還眼巴巴看著她,李秦氏又道:「不過這事咱們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以後你多往鸞姐兒家走走,鸞姐兒和鳳姐兒都是有能為有學問的,那個金夫人我瞧著也不簡單,你多和她們來往,自有你的好處。」
「娘,我知道了。」李梅乖巧的答應下來,繼續拉著風箱,李秦氏回身把菜翻了幾次便盛出來裝到盆裡,又叫李梅洗了手叫她兄長和父親吃飯。
到了夜間,李秦氏和她的丈夫,李鸞兒的小叔李連樹把白天的事情講了講,李連樹坐起來想了半天不語,後又囑咐李秦氏多照看李家兄妹。
待到了第二日,夫妻倆早早的起了,李秦氏把前些日子才做好的新衣服拿出來,叫李富過來穿好,又給李連樹拿了一身乾淨衣服,再把家裡存下的銀子也都尋出來給李連樹裝好,這才送他們出門。
李連樹帶著李富步行去了縣城,先去了縣學,尋了先生拜見。
可巧這縣學的山長當年和李鸞兒的父親李連河一處讀書,倒是有些交情,待見了李富,得知彼此的關係,對他倒也關照,先讓李富默了一篇文章,又問了幾個問題,見他雖然年紀大了些,不過好在資質不錯,為人也忠厚老實,舉止也文雅,再加上言談有物,舉止有度,倒是有了幾分喜愛之情。
一番考較下來,這位山長滿意的直點頭,當場便決定留下李富。
李連樹在一旁瞧的欣喜不已,滿心裡感謝李鸞兒。
若不是李鸞兒這麼些時日的教導,李富哪裡能識那麼多字,別說寫詩文,便是字都寫不全呢,看看李富默下來的字,再想想他以前寫的那些歪歪扭扭的字,李連樹哪能不知道在這字上,李鸞兒是下了苦心的,便決定日後不管如何,多照應李家兄妹。
等到李富交了縣學的學費,又買了些紙張,眼瞅著就要到正午了,李連樹想著那位山長文先生是個和氣的人,又和自家兄長有交情,日後少不得要麻煩人家,便尋到文先生,提議要請他吃飯。
文先生推拒不過,又想著到底有連河的交情在,便是吃上一餐也沒有什麼,如果覺得過意不去,日後少不得在李富身上找補回來就是了,這麼一想,便也順水推舟的應下。
李連樹這次進城是帶足了錢的,只是,這縣裡最高檔的同福樓他是不敢去的,便帶著文先生去了聚賢樓。
這聚賢樓的菜品不錯,只是到底不如同福樓財大氣粗,首先佔地小了不少,廚子也沒同福樓的好,這菜錢什麼的也就便宜不少。
李連樹三人進了聚賢樓,李連樹想著文先生是文人,總不能在大廳和那些粗人一塊用餐,便在二樓要了一個小包間。
待坐定了,李連樹叫文先生點菜,文先生瞧著李連樹父子並不是富有的,便也不點那些貴重的,只說自己這幾日喜食清淡的,因此,叫了兩個便宜的素菜。
李連樹過意不去,又叫了兩個肉菜並一個湯,湊了四菜一湯,主食上便叫了湯餅。
沒一會兒,這菜就上來了,李連樹和文先生推讓一番才動了筷子,吃了沒兩口菜,就聽到隔壁有人請客坐席,原李連樹也沒有多注意,後聽得其中一人道:「這李家那小賤人實在是過份。」
因著他姓李,便注意聽了一耳朵。
又聽另一人道:「不過就是個小賤坯子,要捏死她還不跟捏死一隻螞蟻似的,值得吳管家如此費力?」
「刑大哥有所不知。」原先那人,應該是姓吳的管家又道:「這姓李的小賤人原是被崔家休了的,只她面皮長的好,再加上家裡有個長的國色天香的妹子,這崔家公子便有些把持不住,和她多有往來,時常的接濟一番,若是我們上門尋事,或把事做絕了,我們家姑娘可還沒嫁到崔家,萬一崔家因著這個翻了臉倒是有些不好。」
另一個姓刑的笑道:「這有什麼,明的不行便來暗的,我也聽說李家兩個小娘子長的好,吳管家,我與你出個主意。」
李連樹聽到這裡,哪裡還不知道這兩個人在打李鸞兒姐妹的主意,當下也不吃菜,小心的過去把耳朵湊到牆上細聽。
文先生也放下筷子,臉色陰暗下來。
便是李富也是捏緊拳頭,一臉的憤恨。
又聽那姓刑的道:「再過些時日不是要服勞役的麼,這但凡是家裡田畝到了一定數目的,必要出男丁服役,我聽說這李家可是有十幾畝地呢,合該著是要服勞役的,那李春是個傻子,身子骨又不好,李家只他一個男丁,他必是要去的,李家小娘子自然不願意讓他哥哥去,應是要交銀子代替,到時候,咱們打點一下,尋個借口只讓他去服役,那李家小娘子必是要急的,真到了那當口,還不是由著咱們拿捏。」
吳管家一聽笑了起來:「刑老哥,真有你的,這陰損的主意上可沒人比得過你。」
他又壓低了聲音:「李氏家族裡可沒人管他們,到時候,還不是由著咱們揉捏,那李家兩個美貌的小娘子,咱們倆一個一個,這麼……」
說著話,兩個人淫笑起來,聽的李連樹一張臉全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