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二姑娘拿起多寶格上一件甜白瓷小口花瓶細看,「喲,小九,這是汝窯的吧,一個得要小二百兩呢,小九可真是富裕呢。」
那是梁媽媽特意挑給她的,大少爺屋裡一對,自己屋裡一對,大太太對錢財並不是很看重,喜歡阿九,給她的東西也就緊著好的來。
「呀!」突然二姑娘一聲尖叫,她手裡的白甜口瓷瓶掉在地上摔碎了。
紅絹的眼都紅了,清清楚楚看見二姑娘鬆開口,故意摔碎瓷瓶。
「小九……」二姑娘苦著臉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呀,就是太喜歡了,我那一個上百兩的瓶子也沒有,結果,手一滑就……」
「沒事沒事的,二姐,小九可不是那小器巴拉的人,她不會怪你的啦。」三姑娘忙安慰二姑娘。
「是嗎?小九,不小心摔了你的瓷瓶,你真的不會怪我嗎?你真是太好了,真是我們最疼愛的小妹妹。」二姑娘一副感動莫明的樣子,手裡又拿起一對瓶子中的另一個。
紅絹不聲不響地上前去奪。
「你做什麼紅絹,這瓶子可是要成雙成對擺出才吉利呢,如今碎了一個,不如把這個送給我,我那裡寒酸得很,雖然不是一對,拿去擺著也能充充門面。」二姑娘趁緊緊把瓶子抱在懷裡。
「小九,你肯定不會捨不得的,對吧,大哥屋裡也有這樣一對,若是讓大哥知道你把瓶子弄得只有一個了,他肯定會不高興的。」二姑娘抱著瓶子往外走。
這兩個就是來打劫搞破壞的,打爛了一個,還要借這由頭把另一個拿走,這兩位的臉皮還真不是一般的厚。
「慢走二姐。」阿九臉上笑容不改,半倚上門框上對紅絹道:「紅絹姐姐一會子去向梁媽媽報備,就說我屋裡的甜口瓷瓶被二姐姐摔了一個,拿走了一個,請她把官窯的那對青花瓷瓶拿來給我擺著,大少爺早就讓我拿,我怕摔壞了,沒捨得呢。」
林府對每個姑娘屋裡的擺件都有記冊,不過瓷器這種東西總會有損耗的,一兩件也不會太過在意,阿九卻讓紅絹如實報給梁媽媽那就不一樣了,大太太本就對二房的兩個姑娘心有膈應,肯定會借這事在老爺跟前嘮叨,二百兩一個的東西呀,大老爺素來節儉,不罵死二姑娘才怪,只怕又會把二太太訓斥一頓,怪她不會教女兒……
而那對青花瓷瓶又比這對白瓷甜口瓶要貴重得多,二姑娘覬覦好久了,無奈大太太一直不肯鬆口給她……憑什麼阿九沒了白甜口瓶,就能得到更好的,阿九這是在在炫耀,紅果果的炫耀。
打壞了二百兩一個的瓶子,就可以得到五百兩一對的,真真讓人氣死了。
二姑娘就僵在了門口處,半晌,黑著臉返回,把那只白甜口瓷瓶放了回去:「小九真本事。」語氣生硬。
「還好還好,二姐姐這個瓶子不要了麼?」阿九笑得大眼瞇瞇。
「不要了。」二姑娘僵著臉,卻又不得小聲央求:「小九,那瓶子我真不是故意摔壞的……」
「我知道啊,二姐是不小心的嘛,我不怪你,真的,不怪你。」阿九露出八顆潔白的小貝齒安慰二姑娘。
二姑娘的聲音有些苦澀:「小九就不要告訴梁媽媽了好不好……」
「二姐姐說什麼?什麼事不要告訴梁媽媽?原諒小九愚笨,沒聽懂你說的話。」阿九側著耳朵靠近二姑娘。
「就是我打碎白口瓷瓶的事,不要在梁媽媽那裡報備了吧,就說是紅絹摔的就好了。」二姑娘有點急了。
把責任推開丫頭,是主子做錯後常做的事情。二姑娘說得很順口,可怎麼就不推給自己的丫頭,要紅絹頂罪?
「爹……」三姑娘突然顫聲喊道。
二姑娘只覺得自己眼前的天空漆黑一片。
「混帳!」大老爺的臉色黑如鍋底從外頭進來:「回去,到佛堂裡跪兩個時辰。」
大老爺怎麼會來得這麼巧?
三姑娘看見了阿九眼裡的篤定,阿九是故意的……一轉眸看到大少爺屋裡的小丫頭跟在冬梅後頭,頓時全明白,大老爺如今最在意的就是大少爺,對他幾乎是百依百順,冬梅去竹籬齋報信,大少爺豈有不趁機把大老爺請過來教訓二姑娘的。
「爹,二姐真的不是故意的,女兒兩個只是來小九的屋裡玩,沒想到就……」三姑娘小意地說道。
「儀兒,我氣的不是她摔壞了東西,而是她做錯了事,卻不肯承擔,還把責任推給別人,我林家的女兒怎能如此沒擔當,又這般狠心?紅絹打壞一個二百兩的瓶子會受什麼樣的懲罰,你不會不知道吧,輕則打二十板子,重則發賣,林思惠,我讓你只跪兩個時辰,已經輕了,你還不快去領罰!」大老爺越說語氣越重。
因為沒有底蘊深厚的家族支撐,更沒有太拿得出手的政績,上升得太快,大老爺在長沙府受到不少排擠,更有湘籍佬老對這位坐飛機直升的官員冷眼相待,被人瞧不起的感覺讓大老爺在官場上如履薄冰,行事舉止就越發的小心謹慎,好在兩個兒子讓他在外頭掙回些臉面,因此上,對子女的教育就更在意起來,今天二姑娘算是碰到了刀口上了。
「爹爹……」二姑娘滿是委屈地跪下:「女兒錯了,女兒該罰,可是女兒不服,您看看小九屋裡的擺件,再去瞧瞧女兒屋裡有些什麼?女兒可是林家的正經姑娘,憑什麼連小九都比不過,太太明著把我和三妹收在自己名下,對我們兩個呢?有了好的,從來都是小四和小九挑剩下的給我們,難道女兒就不是爹爹親生的麼?」
二姑娘素來莽撞,沒有三姑娘見機,這個時候真不該還發這樣的牢騷,大太太如今再不如從前那般在意大老爺的看法,她做事隨心隨意,小四和小九都是正院的女兒,給她們的,也是大太太自己的私房嫁妝,大老爺就算覺得不公平,也沒法子多說什麼,說多了,大太太就拿和離說事,提出要出府單過,大老爺哪丟得起這個臉面,只得小意哄著大太太,再也不敢像從前那般對大太太百般刁難,任意責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