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大老爺和大少爺,二少爺是同一天回的府。
早就得了信的二太太,早早就使了人在二門處等著,只等大老爺一進府,就通知二太太。
大老爺帶著兩個兒子,意氣風發地朝二門走,剛過垂花們,就見許媽媽跪在地上等著。
「這是為何?」許媽媽是二太太的奶娘,在二房裡地位尊崇,二太太不是出了大事,是不會讓許媽媽在二門處攔自己的。
「老爺可算回來了。」許媽媽淚眼婆娑:「二太太她……她如今可是只剩一口氣,就等著再見老爺一面。」
大老爺聽得心一緊,聲音都變了:「趙氏怎麼了?」出去時,明明是顧氏重病,趙氏好好的,如今怎麼反倒是趙氏只剩一口氣了呢?
「老爺,二太太她……她是被大太太虐打致重傷,又過於思念老爺,所以……」許媽媽已經泣不成聲了。
「大太太的病痊癒了?」雖然早就得了信,但府裡的時疫清除了,大老爺到底還是鬆了一口氣,可一聽說顧氏打了趙氏,心裡又氣,人才好,就開始在府裡作威作福,顧氏做事就是上不得檯面。
「太太病一好,就看二太太不順眼,趁著老爺您不在府裡頭就……就把二太太往死裡打啊。」許媽媽添油加醋地就把大太太病好那天的事情說了一遍。
「這還得了,走,隨我看看去。」大老爺抬腳就往怡蓉院去。
聽到生母挨打病重,林思聰卻沒有跟著大老爺一起去,而是默立在二門處,大少爺就道:「二弟怎麼不跟著去瞧二太太?」
「我還是先去見太太吧,臨走時,太太可是病危呢。」林思聰道。
大少爺的眸中清輝閃了閃,唇邊勾起一抹笑意,執了二少爺的手道:「走,一起去。」
大太太正教阿九繡梅花:「小九啊,瞧著你這雙手也是巧的,怎麼繡出來的梅花比喇叭花還醜呢。」
阿九被大太太捉住教十天了,手指頭都快戳腫,繡出來的東西卻著實見不得人。
「娘啊……」阿九快哀號了,「不是有雲繡坊麼?小九真不是繡花的料啊。」
大太太就拿手戳她腦門:「哪家閨女不是先學女紅的?你那詩詞歌賦念得再好,一件像樣的衣服都做不出來,小心沒人要你。」
「不是有娘要我麼?娘不嫌棄我嘛,我不學了,不學了。」阿九就在大太太身邊把身子扭成了麻花股。
四姑娘拿著繡棚子敲她:「就算不會做衣,那也得懂繡花,將來雲繡坊要是交到你手上,你連一點子女紅門路都不通,怎麼打理啊?小心被繡娘們騙了。」
大少爺站在門外靜靜地看著,眼中的清輝柔軟一片,鼻子酸酸的,二少爺就在一旁看著他笑,清咳一聲。
屋裡的人轉頭看過來,隔了生死,差一點就今生再難相見,乍見兒子,大太太淚如泉湧,站起來時,手上的繡棚掉了也不自知。
「娘……」大少爺大步走進屋裡,撲通跪在大太太跟前。
「捷兒。」大太太把大少爺的頭攬在懷裡。
「兒子不孝,娘病重卻遠遊,娘,您責罰兒子吧。」大少爺聲音哽噎。
「好男兒當以事業為重,娘不怪你,你看,娘不是好好的麼?」
大太太把大少爺扶了起來,二少爺上前給大太太行禮,大太太眼眸深深地看著二少爺,半晌才道:「聰兒可去瞧了你娘親?」
「母親是嫡母,兒子先來看您。」林思聰垂頭回道。
大太太歎了一口氣,柔聲道:「快起來,還是去看看你娘吧。」
「謝母親,兒子這就去。」到底是自己的生母,林思聰行過禮後就匆匆走了。
四姑娘就撲進大少爺懷裡:「大哥,你不知道,我好害怕,他們把娘和大姐姐還有小九都關起來了,不許我進去,我以為,再也見不著她們了。」
大少爺聽得皺了眉:「怎麼連大妹妹也關著了?不是讓她守著您的麼?」
「此事說來話長。」大太太就添添減減的把大少爺走後的事情略為說了一遍,大少爺在聽說大房被斷了水米柴火時,一掌打在桌案上:「娘,他們也欺負太甚!這是想置您於死地啊。」
又轉頭看向阿九,若不是阿九機靈,在鄉下練就了一身抓鳥爬樹的本事,只怕也難以暗中出去,只怕大太太和大姑娘就要死在正院裡了。
「小九……」在書院的兩個月裡,大少爺最擔心的就是大太太,最想念的卻是阿九,能夠見到她安然無恙地站在屋裡,他的心就滿滿噹噹的充實著,彷彿所有的擔心和害怕都是多餘的。
阿九對大少爺笑了笑,正要說法,外頭大老爺已經氣沖沖地進來了。
大太太鎮琮地看著大老爺,肯前規矩地給他行了一禮:「老爺回來了。」
「病可都好了?」大老爺沉著臉問道。
「多謝老爺掛牽,妾身病都好了。」大太太徑直坐回椅子上,也不管大老爺還站著。
這種作法實在有點愈矩,丈夫問話時,做妻子的該站著回才是,大老爺以前在大太太面前威嚴慣了,大太太的態度突然改變,讓他的火氣更甚。
「你病著時,府裡內內外外的全由趙氏辛苦操持,我也知道,你心裡有氣,我不該在你重病時離家,可皇命大於天啊,聖上隆恩,我能放下正事不管,在府裡陪著你麼?你既好了,就是林家的福氣,該當一家和睦共處才是,怎地人一好,就把趙氏打一頓?她不過代你管些中饋,你就這麼容不得她,生怕她奪了你的掌家權?」
果然是惡人先告狀啊!
大太太冷笑了聲,喚來塗媽媽:「把小菱角來上來,還有長忠,外加那兩個大夫。」
大老爺愕然地看著大太太,不知她是何意。
小菱角帶上來了,大太太道:「小菱角,把你知道的,對大老爺說了遍。」
這一兩個月,大太太並沒有虐打小菱角,反而好吃好喝地待著她,等的就是這一日。
「回太太老爺的話,是二太太讓奴婢對小蓮葉下手的,原本塗媽媽和九姑娘說,太太患的是水痘,二太太說,只要小蓮葉一死,就推翻了九姑娘的判斷,坐實大房時疫的病情,奴婢的娘病了,二太太給了五十兩銀子給奴婢的娘治病,奴婢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