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爺則是送了一整套的女訓女則音律啟蒙的書,二少爺林思聰聽說後,也使人送了一幅他自己寫的字來,阿九打開一看,竟然是「清風」二字,有點不明白二少爺的意思。
二姑娘和三姑娘也各有禮物,一個送了一刀好紙,另一個則是一方好墨,都是上品,阿九第二天高高興興地就背著書包,帶著紅絹上學了。
落霞居的修輯也在第二天開始動工,落霞居那一頭的院子就被緯縵給圍了起來,就是怕泥瓦匠衝撞了姑娘們。
阿九第一天上學,有點小小的興奮,家學就建在落霞居不遠的地方,只隔著一個夾道,坐在教室裡能聽到落霞居裡敲敲打打的聲音。
在教室門口,阿九迎面碰到一起走來的二姑娘和三姑娘,看見阿九一身湖藍色鑲白絨衣裙,二姑娘的眼裡滑過一絲妒嫉,雲繡坊剛才來的新式樣子,得百八十兩一套呢,自己那也沒幾件這般鮮亮的……
可看阿九的耳朵手腕都乾淨淨的寒酸得很,故意走路帶風,把一身金玉首飾搖得叮咚作響,止高氣昂把阿九撞開,進了教室。四姑娘就看到她胸前閃亮的紫金項圈。
「二姐姐也不怕累得慌麼?帶個那般粗的,像根狗鏈子。」四姑娘似笑非笑地說道。
「你罵誰呢?」二姑娘氣得剁腳回頭,怒視著四姑娘。
「二姐,人家是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呢,等明兒個問問爹爹,怎麼有人會說他買的東西像狗鏈子,爹爹的欣賞水平有待得高啊。」三姑娘將她一扯,笑得一臉淘氣,話卻是陰陽怪氣的。
大老爺從來就沒給大房的幾個買過任何東西,他有錢也只給二房和三房買,許是因為大太太富足,大房的幾個孩子有大太太操持吧。
但對於孩子來說,就會有不公正對待的感覺,四姑娘不知道有多羨慕二姑娘和三姑娘有父親的疼愛,同是大老爺的兒女,她才是正經嫡出的,大老爺偏心偏得沒邊兒了。
聽三姑娘那一副威協告狀的語氣,氣得眼圈兒都紅了,平日伶牙利齒的到這會卻是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爺的眼光自然是好的,東西也要看是誰戴的。」阿九就輕輕地說了一句。
二姑娘還沒聽出意思來,三姑娘卻氣得臉發白。
四姑娘這會子接得快:「那是,項圈戴人脖子上,就是項圈,狗戴當然是狗鏈子啦。」
二姑娘氣得揚了手就要打阿九,四姑娘是嫡出,再不得寵她也不敢動手,這個鄉巴佬憑什麼也敢罵自己?
「二哥哥……」四姑娘聲音清脆,二姑娘的手就僵在半空,心虛地回頭,就見林思聰溫雅地走過來。
「二妹,女四書背得如何了?」就如同沒有看到方才一幕。
二姑娘心更虛了,垂眸看著腳尖:「背了兩章了……」
「雖然是女子,但咱們是書香世家,妹妹還是好生多唸唸書的好,也學著修身養性,大家閨秀就得有大家閨秀的樣子。」林思聰板著臉正色地說道。
幾位姑娘包括四姑娘和阿九都恭身應了。
一會子先生進來,看多了個學生,就問阿九的程度。
阿九也不知道自己那些學歷在現代算個什麼程度,正尋思著要如何回答,二姑娘就道:「先生,她是鄉下佃農家的妹子,您說她能是什麼程度,給本三字經怕也驗不完整吧。」
教室裡就傳來三姑娘捂嘴偷笑聲,先生皺了皺眉道:「這可不好辦,不識字就得從頭學起,他們幾個可是都學了好幾年了,又不能為了你耽誤大家……」
「那就讓母親再請個啟蒙先生來教阿九好了,二哥哥可是要參加科考的呢……」三姑娘提議道。
「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說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先生,小九不才,粗學了些經書子集。」阿九垂頭恭立,聲音清新悅耳,朗朗道。
先生大驚,就是三姑娘聰明好學,三年也就學到了女四書,哪裡學過子集論語?
「想不到小九竟然學到了論語,不知師何人?我可聽說楊家莊連私塾都沒有的。」三姑娘笑眼彎彎地說道,阿九成日介跟大少爺在一起,會一句兩句經史子言也不算稀奇,她就不信,阿九還能對上幾句。
「子曰:弟子入則考,出則弟,謹而信,泛愛眾,而親仁,行有餘力則以學文,家母雖然嗜賭,卻也識文斷字。」阿九淡然從容地應道,她原不想如此,但如今既然站好了對,就不能給大房丟臉,自己越優秀,才能讓大太太更認同,也更離不開,將來……有些事也好辦一些。
林思聰的淡然清遠的臉上終於也有了些驚色,阿九這兩句摘述很得體,又正好回答了二姑娘和三姑娘的問題,會念兩句經史並不出奇,但很顯然,阿九不止是會念,還知其意,若沒有一定的文化功底,又怎能理解如此誨澀難懂的子集?
「既然小九都讀過論語了,那就跟著幾位妹妹一起學女四書吧。」
課堂上,先生似乎還有些不相信,七歲的小妹子能有多高的學問,就拿了些子集之言要阿九釋義,阿九學的古文學多,但論語裡的也就曉得一點經典句子罷了,哪裡熟讀過,所以,倒是九問有四個答不出來,答出來幾個,倒是清晰得很,這樣還算符合她一個小姑娘的身份,先生教了一會子後,也就把阿九丟一邊,重點輔導林思聰了。
阿九會論語的事情很讓大太太高興了一把,晚上就特地使了人去怡蓉院請大老爺,二太太正擰了熱帕子給大老爺淨面,聽了這話眼裡就露出一絲嘲諷,面上卻笑盈盈地:「還真是難得呢,小九能在楊家屯那種地方讀書寫字,倒真是個好學的孩子。」
大老爺聽了就越發不相信,楊家屯的裡正他也是見的,當個里正,斗大的字也認識不多少,何況村民?
正遲疑間,二太太又道:「想來姐姐也有些日子沒見老爺您正院了,捷兒身子一好就發狠讀書,想您過去瞧瞧呢。」
這話聽著雖然有些捏酸吃醋的味道,卻還賢慧體貼,而大老爺喜歡的就是二太太偶爾吃些小醋的味兒,能滿足他虛榮心的同時,又不任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