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玄水君原地翻滾個不停的時候,柳隨雲正在四五里外的一個水池邊,一雙赤腳探入了幽深碧綠的池水之中,享受著春日的明媚。
不過柳隨雲的狀態可不怎麼樣,他現在不僅僅臉上全是汗珠,一身麻衣已經被汗水滲成半干半濕,臉色也變得發白,胸口彷彿被一塊大石頭壓過一般,在那裡劇烈地喘息著,甚至連一隻手都扶在自己最喜愛的二尺短劍上。
這一路的追逐可是把他的舊傷都逼出來了,現在柳隨雲完全沒有與人動手的能力,他一邊享受著池水的溫情,一邊在自己的褡褳裡尋找著食物,除了半包油碗豆之後,還有許多從張大嬸店裡賒欠的零零碎碎的小點心,他拿起一塊雪花糕就往嘴裡咀嚼起來,嘴裡卻是連抱怨的力氣都沒有了:「那位顧小姐真不是一位好主顧,我這麼賣力,她也不肯多加點工錢……」
話雖然這麼說,柳隨雲的嘴角還是帶著不少得意,這一招自創的「鷹嘯九天」果然在關鍵的時候立了奇功,直接就把玄水君這老妖蛇給嚇得魂飛魄散。
他當年深入落星山的時候,曾經見識過一場大仗,當時是玄水君這條妖蛇加上一隻四角犀牛以及一頭白皮猛虎聯手對抗一隻巨鷹,這三大妖獸都各有奇能,可是聯起手,還是被那巨鷹打得落花流水。
這一仗中,玄水君幾乎是個廢物,雖然這妖蛇行動甚速,而且既可噴吐陰火毒汁,又可近身絞殺,還有一枚視若珍寶的妖丹,可遇上那只飛翔於九天之上的巨鷹,竟是連半點本領都發揮不出來,處處被動。
要知道這玄水君不管是什麼來歷,有多少本領,終究是雞首蛇身,無論是公雞還是蛇,天生都被這巨鷹克制得死死的,甚至到了那鷹嘯九天的時候,這玄水君不但沒有還手之力,甚至乾脆丟盔棄甲,轉身就跑。
正是通過這一仗的觀摩,柳隨雲的武學才大有進展,他甚至觀摩那鷹翔九天之勢,溶入自己的武學之中,才有了出去闖蕩江湖的信心,甚至連那破天鷹嘯都學了過來,今日這一招破天鷹嘯雖然只有二三分相像,可照樣把這玄水君嚇得膽戰心驚,魂飛魄散。
一想到這得意之處,柳隨雲就把帶著汗液的左手探入了清冷的池水之中:「還好及時脫身,不然這一場惡仗,麻煩得很。」
雖然他還有壓軸的殺手鑭沒使出來,可是這玄水君可以說是落星山中實力極強的妖獸,真要交手起來,憑借自己這負傷殘軀,誰也說不准有多少勝算,更不要說自己固然有殺手鑭,那玄水君也照樣有一枚妖丹不曾施展過。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自己這一招殺手鑭一旦使出來,那可是十死無生的結局,哎……還是先弄五十萬錢再說。
可五十萬文錢哪是一個數字這麼簡單,柳隨雲並不清楚顧英華正在替他謀劃一番玄雲玉鼎丹的事實,他倒是想起了許多往事了。
玄水君與那些口蜜腹劍的人們一比,那簡直是純潔得不能再純潔的小蛇而已,柳隨雲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即使能找到象顧英華這樣的大小姐,以自己的性子想要攢下五十萬錢仍然是一件鏡花水月的事,他是個哪怕死都不願意放棄原則的人。
直到波光蕩漾,柳隨雲那張挺耐看的臉在池水中閃動著,柳隨雲才從思索中回過神,他告訴自己:「你不要忘記了,你癡情第一,種菜第二,道術第三,武學第四……是該上路了!」
一身麻衣已經被汗水滲透了,柳隨雲迫切地希望換上一身乾衣,以他現在的身子骨,可經不過山間的冷風一吹,他又想起了顧英華、火千樹還有臨家莊的年輕人們。
他們應當不會因為遇到玄水君就扔下了自己吧?他們應當在自己叮囑過的那個山頭等待著自己,說不定已經做好了一頓豐盛的晚餐,他記得那個山頭的左下方有個小湖,自己可以弄一鍋熱水來熱個乾淨佩服的澡……
顧英華可以不加工錢,但是總得給自己洗個熱水澡吧,這位大小姐再小雞肚腸,也不會這麼摳門吧?
一想到晚餐與熱水澡,柳隨雲覺得自己的疼痛就消散了不少,連呼吸都變得輕盈起來了,他重新把那把二尺長的短劍掛上了後背,然後就邁出了步伐。
正如柳隨雲向顧英華吹噓的那樣,這落星山的外圍,柳隨雲熟得不能再熟了,簡直就是自家的後花園一樣,他的心情變得愉快起來,也不再考慮那五十萬錢的問題了。
得加快腳步了,雖然汗水滲過的麻衣變得很不舒服,柳隨雲的腳步卻越來越輕快,他彷彿已經聞到了那風中傳來的香味,能好好吃上一頓。
一路上即使碰上什麼猛獸妖物,柳隨雲也是輕輕鬆鬆地就避過去了,事實上原本潛伏在落星山深處的玄水君突然出現在附近,已經讓那些最強有力的妖物與虎狼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希望今天的晚餐有個紅燒肉,然後再來一個蘑菇蛋湯,還有……」
眼見再走過一個山頭就能同顧英華他們會合了,柳隨雲覺得自己的舊傷都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已經算計著晚飯有什麼好吃的。
不管有多大的壓力,生活總要繼續,正當他想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突然就怔住了。
「殺……」
摻叫聲、廝殺聲就從柳隨雲指定的那個山頭傳了過來,柳隨雲如同急紅眼的兔子一樣,發現豐盛的晚餐已經無影無蹤了,他立即就握緊了單刀,眼裡冒出星芒,快步就朝著對方殺過去:「該死,誰搶了我的熱水與晚餐!」
他的腳步還是那麼靈活,呼吸與步伐達成了完美的一致,很快就衝上了這個山頂,把對面山頭的情形盡掃眼中。
第一個衝入眼簾的正是火千樹那鐵塔般的身形,即使隔得這麼遠,柳隨雲仍然能聽得到他晃動流星錘撕裂空氣的聲音,好幾個穿著黑衣的漢子正在圍攻火千樹,而在不遠處,幾個看不清身影的年輕人正在拚死地護住顧英華,可圍過來的對手比他們多上好多,他們處於非常不利的境地,甚至連他專門從臨家莊帶出來的兩口鍋,現在連同裡面的食物都被掀翻在地!
已經有好幾個身影帶著血潮倒在地上,生死不明,這些人可是柳隨雲最好的朋友與鄉親,至於顧英華這麼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大小姐,她似乎被眼前的可怕局面嚇住了,根本沒作出什麼反應,
可恨,柳隨雲覺得這些傢伙比十個玄水君都可恨,他抄起單刀,就直接朝著對面山頭奔過去:「堅持住,我回來了!」
「隨雲哥回來了!」
「老隨雲回來!」
「玄水君都沒能拿下隨雲哥,更不要提你們了!」
臨家莊的年輕人們原來已經是危如累卵的局面,柳隨雲這麼一吼,卻令他們增添了三五分勇氣,只是對面殺過來的對頭,不但人數多,其中還有搏虎境的好手,幸虧火千樹及時牽制了兩個煉骨境的硬手,才讓他們支撐了這麼久,現在雖然增添了這幾分勇氣,戰場上依舊是一邊倒的局面,時不時就有人倒在地上。
火千樹在聽到這個聲音之後,也將一對流星錘舞動得流星一般,正如柳隨雲所說的那樣,這流星錘是極難施展的兵器,火千樹在這對流星錘下了二十年的功夫,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即使是閉著眼睛都知道怎麼舞動,這才牽制住這幾個最強的對手。
他心頭不由又燃起了幾分希望,只是他很知道柳隨雲今天早上出去引走了那玄水君,即便沒同那玄水君真刀真槍地交戰,可也要大費周折,現在能留存下多少體力來,還真是一個未知數。
至於顧英華,她已經把柳隨雲當作自己的救星,她一想到自己被俘可能遇到的遭遇,不由就握緊拳頭暗暗祈禱:「只要這一回能死裡逃生,我一定給你弄一丸玄雲玉鼎丹,本小姐言出如山,絕不食言。」
一枚玄雲玉鼎丹對她來說倒不算是大問題,什麼時候輪到這些小武者在她面前耀武揚威了!
只是看到柳隨雲在風中那極為單薄的身影,她又擔心起來,她遠遠朝著柳隨雲嚷道:「沒把玄水君一掌打爆,不加工錢了,快給本小姐滾回臨家莊去!滾!」
這群圍攻者見到對方突然來了援手,當即就有人叫道:「這就是柳隨雲,那個負過傷的搏虎境武者。」
一聽說這是那個負過傷的搏虎境武者,天義幫這邊不敢大意,當即有人亮出了旗號:「天義幫辦事,請柳兄迴避!」
天義幫的旗號一打出來,臨家莊這群年輕人手腳就慢了三分,誰不知道天義幫是臨江縣第一大幫派,自己可招惹不起啊,可是柳隨雲來勢不減:「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拿了顧小姐的錢,就得把事辦好!」
柳隨雲這麼一嚷,天義幫這邊也沒有什麼辦法,只是相互冷笑一聲,一個小小的搏虎境又能掀起什麼風浪不成,任是本事再大,也不過是找死而已,甚至連臨家莊的年輕人都變得有些絕望了——沒錯,是絕望了!
倒是前來壓陣的龐家武者卻是靈機一動,大聲吼叫道:「柳隨雲,天際龐家在此辦事,還不迴避!」
天際龐家即使在雲中郡都是響噹噹的威名,勝過了天義幫這個地頭蛇不知道多少倍,因此柳隨雲倒吸了一口氣:「天際龐家!天際龐家!天際龐家!」
他殺機盡顯,快刀如雪,已經直接殺過來了。
猛虎出籠!
他孤單的身影面前,是天義幫與天際龐家的數十強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