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星山可以說是附近幾千里最為險峻的地方,因此有著太多的傳說與神話,甚至說不清楚這到底是神話還是故事。
只是進入落星山之後,臨江縣的這群年輕人就安靜下來,眼前的地形山嶺起伏,有時候要攀登上千尺的高峰,有些時候又要在幾乎找不出路的小徑強行軍,有時他們在冒死越過一個又一個溪谷後,前面又發現陰冷無比的山谷。
他們甚至不敢大聲說話,要知道溪谷裡、樹林裡、大道兩側隨時潛伏著危險,無論是猛獸還是那些妖物,都隨時可以把這支實力不強的隊伍在瞬息消滅得乾乾淨淨。
整個隊伍帶著這樣的冷寞慢慢前行,顧英華坐著滑竿,雖然不用費什麼力氣,山間小道上的搖晃卻讓她想起太多的憂心事,聽著山間嘩嘩的溪水,她心底卻沒有多少的歡樂,甚至想起了自己昨晚落下的淚珠,至於那些鮮艷的映山紅,更是讓顧英華想起了遍地的血痕。
因此她的心情不佳,心底的冰霜壓過了嘴角的傲氣,甚至還有一種從滑竿上跳下來消失在這山間的感覺,她根本不想去袁州,去了袁州之後她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那一切對於她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一些。
她現在又希望這樣的旅途更長一些才好,只是她也知道,這段危險的旅途如果有所延誤,那肯定是出了大問題,要知道雖然說實力不濟,但畢竟有火千樹與柳隨雲這麼一對好手保護,何況還有她……
她怔了怔,直到又聽到了柳隨雲的聲音,他正沒心沒肺地一邊拿著油碗豆往嘴裡塞,一邊與大夥兒談論著話題:「你們別看我們一天能拿一千文錢,容易嗎?我癡情第一,種菜第二,道法第三,武學第四,這麼好的身手,這麼多的手段,一天也只能拿一千文錢而已,真可惜了!」
他說的輕鬆,顧英華倒是根本沒找出他所謂「癡情第一,種菜第二,道法第三,武學第四」的跡象,武學第四或許是自謙之詞。
至於道法第三那就是純屬吹牛,顧英華看不出他有一絲靈力的跡象,搏虎境可是能與煉氣初期的修士相提並論,真有這樣的修為,何況困在小山村之中,至於種菜第二,顧英華看到過他在院子裡種了半畝菜地,照料得很好,可種菜就能漲工錢了嗎?
至於癡情第一這種說法,更是匪夷所思了,因此聽到這段自吹自擂,顧英華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而且已經有人拆柳隨雲的台了:「隨雲哥,你學種菜也就是最近一兩年功夫而已,走江湖之前,你的種菜功夫那可是……」
他嘴裡發出嘖嘖的聲音,柳隨雲面子有些拉不下去,當即說道:「我走江湖之前,種菜的把式也是很不錯,再說了,沒有我賺一千文錢,你們怎麼能多賺這幾十錢……」
一聽到因柳隨雲拿得多而漲上來的幾十文工錢,大家反而更不平衡:「隨雲哥,早知道搏虎境一天能多拿七八百文,我就是拼了這條小命都要衝入搏虎境,對了,什麼時候能到袁州?」
柳隨雲隨口又剝開一顆油碗豆塞進了嘴裡,倒是輕鬆得很,他的言語也讓大家都放鬆起來,不再有起初的緊張感:「怎麼還有四天功夫,才走了一整天而已,大家可不要大意了!」
「咱們說是穿過落星山,實際只不過是在落星山擦個邊而已,真要深入落星山,別說咱們這樣的隊伍,就是一群能使劈空拳的大高手,加上築基期大修士都不行,那裡面可凶險得很,我當初差點就把小命丟在裡面。」
顧英華在滑竿上聽到柳隨雲的自吹自擂,一想到每天多出的七八百文錢,雖然這點錢哪怕翻上十倍都根本不放在顧英華的心底,可對於女孩子來說,這樣的經歷可以說是一種羞辱。
因此她就昂著頭開口譏諷道:「築基期的大修士?真是了不起,這落星山中深處的妖物,別說是築基期的小修士,就是金丹期的修士來了,都是危機重重,前些年就有一位金丹修士隕落在落星山中,至於你柳隨雲,真是好本領,能從落星山深處逃回來。」
築基期的修士對這些山村青年來說,那簡直是天上的仙人人間的帝王一般高不可及,更不要說什麼金丹期的大修士,大家都是嘖嘖稱奇,也多了一些小心,雖然說隊伍之中有火千樹與柳隨雲坐鎮,可他們畢竟不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柳隨雲被顧英華揭破了牛皮,卻是照樣嚼著油碗豆:「顧小姐,我柳隨雲,癡情第一,種菜第二,道法第三,武學第四……等一等!」
前一刻他的手裡還滿是豆油,一片漫不驚心的感覺,下一刻卻像是一張拉開的長弓,整個人都充滿了精神勁,眼神變得極其銳利,顧英華也發現了問題:「有麻煩了!」
火千樹已經抓緊了手中的一對流星錘,隨時準備應戰,而大夥兒都已經做好接戰的準備,顧英華聽到風中傳來的怪聲詢問道:「這是什麼?」
遠處的風中傳來了嘶嘶嘶的吼叫聲,這種聲音聽在耳朵中讓人很不舒服,柳隨雲很直白地說道:「我們運氣真差,遇到玄水君……」
「玄水君?」顧英華的印象之中沒有這麼低階的妖獸,她想了好一會才想起這是什麼:「雞頭蛇妖?」
「沒錯!」柳隨雲的面色有點發白:「咱們的運氣真差,傳說這玄水君是雞頭蛇妖,我聽我娘說,玄水君原本是公雞下的蛋,被一條蛇妖孵化出來,足足有五六丈長,能吐毒液,一身蛇甲刀槍不入……」
一聽到這玄水君的威名,在場的青年們沒有起初的躍躍欲試,而是探頭看了左右,很顯然這玄水君是他們童年的惡夢之一,而且聲名顯赫,倒是火千樹不熟悉落星山的妖物:「怕什麼?咱們上去幹一架就是!」
一路之上,他也遇到不少妖物,只要這對十六斤的流星錘輕輕一碰,不死也要重傷,可是柳隨雲卻十分鄭重地說道:「火兄,咱們聯手也不是他的對手。」
「什麼?」火千樹知道柳隨雲的眼力不比自己遜色多少:「怎麼可能,我這對流星錘重十六斤,就是鋼甲都轟得破!」
「這玄水君的一身蛇甲,還勝過了尋常鋼甲,而且不但能吐毒液,還能吐毒火。」柳隨雲倒吸了一口冷氣,彷彿這雞頭蛇妖已經殺到他身前一般:「更要命的是這該死的蛇妖動作比賊還快,行動如風。」
聽說這蛇妖不但能吐毒液,還能吐毒火,火千樹就知道這已經是成了精的妖物,收拾起來自己與柳隨雲即便略佔上風,也要大費手腳:「那你怎麼知道得這麼多?」
「我當初不知道天高地厚,曾經殺入了落星山深處,結果遇到這玄水君與其它妖物相鬥。」柳暢又倒吸了一口氣,而遠處的嘶嘶嘶聲越來越近了:「我差點就被直接嚇暈過去。」
火千樹直接地說了一句:「有多強?」
「我全盛時,除非一見這蛇妖轉身就跑,否則絕無半點僥倖。」
雖然柳隨雲受了傷,與人動手撐不過十招,可好歹也是一位搏虎境的好手,他全盛時遇到這玄水君非得要轉身即走不可,火千樹當即明白這玄水君不是自己這麼一個煉骨境所能招架的:「真有那麼強?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正如柳隨雲之前說的那樣,他們只是準備擦過落星山的邊緣去袁州而已,遇到真正的猛獸妖物不要說是火千樹,就是全盛時的柳隨雲都不能應付得過去,像玄水君這麼強的妖物,理應出現在落星山深山之中才對。
柳隨雲很無奈地說道:「天知道發了什麼瘋,把弓給我!」
柳隨雲一揚手就從一個青年手中拿到了一張強弓,又抓過一個箭筒,然後說道:「火兄,這玄水君交給我!」
雖然顧英華覺得柳隨雲的開價太霸道,可這一刻心底的冰霜盡釋,她十分神氣地說道:「這太危險了,你的體力撐不住吧,還是本小姐……」
「交給我好了!」柳隨雲很痛快地說道:「我柳隨雲癡情第一,種菜第二,道術第三,武學第四,這一帶本來就熟得像我自家的菜地,我引開這玄水君!」
他繼續交代說道:「火兄,你們一直沿著這條山間小徑直行,再往前十二三里,攀上那個平坦的山頂,剛好可以宿營,請在那裡等我一夜,若是等不到我,就不必等我了,直接去袁州吧……」
柳隨雲這番話引發了顧英華的共鳴,她握緊了拳頭說道:「這怎麼行?我們會在那裡一直等你的,不管發生了什麼!」
「不必了!」柳隨雲很從容地說道:「玄水君來了,一切都交給我!」
顧英華在滑竿上看著柳隨雲十分陽光的笑容,竟有點呆住了,不過她馬上就看到了那只敏捷得比兔子還要快的巨蛇。
這真是一條龐然大物,至少有六七丈長,腰圍比水桶還要粗得多,漆黑的蛇身讓所有人都冒著寒氣,更可怕的是這蛇首外形卻是與一隻大公雞差不多,只是連這蛇冠都是一片發黑。
柳隨雲已經拍了拍自己背上的二尺短劍,然後輕輕一躍,奔向小徑的右側,接著聽到撕裂空氣的破弦之聲,一隻利箭如同直線般射向了這蛇妖,玄水君發出了一聲嘶嘶嘶的尖銳聲,已經朝著柳隨雲追了過去。
顧英華看著快要消失在視野中的柳隨雲,緊緊握緊了玉手,想要說些什麼的時候,卻傳來柳隨雲朝著這邊嚷話:「顧小姐,我今天這麼賣力引開玄水君,總得多給三五千錢工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