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善摔折了腿的事情,到底是讓梅彥婷知道了。
鷹長空派了人去把梅彥婷給接到軍區醫院來。
他們夫妻倆在病房裡嘀嘀咕咕了半天,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溝通好了,但表面上看是沒什麼問題了。兩個人臉上都有了笑容,不復之前的死氣沉沉。
梅彥婷還借了幸若水家的廚房,給陳善熬骨頭湯。不是說吃什麼補什麼嘛,腿骨折了,自然要燉大骨頭湯。
幸若水等她把骨頭湯給放到爐子上去燉,出來到客廳才問:「都溝通好了?」
「我們已經談過了,現在沒什麼事了。」梅彥婷笑笑。她也不是對陳善沒感情的,畢竟這輩子到現在,對她最好的就算陳善了。
說起來,梅彥婷開始的時候之所以那麼急著跟陳善發生關係,就是怕陳善嫌棄自己不是第一次。雖說社會開放了,但很多男人還是有處女情結的,她都知道。心裡也明白,如果一個男人真嫌棄一個女人不是處女,發生了關係只怕更糟糕。可是梅彥婷腦子裡覺得陳善是個軍人,生米煮成熟飯之後他不會那麼不負責任了。
事實說明,她的想法是對的。陳善並沒有嫌棄她,並不是他完全不在乎這事。一個男人如果完全不在乎一個女人的過去,只有兩種可能:一種是他壓根不在乎這個女人;一種是這個女人經歷過什麼,他都太清楚了,甚至可能參與在其中。
幸若水點點頭,微微笑。「那就好。婚姻是需要兩個人用心去經營的,千萬別讓一點小事無限地擴大,直到有一天無法挽救了。婚姻是兩個人的事情,既然是兩個人,彼此都聽不到對方的聲音,溝通就便得很重要。平常有想法要好好的攤開來談,不要藏著掖著,更不要在吵架的時候說了傷人的氣話後也不給個解釋,那很容易讓人想錯方向的。陳善是個不錯的男人,好好過,你會幸福的。」
「昔夢姐,我會的,謝謝你。」梅彥婷對幸若水還是有些感激的。畢竟在她走投無路的時候,幸若水給了她最多的幫助,讓她得以在這個城市裡安穩下來,讓她過得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好。
如果不是幸若水,她也不可能嫁給陳善的。說起來,陳善的條件並不算差。如果是以前,她根本不敢想會遇到這樣一個男人,捨得為她花錢,對她又好。
自從前兩天幸若水打了電話給她之後,她也想了很多。現在的生活,是她以前根本不敢奢望的,可是她得到了。哪怕陳善把錢都給家裡了,他們的經濟狀況也要比當初跟許安在一起好得多。許安會打她,陳善卻把她當寶似的捧著。也許是最近的日子太美好了,她忘形了,所以才會跟陳善這樣鬧騰。
聽到陳善摔斷了腿的消息,她也是心急如焚,前一晚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一夜都沒睡好。腦子裡跟放電影似的,把自小到現在記得的所有經歷的事情都在腦海裡放映了一遍。那些沉重的不幸的過去,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對比之下,她這才心慌了。如果陳善因此不要她了,她該怎麼辦?
梅彥婷這才想起,自己就是仗著陳善對自己百依百順,寵得跟寶貝兒似的,才敢跟他鬧。她忘形得沒有去想,陳善不是非她不可的,他那樣的條件那樣的人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是她梅彥婷也許再也不可能找到一個像陳善這樣對待她的男人了!
梅彥婷越想越心慌,急巴巴的早早就起來了,著急的等著車子來接。一路上就想著,見到陳善一定要服軟,她得好好的抓住這個男人,不能再耍脾氣了。想到陳善也許已經在心裡對自己失望了,她真記不得長出一雙翅膀一下子飛到他面前,表明心跡。
幸好,陳善是善良的。只要她跟他好好說話,兩個人幾句話就溝通完了。末了他還摟著她,發誓似的說:「婷婷媳婦兒,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對你好的。沒錢了我來想辦法,你不要擔心。」
梅彥婷這才鬆了一口氣,一邊小鳥依人的靠在他懷裡,一邊暗暗地在心裡告誡自己:一定不能再忘形了,一定要好好地跟陳善過日子!
這一刻,梅彥婷心裡有種失而復得的感覺。這件事在她心裡也算敲響了一個警鐘,讓她有所忌憚。然而,在婚姻裡,有所忌憚未必是好事。當然,也未必就是壞事。好事與壞事,有時候只在一念之間。
現在幸若水的這一番話,更加深了梅彥婷這種忌憚。至少在這一刻,她確確實實是下了決心想要過好日子的。
幸若水心裡有些安慰。她其實很明白,梅彥婷心底並不壞。只是沉重的人生經歷造成了她性格上的一些缺陷。這是她的可憐之處。最可怕的是她心裡積壓了太多的事情,一旦爆發出來,後果是很可怕的。所以最好能夠一點一點的讓她釋放出來,慢慢的恢復心底的平和。
這就好像看宮廷戲裡的女人,有的女人一開始極其善良也極其可憐,偏偏還要為人所害。開始的時候,她或許只是想躲開禍端,想要保護自己。可慢慢的,這些事情就會促使她心裡形成一個陰暗區,這個區域越來越大,總有一天就會變成一顆炸彈。爆發出來的時候,她自己面目全非了,身邊的人也要跟著遭殃。
袁夢和夏默,還有長空,都曾說過梅彥婷心裡有魔。可幸若水一直都努力地想對她好,就是希望能過通過關心來消了她心裡的魔障,畢竟那魔還在心裡還沒有出來害人,就這麼放棄不是更可怕麼?
「我也沒想到他會因為我耍脾氣摔斷了腿,聽到消息的時候我可嚇壞了。我以後再也不敢這樣了!」她嚇壞的同時,也在心裡吃下了一顆定心丸:陳善很愛她!
幸若水伸出手,拍拍她的肩頭。「也不是說你不能鬧脾氣,在婚姻裡,偶爾鬧一鬧是情趣。但一定要記住,只有不傷感情的小事才能有這種效果。一旦涉及到大問題,尤其是原則性的問題,一定要學著冷靜的溝通,鬧會適得其反的。」
梅彥婷乖乖的應了,過了一會,又說:「昔夢姐,你看得可真透徹,難怪姐夫對你著了迷似的。我一定要跟你好好學一學這門學問。」
幸若水聽這話,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婚姻確實是一門學問,但學好這門學問最重要的技巧就是——愛和付出。只要你愛,只要你肯付出,那麼很多事情就能摸索出來了。當然,前提是這愛不能是一頭熱的,用被子捂熱冰塊是不可行的。
兩個人正聊著呢,李君拎著一大袋子東西進來了。「若姐!咦,彥婷也在啊。」
李君這幾天回娘家去了,所以真不知道梅彥婷來了。她懷孕了,就回一趟家,跟父母分享這個喜訊去了。
「小君。」李君脾氣是頂好的,為人也熱心,所以梅彥婷跟她的關係也是不錯的。
幸若水看著李君白裡透紅的臉色,想起前些日子的萎靡不振,臉上就有了笑意。每個人都安全健康,真好!「手裡拿的什麼東西?」
「幾塊臘肉,還有家裡做的一些小吃。可能你們也吃不習慣,但還是想拿來給你嘗一嘗。」李君一邊說,一邊巴拉開袋子,先把小吃拿出來,臘肉放到一邊去。「來吧,看看想吃哪個,我用微波爐給你熱一熱。這一袋子是油炸的東西,你們看一下要不要吃,我估計他們男的比較有興趣。」
幸若水拿起一個用蕉葉子包起來四四方方的東西看了看,捏了捏,硬硬的。中間鼓鼓的,像是挺著個肚子。「這個是什麼來的?」
「蕉葉糍粑,裡面是肉、花生和各種豆子,這是我最喜歡吃的。」
幸若水又看了看其他,決定還是嘗一嘗這個。「那我試一試這個。」
李君便接過來,又問梅彥婷。「彥婷,你要吃哪個?」
「要跟昔夢姐一樣的吧。還有,我要嘗嘗這油炸的東西。」
李君便拿著兩個糍粑去熱了。不一會,就有香味飄出來。拿出來是軟軟的,聞著香味,感覺肯定很不錯。
幸若水和李君都挺喜歡的,一窩子的豆,吃得津津有味。
「彥婷,你怎麼來了?今天好像不是週末啊?」李君看她們吃得香,自己也高興。看著梅彥婷,想起今天好像還是上班日。
梅彥婷嘟嘟嘴。「我家陳善訓練的時候摔斷了腿,我來看看他。」
「不嚴重吧?」李君看梅彥婷也沒有很沉重的表情,估計也不算嚴重,這咯崩一下的心臟這才緩了下來。
「醫生說要休養一段,還好不影響以後走路什麼的。」
「那就好。」
三個女人又叨嘮了半天,大骨頭湯就飄香了。
梅彥婷一人給她們盛了一碗,剩下的裝保溫桶裡,抱著去醫院看陳善了。「昔夢姐,小君,我先走了啊。」
「趕緊的,知道你身在曹營心在漢呢。」幸若水笑瞇瞇地擺擺手,調侃了一句。
梅彥婷抿著笑就出去了,也沒答話。
李君呆了一會,也回家給老公準備飯菜去了。這一個個,都是賢妻良母來的。
幸若水看看時間,索性也把飯給煮上,把食材洗好切好整整齊齊的擺在案板上。這才擦乾淨手,轉身去房間裡開電腦寫東西。
最近,幸若水在電腦前的時間越來越少了。一方面是因為肚子越來越大,坐久了不舒服;另一方面她覺得自己遇到了寫作的瓶頸。因為日子過得太舒服了,小說下意識的也往這方面靠近,也寫的都是溫馨的瑣事。讀者沒什麼意見,倒是她自己覺得會不會太膩味了?
所以這些日子,她一直在考慮著要不要結文,然後開另一個故事吧。可惜的是,一直沒能找到靈感。但結文事在必行,她可不願意寫得又臭又長。
寫著寫著,幸若水就想起來,好像莊寓棋小朋友好幾天沒打電話過來了。轉念又想,也許是開學了,功課忙吧。可憐這孩子,爸爸到現在還躺在醫院的病房裡,不知道哪天能醒過來。爺爺奶奶又是那樣沒人情味的人,肯定過得不開心。
幸若水想起他們的事情,心裡就有些堵了。乾脆也不寫了,坐在電腦前盯著窗外的綠葉發呆。突然,她靈感一動。袁夢有故事,莊奕騁有故事,要不為這兩個有故事的人寫一個小說吧,讓他們幸福起來。也許,現實很殘酷,但在虛幻的空間裡可以讓他們一嘗所願。
靈感如噴泉似的噴出來,她精神一振,在電腦前劈里啪啦的敲起來。間或思考一兩秒,又接著敲打起來。五千多字的大綱,很快就搞定了。她又細細地修改,完善起來,決心要給他們寫一個轟轟烈烈又幸福美滿的故事。
鷹長空回來的時候,看到客廳的燈還黑著呢。平常媳婦兒可早亮著燈,自己坐在沙發裡等他回家。飯菜早早的做好了用碟子扣在桌子上,只等他一進門洗手就開飯。可現在,桌子上空蕩蕩的。沙發裡也沒人,房間裡的燈還是黑著的。耳邊劈里啪啦的聲音,很明顯在敲鍵盤。
鷹長空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小心翼翼地的進去,在她的身後站住。只見她一雙眼專注地盯著屏幕,壓根沒注意到他的出現。
鷹長空很想伸出手抱住她的腰,但是她做事情太專注的時候很容易被嚇到,所以他忍住了。轉身又回到客廳,笑瞇瞇地喊一聲:「媳婦兒,我回來了。」
幸若水這才如夢初醒,怔了一下,點了保存一把蓋了電腦。站起來一轉頭,就看到丈夫笑瞇瞇的在眼前。雙臂朝自己張開,堅實的懷抱等著她。
幸若水笑容燦爛,慢慢地走到他懷裡,雙手抱住他的腰。抬頭看著他,撅著嘴撒嬌說:「老公,對不起哦,我忘記做飯了。」
鷹長空表情溫柔,輕輕地吻她的唇。每次只要她瞪著大眼睛看他,用撒嬌的語氣跟他說話,他就覺得自己什麼要求都能答應她。「那你乖乖地等著,老公給你做,嗯?」
「老公,你真好!」幸若水呵呵傻笑,抱著他的腰,臉在他胸前用力的蹭了蹭。
鷹長空笑笑,摸摸她的肚子,跟兒子打個招呼,就轉身去做飯了。
於是,這回又變成幸若水做尾巴,還是挺著大肚子的尾巴。幸好家裡的廚房夠寬敞,否則一轉身就能撞上她的腹部。
日子過得飛快。眨眼睛,已經來到了炎炎七月。
隨著污染的嚴重,現在的夏天是越來越熱了。幸好部隊在深山裡,林木茂密,人少,所以還不算太熱。
孕婦很怕熱,尤其是有了月份之後。
這個夏天對幸若水來說,確實有些難熬。偏偏她還不能吹口調,夜裡總是熱得一身大汗醒過來。肚子又大,翻個身都不容易。有時候躺在床上因為熱而喘息,那就跟翻了殼的烏龜似的。碰上悶雨的天氣,夜裡整宿都睡不著,真是煎熬。
白天悶的時候,連吃東西的胃口都全無。可是肚子裡那個小的餓不得。只好忍著噁心的感覺,一口一口的吞下去,還要擔心會不會吐出來。
「老公,我可不可以考慮去南半球過冬啊?」幸若水坐在老公的膝蓋上,可憐兮兮的提出自己的美好幻想。
鷹長空伸手摸摸她眼底的青黑,也是心疼極了。「要不我請個人回來,夜裡專門給你扇扇子好不好?」
幸若水撅撅嘴,問:「男的還是女的?」其實不用問,她老公是打死也不肯讓一個男人跟在她身邊的,更何況還是睡著的時候!
「當然是女的。除了我,哪個男人敢看我媳婦兒的睡容,我就廢了他。」這個是原則性問題,是不可以妥協的。
幸若水瞪眼睛,說:「那不行。你不讓別的男人看我睡覺的樣子,我也不讓別的女人看你睡著的樣子。還是說,你要跟我分房睡?」
「那不行!」鷹長空果斷拒絕,摟住她見漲的腰圍。「你不在我身邊,我不習慣。」
於是,這個本來就不可行的建議就這麼不了了之。幸若水也不過是撒撒嬌而已,鷹長空卻是切切實實的心疼加心急。
鷹長空只好隨時在床邊放一盆水,只要夜裡感覺到她因為熱而嚶嚀,他便起來用涼水給她擦一遍。水蒸發帶走了熱氣,溫度好歹降下來了,她就又沉沉地睡去。就這樣,她總算是睡好了。
但另一個問題來了,為了照顧她,鷹長空嚴重缺乏休息,整個人迅速瘦了下來。看得幸若水又心疼了。她甚至考慮要不白天睡個夠,夜裡不睡,自己搖扇子,讓他睡個好覺。
後來還是李君建議,可以買個冰枕,應該還是有作用的。
幸若水便真讓人給買了一個回來,摸著涼涼的,也不會太冰,挺舒服的。午睡的時候試了一下,還真有作用。夜裡雖然還是熱,但總算不會總是熱得醒來,兩個人這才睡了一個好覺。
這天幸若水正在午睡,突然電話鈴聲大作。聽著電話那端的人表明身份,再說明來電話的目的,她終於忍不住眉頭越皺越深。
電話是莊伯濤打來的,請求她能去一趟t市去看莊寓棋。小朋友鬧絕食,已經鬧了幾天了。
幸若水這才心驚自己的大意,莊寓棋已經有半個月沒給自己打電話了!上一次打電話,他還在說快要放暑假了,說暑假要來看z市跟她過。後來就到了七月,天氣太熱了,她只想著自己難受,而忽略了孩子已經放暑假了。
莊寓棋之所以絕食,會不會是因為莊伯濤不讓他來z市?「伯父,你能夠把莊寓棋送到z市來,如果你相信我的話。你知道,我現在的身子不方便出遠門。」
對方的回答讓幸若水很意外,他們是願意讓莊寓棋來z市的,可是莊寓棋自己不願意出門,甚至不願意給若水打電話。還說如果爺爺敢把他扔下飛機,他就要咬舌頭自殺什麼的,弄得只有一個寶貝孫子的莊伯濤也不敢輕舉妄動。這孩子是個倔強的主,真保不準他能做出什麼可怕的事情來。
幸若水琢磨不透孩子的真正想法。可是她挺著快八個月的肚子,真的不方便遠行。
她苦惱地在沙發上愣了半天,想起一個辦法來。她可以來一段錄音,發給莊伯濤,讓他播放給莊寓棋小朋友聽,也許能管用。
於是花了一個多小時,幸若水總算是把要說的話想好,也錄好了。好歹想辦法發給莊伯濤了,就等著他的回復。
莊伯濤拿到錄音帶,馬上就讓人拿去放給莊寓棋小朋友聽。小朋友聽了嗚嗚地哭,一徑地喊媽媽,那樣子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莊伯濤以為他肯定願意去z市了,卻沒想到莊寓棋錄音帶一遍一遍的聽,一直可憐兮兮的哭,卻還是不願意離開t市,也不願意吃飯。
幸若水得到這個反饋,也愁得厲害。看反應,莊寓棋很明顯是想她的。可是他執著的一定要讓她去t市,為什麼?
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就明白了。這個傻孩子不是為了他自己,他是希望她能夠去看他的爸爸莊奕騁!
幸若水的心情更加的複雜起來,為這個可憐的孩子,還有那個可憐的男人。心口壓著一塊石頭,讓她呼吸都不那麼順暢。坐在沙發裡一直在發呆,直到天色晚了才回過神來,悶悶的去廚房做晚飯。
鷹長空從窗戶爬進來,就看到桌子上飯菜已經擺好了。媳婦兒坐在桌子旁,整個人處於失神的狀態。他皺了一下眉頭,伸手攬住她的肩頭讓靠在自己身上。「寶貝兒,怎麼了?」
幸若水回過神來,對他搖搖頭。「沒事。快洗手吃飯吧,等下飯菜要涼了。」
兩個人默默地吃著飯,這氣氛就不對,鷹長空哪裡還能不知道。「媳婦兒,到底怎麼了?」
幸若水歎了一口氣。「老公,我明天能不能去一趟t市?」
「看莊奕騁?」鷹長空眉頭一皺,問道。他雖然同情莊奕騁的不幸,可是沒有哪個男人願意自己的媳婦兒去關心別的男人,哪怕這種關心不涉及愛情。更何況,莊奕騁可是一直覬覦著自己的媳婦兒。
幸若水知道他肯定會不高興,伸出手來,討好的摸摸他的下巴。「不是,看莊寓棋。今天莊伯濤給我打電話,說莊寓棋絕食好幾天了。他們想盡了辦法,也沒能讓他開口吃飯。我想去看看他,順便也去看看袁夢和福安。」
「操!」鷹長空直接開罵。「他老子覬覦我老婆,他兒子還要覬覦我老婆!」
幸若水忍不住笑了,傾身去親親他。「別生氣,我就去兩天,行嗎?我本來想讓莊伯濤把他送到z市來了,可是他不願意,還嚷嚷說要咬舌頭自殺。說實話,莊奕騁出車禍了,我心裡一直有些內疚。如果那天我沒去t市,沒有讓他到機場接,又讓他送我和袁夢迴去,也許他不會出事的。如果他不是那麼疲憊,也許他能夠躲開也不一定……」
她這麼一說,鷹長空就徹底沒轍了。媳婦兒一直自責,這事他不是不知道。「傻瓜,別人都想著推卸責任。你倒好,淨往自己身上攬責任。我雖然很不樂意你為了別人這樣子奔波折騰,但如果你很想去,那就去做吧。」
鷹長空很明白,總是替別人著想,恨不能天下的好人都幸福,這就是他的若水。他心疼她太累了,卻也明白,這是她的好。如果這樣她覺得比較快樂,他也不想阻止。一旦改變了,那就不是他的若水了。雖然他不高興若水關心莊奕騁父子,他心裡卻是清楚,媳婦兒心裡只有自己一個,別的男人都不沾邊的。
「謝謝你!」幸若水坐到他膝蓋上,摟著他的脖子。「我只是太明白那種感受,所以總想著能幫他們做點什麼,讓他們好起來。你讓我得到了幸福,所以我才有心思和精力去幫別人幸福。」
鷹長空抱緊她,可憐兮兮的看著她說:「可是你不在我身邊,我怎麼辦?」
第二天,幸若水便飛去t市。身子沉重,確實很不方便。
莊伯濤早早派人在機場等著了。一接到她,開車就直奔莊家大宅。
幸若水擔心莊寓棋,所以壓根沒有注意大宅的樣子,只知道氣勢恢宏,其他的沒細看。跟莊伯濤客套了幾句,她就被帶到了莊寓棋的房間。
輕輕地推開門,幸若水探進頭去,看到床上莊寓棋正背對著門側躺著。他沒有睡著,可是聽到有人進來,也一點都不在乎,不動也不吭聲。
幸若水在心裡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眼裡的心疼又濃了幾分。這才多大的小屁孩,卻已經學會鬧絕食了。生活的殘忍,讓他過早的使用了這些手段。「莊寓棋,你睡著了嗎?」
莊寓棋渾身一震,突然轉身想要坐起來。卻因為餓得身體綿軟,整個人又跌回床上。眼睛卻瞪得老大的,不敢置信地盯著她看。
「不認識我了?」幸若水柔柔一笑,在床邊坐下,伸出手去摸摸他的臉。看他餓得整個人都軟了,嘴唇都沒血色,心裡又揪著疼。
莊寓棋怔了一會,開始掉眼淚,可憐兮兮的撲到她懷裡,嘴裡喊著:「媽媽,媽媽……」
幸若水摸著他的腦袋,微微鬆了一口氣。還好,他沒有跟自己也鬧,否則就麻煩了。伸手,一把推開他!
「你這個死孩子,怎麼可以不吃飯呢,要是餓死了,你以後就見不到我了!你不是不想去z市嗎?你不是要絕食嗎?那你繼續絕食好了。我不喜歡不乖的孩子,我還是去看我的福安好了。」這種錯誤的行為,不能縱容!
幸若水站起來,往門口走去。
「媽媽,你不要走!」莊寓棋嚇得大哭,直接往前撲去,差點就整個人摔在地上。
幸若水反應快,折回來一把拉住他。
莊寓棋像一根籐似的,手腳並用纏在她身上,說什麼也不肯放開。哭得驚天動地,真跟電視裡孩子被母親拋棄的場面似的。
幸若水長長歎了一口氣。「不許哭!擦掉眼淚!」
莊寓棋這才鬆開手,乖乖的擦眼淚,咬著嘴唇不敢發出聲音。紅紅的眼睛,蒼白的臉,看起來可憐兮兮的。
「你說你錯沒有?以後還敢不敢這樣?」
「媽媽,我錯了,我再也不這樣了,你別不要我!」莊寓棋又開始哭了,撕心裂肺的。
莊伯濤和妻子站在門口,心情也很複雜。
幸若水這才肯伸出手來,撫摸著他的腦袋。「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能拿自己的身體和生命來開玩笑,知道嗎?你要是餓壞了,難受的是你自己,心疼的是關心你愛你的人,知道嗎?」
莊寓棋哪裡敢說不,乖乖地點頭,點得很用力。「媽媽,我再也不這樣了。」
幸若水還沒說話呢,又聽他可憐兮兮地說:「媽媽,我餓了。」
幸若水也不知道該笑還是該哭,伸出手來,擦去他臉上的淚。點點他的眉心,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絕食!」
莊伯濤早讓人準備了清粥小菜,一聽莊寓棋說餓了,馬上派人送了進來。
幸若水親自喂莊寓棋吃了粥。
飢餓感褪去,又加上餓了這幾天也有些精疲力竭了,莊寓棋不一會就抓著她的手睡去了。
幸若水花了一陣功夫,才成功地把自己的手給抽出來。打開空調,提他蓋好了空調被,才出了房間。
「鷹少夫人,真是太謝謝你了!」莊伯濤笑著給她道謝。
幸若水看著他,微微笑著一點頭。「不客氣。雖然不是我生的,但在我心裡,莊寓棋一直是我的孩子。我倒是有幾句話,想跟伯父說說,希望不要怪我冒犯了。」
「哪裡哪裡!鷹少夫人請說。」
幸若水轉過身,從中庭往樓下看。「人這一生,想要得到的東西太多,名利愛,太多太多。可是有些東西是我們生來就得到的,比如親人的愛親人的包容還有快樂。我總覺得,這些東西比後天的追求更重要。如果為了得到一些東西,而失去了快樂甚至與親人之間的天倫之樂,是不是太不值得了?百年之後,都不過是黃土一把,那些帶不走的東西何不看淡一些?伯父,你說對嗎?」
「少夫人說得極是。」
「冒犯了。」幸若水淺淺一笑,動身下樓去。她需要去院子裡透透氣,她不喜歡這樣壓抑的地方。難怪上次莊寓棋死活不願意回大宅。換了是她,她也不願意住在這樣的地方,連自由呼吸的權利都被剝奪了。
莊家的下人準備了下午餐。
幸若水也餓了,好好的吃了一頓。吃完了在院子裡散步,打算等下去看看袁夢和福安。但是得等莊寓棋醒了,否則小朋友以為她回去了,不知道鬧成什麼樣。
莊寓棋這一覺,一直睡到晚飯才醒來。一醒來就跳下床,鞋子也不穿就跑下樓去,一邊跑一遍喊媽媽。聲音透著慌亂,都快哭了。後來聽傭人說鷹少夫人在花園裡,他撒腿就衝了出去。
幸若水正在花園裡的涼亭下乘涼。這裡的涼亭是由籐蔓在頂部纏繞而成,修剪過就像涼亭,因此特別的涼快。涼亭裡還放了躺椅,躺在綠蔭下,涼風習習,非常享受。
幸若水正躺得昏昏欲睡,莊寓棋就喊著跑過來了。睡了一覺,他的臉色就好起來了。到底是孩子,恢復系統好,很快就又活蹦亂跳了。
「媽媽,我以為你又偷偷離開了!」莊寓棋抓住她的手,臉在她的掌心裡蹭了蹭。
幸若水哭笑不得,都過去這麼久了,沒想到他還記著那一次的不辭而別。「我不是答應過你,以後再也不會偷偷地不見的嗎?」
莊寓棋咧著嘴笑,沒回答。躺椅旁邊是小石凳子,他就在那坐下來,抓著她的手臉放在躺椅扶手上,自己把臉貼上去。眼睛往上看,眨巴眨巴的,還帶著笑。
「餓不餓?」幸若水本來就懷著孩子,母性正濃。被他這麼看著,就覺得好心疼他。
莊寓棋直起腰桿子,看著她,傻乎乎的。「餓,要餓死了。」
於是兩個人就去吃晚飯。吃過之後,幸若水就離開了莊家大宅,莊寓棋也跟著她一起。
他們先她送到了醫院,去看看莊奕騁。
莊寓棋鬧絕食,也有好幾天沒看到爸爸了。
他們到的時候,是晚上八點左右。醫院已經沒有白天那麼熱鬧了。莊奕騁所在的是高級病房,那一層樓的人就更少了。
莊奕騁靜靜地躺在床上,面容平靜,就像是睡著了一樣。只是因為不能正常的進食和運動,整個人瘦得厲害。若不是莊伯濤請了看護細心照料,早就出現肌肉萎縮了。
幸若水也聽說過,一些昏迷不醒的病人在醫院得不到悉心的照顧,有時候身上都有味兒了,皮膚也出現問題。她仔細看了看,莊奕騁被照顧得很好,沒出現那種情況。想想也對,這是高級病房,都是有錢有權的人,醫院也不敢得罪。
莊寓棋趴在莊奕騁的耳邊,嘀嘀咕咕的跟他說話,說著說著,就開始掉眼淚了。
幸若水走到床頭,從上往下看著他平靜的睡容,苦澀一笑。「你倒是睡得舒服,卻不知我們這些清醒的人心裡煎熬。如果你真的是想歇歇,那也該歇夠了,該醒過來了。」
剛好看護進來,幸若水便細細地詢問了情況,又叮囑了一番。「對了,是不是有另一個女人經常來看他?」
看護馬上笑著問:「你是說袁小姐吧?」
幸若水點點頭。
「她倒是有來過很多次,不過要進到病房裡,必須得到莊先生的允許,所以她也只能在門外看兩眼。即便這樣,她也會每週至少來一次,真是個有心人。」
幸若水打心底裡討厭莊伯濤夫婦。兒子都已經這樣了,還死守著他們那一套不放人。也虧得袁夢說斷了,到底沒捨得漠不關心。也許她可以嘗試跟莊伯濤提個要求,讓袁夢見一見莊奕騁吧。
在病房裡待到了九點多,快到探視截止時間了,才跟莊寓棋一起出來。「你還討厭袁夢嗎?」
莊寓棋搖搖頭,小臉上很傷心的表情。「媽媽,只要首長能醒過來,他娶誰我都不反對了。如果他娶的女人對我不好,那也沒關係,我有媽媽。」說著,嫌牽著手不夠似的,另一隻手也巴了過去。
幸若水看著他,眼裡有些濕潤。這個可憐的孩子!「放心吧,你爸爸不會讓別人對你不好的。如果你爸爸跟袁夢在一起,袁夢肯定會對你好的。還有小福安,他就可以跟你一起玩了,你就不會總是一個人玩了。」
說完了,幸若水又後悔了。她不該給孩子畫這麼一個餅的,如果將來……那太殘忍了!
莊寓棋卻認認真真的嗯了一聲。他是真的只想爸爸能夠醒過來,其他的他都不想了。
到了醫院門外,坐進車子裡讓司機送他們到袁夢那邊去。
幸若水掩嘴打了個呵欠,她有些累了。今天沒睡午覺,也困得厲害。等下跟袁夢打個招呼,先住進酒店睡一覺,否則真撐不住。
莊寓棋一上車就偎在她身邊,雙手抱著她的胳膊。也不說話,就是臉貼在她手臂上,睜著一雙大眼睛看著前排的座位,不知道在想什麼。
幸若水伸過另一隻手,摸摸他的腦袋。「你爸爸會醒過來的,別擔心。」
莊寓棋蹭了蹭她,還是不說話。
幸若水正想著再說點什麼來安慰他,車子突然停了下來。她抬頭一看,發現有一輛車子就這麼擋在了他們的車前。黑色的車子,看不見裡頭的人。
過了一會,車門打開,走下來一個高大的黑衣人,直奔他們的車子而來。
一身黑的人,總是容易讓人想到壞人,所以幸若水心裡咯崩的沉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