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七章
常務副省長李天柱突然要來雙江市，接到通知的時候時間很匆促。
張一凡立刻意識到，對方是故意臨時通知，有突襲之意。當下也顧不上別的，他立刻帶著四大班子裡正在上班的幹部，匆匆趕去迎接。
李天柱雖然姓李，但並不是李家的人。五十多歲，留著的寸發，精神矍爍，兩眼有神。張一凡對此人並不熟悉，因為他是張敬軒和董正權走了之後，才調到湘省來的。
大家見面之後，李天柱按規矩，先與張一凡這位年輕的書記握了握手，然後又方義傑，寧成鋼等人分別握了一下，這才上車，繼續朝市區進發。
接待李省長的依然是雙江市屬賓館——雙江賓館，李天柱進房間之後，也不客套，直接讓張一凡和方義傑，還有寧成鋼三人進了房間。其他常委和四大班子的領導，一律在外面等候。
看得出來，李天柱不是那種做作的人，他很有威信，從張一凡接觸過他幾次的情況來看，張一凡在心裡將他定位在比較正直，公正的人物形象那種。
果然，在套房裡，他直接問起張一凡，「五小老教師跳樓案是怎麼回事？」
張一凡暗暗叫苦，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是涉及到人命，好事就變成了壞事。前不久省裡和中央電視台，紛紛報道了教師索賄一事，這不剛剛得到表揚，馬上就捅出這麼大一個簍子。
有人將這一切後果的矛頭，暗指張一凡，因為這個所謂的公辦教師聘任制度，正是在他的主張下提出的。
這件事情如果成功地通過了，張一凡就是大功一件，但是中間突然出了這麼檔子事，有人以死相*，影響不好，畢竟我國是一個很重視人權的國家。
李省長問這話的時候，寧成鋼暗暗得意，方義傑則一臉茫然，這兩天，他為了老婆外遇的事情，搞得焦頭爛額，心神不寧。
剛才在高速路口，他就見到方義傑神色不佳，一臉憔悴。張一凡還道是他熬夜過度，精神糜毀。平時在自己面前擺出這模樣也就罷了，但是在李省長面前，也擺出這德性，李天柱明顯有些不悅。
張一凡只好將警察調查到的結果，原原本本說了一遍。寧成鋼就在心裡冷笑道：「這個瘋子！自己往槍口上撞。」他便在心裡琢磨，如何火上澆油添一把火。
果然，李省長的臉色立即沉下來，「譁眾取寵，不著實際！」
到底是年輕人，嫩了點！李天柱在心裡這樣評價張一凡。
他也知道公辦教師改革制度出發點是好的，但是似乎*之過急，惹出了不必要的麻煩。做為市委書記，張一凡更應該掌控大局，考慮得更全面一些。
尤其是出了這樣的人命案子，影響不好，李省長今天下來的意思，就是要將這事情給擺平了，化解了。
看來這個公辦教師制度恐怕又得暫緩幾年了，張一凡在心裡歎息。他本來想把葉亞萍發現的疑點說出來，但是沒有足夠的證據，站不住腳的猜測，當然不可以跟上級領導反應。
然後，寧成鋼又把自己在這方面的想法，跟李省長匯報一次。
寧成鋼表現得很有分寸，對此事的態度很中肯，不裹不貶。因為他知道，當著別人的面說壞話，沒有什麼好結果，所以他說這事的時候，連自己個人觀點都抹殺掉，只是就事論事說出來。
果然，李天柱朝他投來贊嘗的目光，而且微微頷首，心裡暗暗嘀咕：這個寧成鋼到底還是老成一些，只是當初省裡為什麼要強行任命張一凡這個年輕人當市委書記？背景，背景這玩藝還真不是個好東西。
李天柱在心裡暗暗歎息，就算是自己，做到常務副省長這個位置，恐怕也掌控不了大局。湘省群龍亂舞，有些事情自己不也只望洋興歎？無法斷定。
目光落在方義傑身上，李天柱更是有些不爽，這個方義傑看來比張一凡還不如。居然渾渾噩噩的樣子，恐怕難成大事。
李天柱就在心裡輾轉百回，當初省裡搭配班子的時候，是怎麼考慮的？年輕人激進，但是老幹部沉穩，他們讓兩個年輕人掌管一方，是不是太大草率點，至少在雙江領導班子裡，配一個資歷老一點的掌舵人。
這件事情，李天柱在心裡暗暗記下了，回省城的時候，強烈要求將雙江市領導重新調整一下，搭配一個年紀大點的一二把手。
他把目光落在寧成剛身上，此人看似穩沉，卻不知道能不能經進起組織的考驗？
李省長的心思，外人是猜測不到的。張一凡自然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想到公辦教師改革制度又要竹籃打水一場空，他就在心裡急。
如果這次不徹底進行改革好，用不了多久，那種惡習就會死灰復燃，給學生和家長帶來無窮的後患。只是自己這樣憂國憂民，有什麼用嗎？
李省長在這件事情上，就事論事，張一凡也不能有什麼牴觸情緒。
「當務之急，你們做為雙江市委市政府的一二把手，應該盡最大的努力，將影響壓縮到最小，今天下午，你們安排一下，我要親自去慰問死者的家屬。」
聽到這話，不僅是張一凡，連寧成鋼也慌神了，李省長此舉是何用意？居然要親自去慰問，大為不妥吧！
如果李省長去了死者家裡，意味著什麼？他張一凡心裡很清楚。無疑間接地承認了雙江市委市政府的過錯。
到時媒體會怎麼說？
偏偏葉亞萍那裡沒有消息，也不知道她調查得怎麼樣了？
張一凡有些發急，於是他瞟了一眼寧成鋼和方義傑，發現寧成鋼比他還急。張一凡就在心裡暗自奇怪，寧成剛急什麼急？他不是想看自己的戲嗎？
難道這事與寧成鋼有關？而方義傑此時突然站起來，「李省長，我這就去通知。」
李省長擺擺手，看看手錶，「不急，時間不早了，先吃了中飯，下午你們三人一起陪我去。」
也不知道李省長是有意還是無意，硬是把三人拉在身邊，連打電話的機會都不給。
中午吃飯的時候，李省長聲明，不喝酒。
他不喝酒，其他人自然也不能唱酒。這頓飯就吃得普普通通，沒有什麼作秀的環節，張一凡也在心裡暗自琢磨，這個李省長看來跟殷洪遠完全是兩種性格的人，他不喜歡做秀，如此看來，倒不失為一個好幹部。
雖然李省長對他有看法，張一凡卻沒有因為他對自己的看法而改變。大概一點半，吃了飯之後，沒怎麼休息，李省長便提出出發了。
此時太陽正烈，曬得知了扯著喉嚨拚命地喊：知了——知了——在車上，葉亞萍打來電話，「張書記，果然有文章！」葉亞萍在電話裡的語氣，帶著小許興奮。
張一凡聽到這句話，便長長地吁了口氣。他知道自己剛才蒼白無力的解釋終於有了沉冤待雪的一天。
果然，在警車的護衛下，李省長在張一凡一行人陪同著，來到五小教職工家屬樓。葉亞萍剛剛接到張書記的電話，所以帶著人在這裡守候。
李省長一行要校園裡停了車，朝跳樓家屬的房子走去。學校裡很多領導聞聲趕來，這些人看到這麼大的陣勢，無不嚇了一跳。
市委書記張一凡，市長方義傑，副書記寧成鋼，都一起來了，而且他們陪同之人，似乎很有派頭，官威十足，令人遠遠望而卻步。
省裡來人了！一些反應快的人馬上緩過神來，五小的校長看到這陣勢，立刻溜出來，趁人不注意的時候，開著車子離開了。
「張書記！」葉亞萍迎上來，張一凡馬上擺擺手，「李省長，這位是我市的巾幗英雄葉亞萍葉局長。」
「李省長好！」
李天柱點點頭，這個女公安局長，他倒是聽說過。即使在省裡也是赫赫有名。
而張一凡卻注意到，寧成鋼越是接近這裡，臉色越是不好，他就覺得有些奇怪。寧成鋼什麼時候變良民了？居然為自己擔心，這是不可思議的事。
沒想到幾人還沒上樓，家屬樓裡便下來幾個人，他們正是死者的家屬。下樓之後，齊齊跪在張一凡等人跟前，「張書記，方市長，我們知道錯了，還望各位領導法外開恩。」
李省長的臉色霎時一片蒼白，還以為張一凡等人暗中派人威脅了死者家屬，或是他們對死者家屬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正要發作，張一凡立刻就道：「你們先起來，這位是李省長，他是特意來看你們的。有什麼話就直接跟李省長說吧！」
這些家屬一聽省長都下來了，一個個嚇得兩腿直哆嗦，有人更是站立不穩，剛剛起來又跌倒在地上。「李省長，都是我們一時鬼迷心竅，我後悔啊。我後悔啊……」
李省長和其他的人，明顯的懵了，也不知道這些人為什麼這付模樣。
「怎麼回事？」李省長本來正要發作的，看到形勢不對，好像並沒有如自己想像中那樣糟糕，於是他沉聲問道。
葉亞萍站出來，「李省長，事情是這樣的，還是我來解釋吧！」
「死者生前並不是因為公辦教師改革方案跳樓自殺，她是因為在陽台上晾衣服，失足掉下四樓，送醫院之後搶救無效而死亡。」
啊——聽到葉亞萍這句話，在場的人無不震驚，尤其是李省長，他今天本來就是準備給雙江市領導班子敲敲警鐘的，沒想到事情急峰而下，一百八十度轉彎。他甚至有些懷疑，是不是市公安局從中作梗，迫使死者家屬臨時變改口供。
既然是失足墜樓，那麼到底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將失足墜樓之罪，推到市委市政府的頭上？居然可以黑白混淆，強行將事件轉嫁到公辦教師改革方案上面來？
最做這件事的人，絕對不是一個普通的教職工，他們沒有這樣的膽子，也沒有這樣的野心和能力。一般的人，借他幾個膽，他也不敢把污水潑在市委市政府的頭上，這人到底是誰？居心何在？
看到死者的愛人，對方也是一個老師，他點頭承認了此事，李省長此時的憤怒，便變得有些殺氣縱橫！這些人也太膽大包天了點。
只是誰也沒有注意到，站在李省長背後的寧成鋼，差一點就在暈倒過去。只見他額頭上大汗不止，臉色蒼白。
「回市委！」李省長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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