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張一凡到辦公室打了個轉,就早早出來了。
他知道李慶松和王博肯定會去找自己,他就唱了出空城計。李慶松想求得自己的諒解,放出自己的兒子,這事沒這麼簡單。好歹自己也是堂堂的一個縣長,誰叫你生的那個龜兒子這麼囂張,差點要了自己的命。
跟張一凡一起出來的,還有秘書秦川,司機柳海。今天出去考察的目標是沙縣的環城河。
剛來不久,就聽到環衛局的盧森多次向自己反應,環城河的水質越來越差了,河床也多年失修。每到下雨的季節,經常因為河道不通,發生河水蔓延到沿江大道,令行人和車輛出行受阻,很多市民怨聲載道。
本來疏通河道的事不屬於環衛局管,但是每次河裡一漲水,很多飄浮的垃圾,廢品,雜物之類的都會充斥著沿江大道,嚴重影響了環衛局的工作和形象。
來本管這事的縣政工程處,因為前任縣長溫長風因貪污案被雙規後,縣政工程處的趙處長也被牽連進去,這事就沒人管了。
待唐武和胡雷回了通城之後,張一凡就叫柳海把車子繞著環城河轉了一圈。一切果然如盧森所說,環城河年久失修,很多地方的河堤已經垮塌掉了。
河面上還算乾淨,但是只要暴雨一來,街道兩邊的市民又要叫苦連天。沙縣是一個水系發達的城市,南臨高山,北靠湘江,浣沙河便從整個城市中蜒蜿而過。
每到夏天,浣沙河兩邊燈火繁華,人來人往,夜市雲集,成為了沙縣又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只是每年的雨季到來,也就是四五月份的時候,浣沙河兩邊的街道,經常被河水吞沒,泥沙入侵。
可就是這樣的狀況,依然沒有人去管,這就是一種很奇怪的現象。環衛局的盧森趁著這個冬季的到來,河床水位下降的機會,建設縣政府好好管一下此事。
當然最好的解決方案是,清空河道,重修兩岸河堤,徹底排除水災隱患。盧森當然不只是提到這個問題,他還提了點小小要求,希望上面撥點款,解決一下實際問題。
今年縣裡交給他們一個指標任務,就是要在年內解決全城的衛生工作問題,所有垃圾站要重新布點,集裝箱、果皮箱、公廁等問題也要落實下來。
每個站點的垃圾,必段在二十四小時之內及時處理掉,這就牽繫到要增加運營成本,環衛車輛等設施設備的購置,沙縣下達的指令是,將在明年申請衛生文明城市。
由於這個任務的指派,環衛局的工作就變得異常沉重起來,現在到過年也不過二個月時間,因此盧森就著急了。而環衛局申請的資金遲遲沒有到位。
自己的事情都搞不定,偏偏縣政工程處那邊又給他添亂,盧森就急了起來。本來這事快有眉目了,沒想到前任縣長溫長風突然被雙規,他以前簽過的字財政局就不認帳了。
盧森與李慶松本來就不和,人家故意為難他,他也沒有辦法,誰叫李慶松是鄭書記的親信,自己只是一個小小的環衛局長。
同樣是局長的別級,盧森這個環衛局長只能給人家提鞋,這就是編制上的差距。
張一凡讓柳海把車子在沿江大道停下來,他就下了車,來到河邊看了一會。秘書秦川緊緊跟在身後,始終保持著一米左右的距離。
這時,秦川身上的手機響了,他接通電話喂了一聲,是交警支隊打來的。說張縣長的車子弄好了,換了輛新的,問要不要送到縣政府來。
秦川說你等一下。
然後他就上前一步,跟張一凡請示,「張縣長,您的車他們已經換過了,是輛新的奧迪。」
張一凡皺了下眉頭,臉上沒有任何表情,「你告訴他們,把我的車修好就行了。」一句話,讓秦川立刻改變了對他的看法。
支警隊明顯是借這個機會跟縣長示好,以一輛二手的普桑換一輛全新的奧迪,但張縣長卻不肯接受。這就充分說明了他這個人正直,不貪小財。秦川在心裡就暗暗記住了,跟張一凡混,以後要注意,別在這些小恩小惠上出了問題。
因貪財而因小失大,最終毀了自己的前程,這種例子不在少數。秦川是個聰明人,將張一凡的意思轉告之後,吳應飛就暗自罵了句,「裝什麼清高,老子就不信你想當清官。告訴你,在沙縣想當清官死得早!」
不要拉倒,吳應飛悻悻地掛了電話,又給工商局郭玉庭打過去,將張一凡拒絕接受新奧迪的事說了。郭玉庭沉著臉,琢磨著張一凡到底想幹什麼?他在心裡隱隱覺得,這個年輕的縣長不好對付。
上門道歉,他連門都不讓進,賠他新車,他又不要。郭玉庭就在心裡忐忑不安起來。
張一凡站在河邊,看著不是太急的浣沙河,前面好像有動過工的樣子,卻不知為什麼又停了下來,他便叫來秦川。
「這工程不是已經啟動了嗎?為什麼又停工了?」
秦川道:「本來溫縣長在任的時候,已經批下來了,後來因為溫縣長的案子,工程處的趙處長也牽連了進去,這段護城河工程便停了下來。」
溫縣長被雙規?張一凡最近聽得較多的就是這件案子,卻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他便問了句,「溫縣長是因為什麼原因被雙規了?」
「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因為經濟糾紛,巨款財產不明罪。」秦川看著張一凡,有種言欲又止的味道。
很多官員的落馬,大都發生在經濟糾紛上,這樣的例子屢見不鮮,張一凡也懶得過問。他就在心裡琢磨,如何在自己的任期上,幹出一點成績。
眼下這浣沙河堤整改,就是一個很好的機會,沙縣不是要爭取衛生文明城市嗎?自己就以這個事件為入口,先改善一下城市風貌。
回到辦公室裡,他就直接在盧森的報告上簽了字。用楷體寫的張一凡三個字。
這是他來沙縣第一張批條,二百萬的城市整容費。雖然明知道這裡頭有點水分,張一凡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的目的只李慶松的反應。
果然,李慶松接到張一凡批示的報告,哪裡還敢猶豫,連鄭書記一再交待的規定也忘了,上百萬的巨款都要經他一手審批,李慶松衡量一下得失,咬著牙立刻就將字簽了,叫財務撥款。
李慶松的態度倒是十分誠懇,這天晚上他又來到張一凡臨時住的迎賓館。在門外站了半小時,煙抽了好幾支,他才壯起膽子敲了門。
張一凡早就知道,他還會為了兒子的事來找自己。於是他朝門口喊了聲,「進來!」
李慶松懷裡揣著個紅包,足足二萬塊人民幣。要是張一凡同意放自己兒子一馬,這筆錢算是打點費吧!那個畜生闖了這麼大的禍,差點就把天捅下來了,幸好張一凡和他的朋友都沒什麼事,李慶松這才敢壯起膽子過來求情。
「張縣長。」李慶松進來的時候,幾乎連頭都不敢抬,更不敢正視張一凡的目光。
與李慶松一起來的,還有他的老婆田嬌娥。田嬌娥是國土所幹部,聽說兒子闖大禍了,當時就嚇得暈了過去,這會就死纏著李慶松來求張一凡。
今天李慶松拿到張一凡上任之後第一張批條,二話不說就把字簽了。這就徹底表示了他的誠意,以後只要是張一凡的批示,他絕不含糊。
而盧森拿到李慶森簽字之後的批條,立刻就打了電話給張一凡匯報,語氣更有感激的成份。
看到這夫妻倆進來,張一凡也沒有叫他們坐,抬頭看了一眼,淡淡地問道:「李局長,這麼晚上有事嗎?」
其實李慶松也是沒有辦法,張一凡住這種地方,眼睛可多了,他的一舉一動都逃不過有心人的眼睛。迎賓館是政府下屬單位,用來招待客人住的地方。
李慶松老婆手裡還提著四瓶酒,四條煙,都是價格不菲的精品。酒是極好茅台,煙是大熊煙,李慶松這回出來,就將帶著老婆去拜訪鄭書記似的。
只是去鄭書記家裡也沒有這麼緊張過,這次不同,拜訪鄭書記是套交情,而拜訪張一凡是求情,求命。如果張一凡執意咬住兒子的事不放,李慶松的兒子很有可能就要坐牢。
夫妻倆當然不願看到這樣的事發生,因為有王博的顧照,他們兒子暫時沒事。如果張一凡把這樣的事往上面捅呢?鄭書記未必也罩得住吧!
更重要的事,這種事情萬不能讓方系的人知道,否則人家在這上面做文章,自己這個財政局長都在受到牽連。這是典型的縱子行兇!
而張一凡卻不知道怎麼想的,這幾天都沒有把事情捅出來,這就意味著他給自己留了條活路。李慶松還在是王博的授意下,厚著老臉來求張一凡。
「張縣長,」李慶松用肩膀推了老婆一下,都是你嬌慣出來的龜兒子,難道還等著我一個局長給人家下跪?李慶松的老婆會意,突然跪了下來,哭喪著臉道:「張縣長,求求您大人有大量,放過李智吧!我和慶松就這麼一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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