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嗚……」
一列長長的黃綠色的軍列慢慢的停靠在了奉天火車站的站台上,日本戰車第一師團長西原一策中將在衛兵的擁護下慢慢的走下了火車,當他踏上站台時,立刻就看到了早就守候在站台上的日軍第二十四師團長黑巖義勝中將,他的嘴角立刻向上翹了起來,朝對方大步走了過去給了對方一個擁抱。
「黑巖君,我們又見面了。」西園一策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一邊狠狠的和對方擁抱了一下,抱得黑巖義勝有些齜牙咧嘴後這才鬆開了對方。
黑巖義勝伸手揉了揉發疼的肩膀抱怨道:「西園君,這麼多年了,你這個惡習還是沒有改呢?」
西園一策身高一米六五,二十世紀初的日本矮子盛行,西園一策的這種身高已經算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大漢了,因此他在學校時最喜歡做的一件事就是用蠻力和同學進行「擁抱」,直到將同學抱到疼為止,他的這一惡習使得同學們都有些哭笑不得。
西園一策和黑巖義勝都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第十六期學的畢業生,兩人在學校時關係就很好,雖然畢業後兩人各奔東西,但依舊常有聯繫,今天剛一見面,措不及防的黑巖義勝又被西園一策給抱了個措手不及。
「哈哈哈……」西園一策大聲的笑道:「黑巖君,我這是為你好啊,你想想看,我們第十六期畢業的同學現在見面的機會可不多了,難道我用一個小小的擁抱來表達我的熱情也不可以嗎?」
「你啊……無論你坐了什麼荒唐的事情,你總是能說出一番歪理,這點可是連西尾老師都承認的。」黑巖義勝無奈的搖了搖頭,決定不再理會這個精力過剩的傢伙。
兩人說笑了一番,感到肩膀還在隱隱作疼的黑巖義勝有些生氣了給了西園一策的肩膀一拳罵道:「你這傢伙,如果以後再搞這種動作我就要和你翻臉了。這次絕不是開玩笑,我是認真的!」
西園一策只是微微一笑就不說話了,這種話他從上學的時候就聽到現在,以前不在乎,現在就更不在乎了。
看到西園一策臉上浮現的那絲熟悉的笑容,黑巖義勝就知道對方根本就沒聽進去,無奈的搖搖頭,「好了西園君,既然你來到了奉天,就讓我進一進地主之誼。走……我們找個地方喝一杯!」
一個小時後。兩人已經在奉天的一家軍官俱樂部的包間裡坐了下來。
這是一個日本傳統的和室,約為四疊半大小(這裡要介紹一下,日本人的和室計算大小不是用我們常用的計量單位,而是很獨特的用多少榻來計算。日本人的榻榻米大約是寬90公分、長180公分,厚5公分),一座繡著巫女圖案的屏風將門口隔離開來,中間是一個矮几,黑巖義勝和西園一策兩人分別跪在榻榻米上,矮几的中間放著幾瓶清酒以及紅豆飯、醬湯、以及生魚片等日本傳統料理。
「來。黑巖君,為了我們能夠再次重逢並且一起並肩作再戰乾一杯!」西園一策舉著酒杯,對黑巖義勝大聲說道。
「好,為了再次重逢。乾杯!」黑巖義勝也舉起了酒杯和西園一策碰了杯子。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西園一策大著舌頭說道:「黑巖君,說實話,這次我們奉命南下可是一個建功立業的好機會。你有沒有想過該怎麼做?」
黑巖義勝搖了搖頭:「還能怎麼樣,反正到了關內也受崗村副參謀長的指揮,他怎麼說我們就怎麼做好了。崗村副參謀長的能力我還是很信任的。」
一九三二年的時候,岡村寧次奉命擔任關東軍的副總參謀長,雖然時間只有一年多的時間,但卻對東北的抗日運動造成了很大的傷害,他先後以關東軍司令部的名義發佈了由他參與制定的《治安警察法》,隨後又頒行《暫行懲治叛徒法》和《暫行懲治盜匪法》,把抗日義勇軍污蔑為「叛徒」、「盜匪」,可以格殺勿論。
在岡村寧次的殘酷鎮壓下,東三省的各部義勇軍,除少數堅持鬥爭外,絕大部分先後被剿垮,無數義勇軍戰士為反抗侵略而獻出了寶貴生命,當然了,岡村寧次的行為也得到了關東軍各個將領的支持和讚賞,是以黑巖義勝才依舊稱呼岡村寧次為副總參謀長。
「吱……」
西園一策一口把酒杯的清酒一飲而盡,砸吧砸吧的回味了清酒的滋味這才說道:「岡村司令官啊,我承認他確實是個有辦法的人,可是你別忘了,這次和我們一起入關的第二、第三師團也不是什麼善茬。青津喜久太郎和土谷治男這兩個傢伙和我們可不是一條心的,而且憑著他們和岡村司令官的關係,我擔心到時候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你說崗村司令官會偏向誰呢?」
「這……」
聽到這裡,黑巖義勝猶豫了一下,也有些擔心起來。和如今的絕大多數出身日本陸軍大學(建成陸大)的軍官不同,他和西園一策都沒有上過陸大,這點對於他們來說是很要緊的。
成立於一八八三年的日本陸軍大學是日本近代陸軍的搖籃,同時也是日本陸軍的最高學府,更重要的是由於日本陸軍的高級將領大部分都是陸大畢業的,這就形成了陸大畢業的軍官歧視非陸大出身軍官的現象。
由於陸大畢業生可以獲授一枚「菊花與星」畢業徽章佩於胸前,因此此徽章酷似日本江戶時代天保年間發行的錢幣,所以陸大畢業生就以「天保錢組」來自稱,最優秀畢業生可以從天皇獲賜軍刀,則又稱「軍刀組」,畢業生在日後軍職陞遷有優先考量。陸大畢業的軍官自視甚高,將「菊花與星」畢業徽章佩於胸前視為光榮,矮視非陸大出身軍官,往往以「無天組」蔑稱非陸大出身的軍官,因為他們沒有此「菊花與星」畢業生徽章,這就造成了一些軍官對立現象。而且這種現象到了昭和年間愈發的嚴重,甚至到了影響軍隊安定的程度,因此日本大本營不得不在昭和十一年下令禁止所有軍官在軍隊服役期間佩帶陸大畢業徽章,這才勉強壓下了這股風氣。
而很不湊巧,黑巖義勝和西園一策正好就是被那些陸大畢業的軍官們所鄙夷的「無天租」的人,估計這也是兩人幾十年來始終是好友的原因之一吧,誰說只有華夏人懂得內鬥,其他國家的人內鬥起來比起華夏人也毫不遜色,例如北方老毛子在一九三四年開始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前結束的那場駭人聽聞的運動就是最好的證明。
屋子裡很是沉默,兩人只是靜靜的喝著清酒。別看兩人貴為師團長,但是對於在很多事情上他們也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的。最後還是黑巖義勝強打起精神說道:「西園君君,不管怎麼樣,我們好歹也是堂堂的師團長,而你更是貴為戰車師團的軍事長官,我相信在接下來的戰鬥中你一定會成為帝國軍隊的一隻鐵拳,不管是崗村司令官還是其他的步兵師團都需要到你的幫助,到時候你可要多多關照我這個老同學喲。」
聽到這裡,西園一策的臉色也緩和了下來。現在的日本陸軍雖然是陸大學員佔優勢,但俗話說「哪裡有壓迫哪裡就有反抗」,在陸大學員的逼迫下,他們這些非陸大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原本就弱勢的他們更加抱成了一團形成了相互幫助的同盟,否則西園一策也不能當上這個新鮮**出爐的戰車師團長的寶座。
他點頭道:「那也是,咱們這些非陸大的軍官雖然人數不多,但卻非常的團結。你放心,屆時有什麼需要我們戰車師團幫忙的你儘管說好了,我一定會盡力的。」
「嗚嗚嗚……」
正在兩人正喝得暈暈乎乎的時候。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淒厲的警報聲,這個警報聲先是隱隱約約的,但很快聲音就在四面八方響了起來。
黑巖義勝豁的站了起來驚呼道:「不好,那是防空警報的聲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快出去看看!」西園一策此時的酒意也全被著一陣陣警報聲給驚醒了大半,立即就站了起來率先想外面跑去。
當兩人跌跌撞撞的跑到軍官俱樂部的大廳時,正好看到大廳裡也是亂成一團。自從關東軍一九三一年發動九一八事變後,奉天就完全掌握在日本人的手裡,這裡可以稱得上是最安全的地方,這麼些年了都沒出過什麼事情,承平已久的風氣也讓這裡的關東軍開始麻痺大意起來,像這樣的防空警報已經好幾年沒響過了,因此這警報聲一響在軍官俱樂部了尋歡作樂的眾多日本軍官們全都亂哄哄的跑出來。
從各個房間裡跑出來的不止有日軍軍官,甚至還有一些日本藝伎,他們許多人都衣冠不整,有的光著腳,有點裸露著上衣,許多人臉上都露出了驚慌失措的神色。
看到眾多軍官猶如無頭蒼蠅般亂竄的樣子,西園一策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了起來:「八嘎雅鹿,看看你們,一個個全都像戰敗的武士似地亂竄,你們還有沒有帝**人的樣子,只是一個防空警報而已,你們用得著慌成這樣嗎?全都給我站好囉!」
「混蛋,說的就是你!你這個笨蛋,給我站好了。」
一旁的黑巖義勝大步走到一名衣衫不整跑出來的中佐面前不由分說「辟辟啪啪」的就是一頓耳光,打得這名中佐臉龐都腫了起來這才停了手。
你還別說,日本人還就吃這套,這名中佐挨了一頓耳光後立即就鎮定下來,其餘的佐級和尉級軍官看到有兩名中將在這裡,也開始陸續安靜了下來。
關東軍畢竟是號稱日本的皇軍之花,軍事素質在日本軍隊來說是數一數二的,剛才之所以會混亂那是因為關東軍承平已久,軍官們除了演習就很難聽到防空警報的聲音了,現在乍一聽到防空警報一時間便有些慌張而已。可現在突然出現兩名中將出來指揮,已經融入骨子裡的服從天性立刻就佔了上風,很快就全部安靜了下來。
看到眾人安靜下來後,黑巖義勝和西園一策正要讓人出去觀察情況,突然一聲猛烈的爆炸聲在遠處響起。劇烈的爆炸聲即便是距離爆炸點很遠的他們也聽得清清楚楚。
眾人安靜了一會,黑巖義勝的臉色突然一變。對西園一策道:「不好,爆炸聲是從火車站那邊傳來的!」
西園一策的臉色刷的變得慘敗無比,他的戰車第一師團現在正在火車站集結,現在所有的武器裝備和人員都全在火車站上並沒有卸車,此時的第一戰車師團就如同一名毫無反抗之力的嬰兒,如果遭到敵軍的大規模轟炸,那麼他們的下場就太嚴重了。
想到這裡,西園一策的身子立刻晃了晃,幸虧一旁的黑巖義勝扶住了他這才沒有在眾多下級軍官面前出醜。
穩住了身形的西園一策深吸了口氣對黑巖義勝說道:「黑巖君,麻煩你把我送到火車站。越快越好。」
黑巖義勝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毫不猶豫的點頭道:「好的,我和你一起去!」說完,兩人立即朝著前面小跑了出去。
就在日本人為突然出現的防空警報而亂做一團的時候,一架塗著青天白日旗的雙引擎四引擎b-24重型轟炸機正在以四百米的低空掠過奉天的上空。
這架飛機若是靠近來看顯得很是龐大,四台發動機正在轟鳴的旋轉著,此刻它正繞著奉天轉圈圈,而在飛機的下半段吊艙的射擊倉裡,幾名身穿著陸軍特有的灰綠色軍服的軍官正手持相機不停的對著地面不停的拍照。在他們的中間以一名佩戴少校軍銜的軍官軍銜最高。
在駕駛艙裡,此次任務的指揮官,丁劍輝上尉正緊張的看著下面如同螞蟻般不斷奔跑的人流,額頭上冒出了一層細細的白毛冷汗。
他打開了通訊器。大聲說道:「唐長官,我們在這裡逗留的時間已經超過三分鐘了,現在必須要立刻返航,否則就走不了啦!」
很快。他的耳麥裡傳來了一陣興奮的聲音,「丁上尉,你繞著奉天城再飛一圈。我再拍幾張相片就走。」
「不行!」丁建輝毫不猶豫的拒絕了這個提議,「唐長官,雖然你奉命對奉天進行拍照,但是我是這架飛機的機長,我要對這架價值三十萬美元的飛機和機上十名兄弟的生命負責,所以我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分鐘時間,再過一分鐘我們就要立即返航!」
「你這個混蛋,那就再給我一分鐘的時間!」耳麥裡傳來了這名姓唐少校無奈的聲音,不過他也知道,雖然在這架飛機裡以他的軍銜最高,但是說話最管用的還是那名姓丁的上尉,畢竟全機十多個人的性命就掌握在他的手裡。
這是一次冒險的偵查,也是一次無奈的偵查。自從得到了軍統方面傳來的警告後,蘇瑞就生出了派出偵察機到奉天進行一次空中偵查的想法,可是當他準備命令空軍執行任務時卻發現全空軍竟然沒有一款適合執行這項任務的偵察機。
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從廣州到奉天的直線距離就有三千二百多公里,來回一趟就是六千四百多公里,而他們沒有一款偵察機能進行這麼大航程大範圍的偵查,因此空軍不得不把腦筋動到了如今航程最遠的飛機,b-24「解放者」重型轟炸機的身上。原本「解放者」的最大航程為五千七百多公里,並不足以執行這個任務,後來鄭少愚下令將一架「解放者」在做了改裝,在原來的彈藥倉裡加裝了一個巨大的油罐,據估計,加裝了這個油罐後飛機的航程就能增加到七千多公里,這才能讓它從奉天飛個來回的。
這架由丁建輝指揮的由轟炸機改裝的飛機從昨天半夜開始起飛,而且還在起飛前臨時塞進了四名參謀部的參謀,由他們對奉天進行偵查拍照,就在他們抵達奉天兩分鐘後,奉天的防空警報就響了起來。剛才的爆炸聲就是在火車站附近的一門七十五口徑的高射炮發射炮彈時弄出來的動靜。
「轟轟轟……」
這時,陸陸續續又有幾聲爆炸聲在飛機的周圍響起,一團黑色的濃煙從駕駛艙旁飄過。
丁建輝見狀不禁大急,高聲道:「不行了,日本人已經開始反映過來了,我們必須馬上走,否則等到他們的戰機升空趕來我們就走不了了!」
說完,丁建輝一擺操縱桿,左手將節流閥推到頂點,飛機猛的一震,機頭猛的往上一翹,飛機立即開始爬升,往右一拐朝著東南邊飛了過去,時間不到兩分鐘,這架碩大的飛機便消失在了天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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