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後,素日裡與樓天遠交好的官員們,都因為同情聚集在樓天遠身邊,七嘴八舌的說著安慰的話。刑部的同僚則更為貼心,勸樓天遠只管回去好好休息,養好了精神再去刑部衙門不遲,以刑部侍郎為首,均拍著胸脯保證,接下來半個月時間裡,刑部的大小事務,只要他們能做主的,決不叨擾樓天遠。
樓天遠仰天長歎,喜憂參半。喜的是好久沒能放長假,這回倒是有正當理由休息了,而且還不用操心衙門裡的事;憂的是從今日開始,他是斷袖的名聲,便會傳遍五湖四海,他原本一大好青年,就這麼給毀了。不過,斷袖這個名聲,倒能替他消除不少煩擾,也不算全是壞事。
酈師白和樓易之相談甚歡,倆人打從樓天遠身邊經過,卻連看都沒看樓天遠一眼。
「哎呀,小樓大人不容易啊……」
「酈相爺好絕情啊!」
「酈相爺怎可如此冷酷啊?」
「小樓大人,您回去歇著吧,千萬別胡思亂想。」
「小樓大人該給自個兒放個假,或者出門走走吧,找個山明水秀之地,住上幾日散散心也好。」
真誠的向大家道了謝,樓天遠逕自回了三口居。
刑部的樓尚書是個斷袖,深愛酈相爺多年,好不容易在金鑾殿上,當著永康帝和滿朝文武的面,大膽的表明心跡,卻被酈相爺冷酷拒絕的事兒,很快在盛京城之中傳開了,不出三日便已經家喻戶曉。樓天籟在外面玩兒的時候,聽到這些傳聞,不由憂心忡忡。
回到三口居,向樓易之和樓天遠求證此事,當傳聞得到證實後,樓天籟愈發寢食難安。朝散養休情。
難怪每次她和丞相伯伯單獨相處,哥哥都會表現得異常激動!難怪上次哥哥特意問她,在何家村的那幾天,她有沒有把丞相伯伯怎麼樣!原來,原來是因為哥哥吃醋了!矮油,怎麼辦呢?她跟哥哥同時喜歡上丞相伯伯,這下可糟糕啦!
當樓天籟將心中顧慮,跟酈師白說明之後,酈師白失聲大笑,摸了摸樓天籟的小腦袋,開懷說道:「你這小腦袋瓜子向來聰明,怎的這回不懂轉彎啦?樓郎在金鑾殿上,向我表明心跡,無非是想借助斷袖的名聲,逃避聞人白雪的垂青,最好是能絕了聞人白雪的念想。」
樓天籟將信將疑,啃著食指道:「是這樣麼?」
將她的小手從嘴裡拔|出來,酈師白故意板著個臉,拍了拍樓天籟的肚皮,訓道:「不許咬手指,省得肚子又疼了。」
樓天籟撇了撇小嘴,乖巧的道:「好吧,不咬就不咬了。」
拉了樓天籟在懷中,長臂輕攬著她的小蠻腰,將她那不安分的小爪子,緊握在大掌之中,酈師白微笑問道:「天籟悶悶不樂,就因為這事?如果樓郎當真是個斷袖,且對我傾心已久,天籟還打算把我讓給樓郎不成?」
「呃……」樓天籟抿了嘴巴,沉吟不決,「我不知道誒。」
酈師白又氣又好笑,揚起手,曲指在她腦袋一敲,「天籟不是說喜歡我嗎?既然喜歡,怎可輕易拱手相讓。」
「我怕哥哥傷心嘛。」靠在酈師白的懷中,嗅著酈師白身上淡淡幽香,樓天籟覺得安心舒適,瞇起眼睛,愉悅的歎息一聲,突發奇想道:「其實,如果哥哥和丞相伯伯在一起,生活得很開心的話,我還是會很高興的。」
「……」酈師白無語望青天。
樓天籟拉了拉他的衣袖,「丞相伯伯?」
酈師白:「……」
樓天籟:「伯伯?」
酈師白:「……」
樓天籟不滿道:「幹嘛呀?有意見就說出來,玩兒什麼沉默呀!最討厭了!」
酈師白無奈歎道:「天籟別想太多,樓郎不會是斷袖,更不會鍾情於我。」
仔細回想過往種種,樓天籟困惑難解,「可是,為何哥哥的態度那般奇怪呢?難道不是怕我佔了丞相伯伯的便宜咩?」先前就覺得哥哥是斷袖,一直暗暗喜歡著丞相伯伯,然而哥哥卻死活不肯承認,還往丞相伯伯身上潑髒水,非說丞相伯伯打女人。不過嘛。丞相伯伯打女人的原因,非但不可恥不齷齪不猥瑣,反而很令人歎服,哥哥的破爛理由,根本不成立啊!所以樓天籟愈發覺得,哥哥的性取向問題很可疑。10nlk。
酈師白:「……」小傢伙的思維方式真是奇葩!
天空沉寂,草木欣然。五月,難得自在閒散的季節,像是酈師白的微笑,既沒有樑上塵的料峭之寒,也沒有樓天遠的浮躁,更沒有微生宗睿的慵懶,溫和而不乏疏淡,熱烈卻不乏灑落。14967626
這日,微生宗睿優哉游哉的搖著折扇,來到三口居探望樓天遠。
天遠居,庭院中。
樹蔭下正煮著茶,樓天遠靠在籐椅上,翹著二郎兒,目光定在某處,呆呆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茶香裊裊,清淡的甘甜味道,極為誘人,微生宗睿走上前,自覺給自己斟茶。
樓天遠面無表情的道:「太子爺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微生宗睿揶揄道:「金鑾殿上,樓郎被老白狠心拒絕,心靈受創,作為好友,我特來瞧瞧,樓郎有沒有想不開,抹脖子上吊做傻事。」
趁微生宗睿舉起茶碗,還未開始喝,樓天遠劈手奪過,悠然道:「那可真是抱歉,微臣好得很,令太子爺失望了。」
微生宗睿惋惜的歎了一聲,只得再倒一碗茶,就著旁邊小板凳坐下,「這都四五日沒上早朝沒去衙門了吧?樓郎倒真能趁機偷懶。」
樓天遠飲了口茶,瞇著眼睛道:「這方面,微臣實在沒法跟太子爺相提並論。」
默然品了會兒茶,樓天遠開口問道:「太子爺,白雪公主她、情形如何?」
微生宗睿笑了笑,把玩著茶碗道:「聞人白雪可不是傻子,樓郎的反應如此激烈,聞人白雪又怎會不明白?」
「到底怎樣?」
「可能是受了些打擊,聞人白雪告訴父皇,她要再考慮考慮。」
樓天遠長長的鬆了口氣,但內心之中,仍不免有些微的不安。除非聞人白雪選定了合適的人,並與之完婚,否則樓天遠那不太肥碩的心肝,還是會一直懸在半空。
希望老天保佑,聞人白雪能早日改變心意!
樓天遠想了想,又問道:「皇上究竟是個什麼意思呢?」
微生宗睿道:「父皇始終覺著,樓郎是與聞人白雪最為相配的人。」
樓天遠的面色,頓時又陰鬱了幾分,奪過微生宗睿手中的空茶碗,逐客道:「好了,茶也喝了,太子爺該去天籟園找小婉了。」
微生宗睿以為自個兒耳鳴,抬手揉了揉耳朵,不可思議的道:「喲呵,樓郎受了情傷之後,性情大變啊?!」
樓天遠不耐煩,「趕緊滾蛋!」樓天遠正煩惱著呢,哪有心思去管微生宗睿?反正也攔不住,索性隨他去。況且唐小婉性情彪悍,微生宗睿討不到多少好處。
到三口居的次數多了,漸漸地,與天籟園眾女熟絡了起來,大家也就不再像從前那般,極力的排斥微生宗睿了。
跟天籟園眾女打了招呼,寒暄了幾句,微生宗睿的狐狸眼,在庭院中亂瞄,「怎麼不見小婉啊?莫不是知道我要來,特意躲了起來吧?」
白芨道:「那倒沒有,小婉身子不舒服,在屋子裡躺著呢。」
「小婉不舒服?今兒又是哪兒不舒服?」微生宗睿不以為然,以為是唐小婉不願見他,像以往一樣裝病。
白薇道:「不瞞太子爺,小婉這回啊,是真不舒服。」
微生宗睿微微蹙眉,「怎麼回事?」
白薇道:「好幾天了,懶洋洋提不起精神,不是在床上躺著,就是在榻上臥著,而且還沒什麼胃口,吃不下東西。」
微生宗睿道:「請大夫瞧過嗎?」
白薇搖搖頭,「小婉不願瞧大夫,說這種情況,是典型的五月病,不妨事,以前也有的。」
「五月份了嘛,天氣漸熱,吃不下東西,提不起精神,是很正常的事情,我這幾日也差不多。」白芨邊說,邊捂嘴打哈欠。
微生宗睿沉吟半晌,啪地合上描金折扇,「小婉的房間在哪兒?我去瞧瞧。」
白芨微笑道:「太子爺先到花廳裡坐坐,我去叫小婉出來。」
白薇領著微生宗睿進了花廳,約摸半盞茶的功夫,白芨便帶著唐小婉過來了。
唐小婉無精打采,有些懨懨的,剛踏入花廳,聞到濃郁的脂粉味兒,頓時,胃中劇烈翻湧,難受已極!唐小婉捂著胸口,掉頭衝了出去,跪坐在地上乾嘔。
白薇和白芨均嚇了一跳,愣了一瞬,跟著衝出了花廳。一道紅影閃電般,從她們身邊掠過,趕在她們之前,搶到唐小婉身邊,手無足措的道:「小婉,你怎麼啦?」
微生宗睿的靠近,令唐小婉嘔得愈發厲害,唐小婉抬起手臂,滿臉驚恐,剛做了個『不要靠近』的姿勢,便又伏在地上乾嘔。
唐小婉吐得面部變了色,變了形,絕不是能夠裝得出來的。
微生宗睿雖想上前,但知他身上的香味,對唐小婉的影響,不得不連連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