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天遠和樓天籟兄妹倆相攜離開金橘園時,招搖過市的太子爺微生宗睿,已經像一尊金光閃耀的大佛一般,被請進了醉梨園西暖閣。舒骺豞曶
瞧見樓天籟與樓天遠進了院子,縮在屋簷下的小丫鬟春草忙迎了上來,聲音清脆的稟報道:「小姐,公子,小婉姐姐回來了,太子爺也跟著來了。」
樓天籟面帶微笑道:「我知道了,他們人呢?」
春草簡單清楚的回答道:「小婉姐姐剛回來,便逕自去了飲雪姐姐屋裡,太子爺則被安置在西暖閣,是白薇姐姐與蘇木在侍奉著。」
樓天籟聽聞後點點頭,嗯了一聲。
果然與樓天籟所料中的一樣,是因為得知了蘇飲雪出事的消息,所以唐小婉今日才會從東宮回來。
微生宗睿在金鑾殿頂上尋死覓活,將唐小婉之大名鬧得天下皆知,其目的便是要求唐小婉進入東宮,侍候他一百天的時間,如今才連十天都不到,微生宗睿自然不會是玩膩了唐小婉,特意送唐小婉回到樓天籟身邊的;更不會是因為微生宗睿突然之間有了覺悟,唯恐樓天籟蘇飲雪唐小婉仨姐妹飽嘗分離之煎熬,今日特意拖著骨折傷殘的腿腳送唐小婉回醉梨園,讓她們姐妹仨個見一面訴一訴別離之苦痛。
最初聽聞蘇飲雪出事消息的時候,樓天籟腦中轟然炸響,眼前一片空茫,彷彿有那麼一刻,靈魂迅速自身體裡抽離,心底衍生了無法言說的恐懼,整個人如從天之極高處猛然墜入冰窟。
今日換成唐小婉聽到同樣的消息,唐小婉的反應,自然不會比當時的樓天籟要平靜淡定。所以即便身陷東宮,有變態太子爺製作了枷鎖,束縛住了唐小婉的羽翼,唐小婉也會想盡一切辦法,跑回醉梨園親眼瞧一瞧蘇飲雪,若沒有親眼瞧見蘇飲雪安然無恙,唐小婉的心中必然難以安定。
不過,東宮的消息未免也太蔽塞了吧,事情都已過去這麼久了,他們才知悉?微生宗睿摔斷腿在東宮養傷,便不問世事了嗎?不對!不對,樓天籟馬上否定了這個想法,以西伯侯為首的那幫人,近日對樓天遠的彈劾攻擊,普通的市井小民都知道,微生宗睿不可能不清楚。無論微生宗睿再怎樣荒唐胡鬧,畢竟是東盛國的太子爺,試想一下,永康帝微生博晟那種奸詐狡猾之人,怎會培養出一個白癡兒子?
先前故意隱瞞蘇飲雪險些被害之事,直到今日才告知唐小婉,讓唐小婉憤怒難過的同時,再狠狠內疚心痛,很顯然,微生宗睿是在用這種無恥的法子,報復唐小婉呢。
溫暖如春的西暖閣裡,微生宗睿悠然自在的坐在軟榻之上,舒雅閒淡的小口飲茶,氣定神閒,微微垂眸,長睫濃密捲翹如扇,遮擋住了眸中的媚俗華彩,墨發如漆挑在肩頭,襯得白雪般潔淨無暇的肌膚,透出極為清潤柔和的光澤,鮮紅如血的誇張衣裳,和華麗繁雜的繡紋,不再艷麗妖嬈,似乎僅僅只是,碧野清流間的明亮點綴。
樓天籟站在門口,乍然抬頭一瞧,只覺得眼前此人,仿若是個遠離濁塵的,謫居世間的仙人。
錯覺,絕對的錯覺!微生宗睿跟仙人扯不上丁點兒關係,甚至連仙人他家親戚都跟微生宗睿沒有半毛錢關係!熟識微生宗睿的人都知道,微生宗睿的骨子裡藏了一隻妖孽,道行高深不容小覷。
樓家小天籟向來無力抵抗美色,但卻並不是沒有長腦子的花癡,僅恍惚呆愣了那麼一瞬,定下心神後,走進暖閣笑著開口喚道:「太子哥哥。」
微生宗睿抬起頭來,衝著小萌物燦然一笑,眼角眉梢的俗態展露,謫仙風采蕩然無存,「小天籟。」
目光從樓天籟頭頂上越過去,落在後邊跟著的樓天遠身上,微生宗睿揚了眉頭道:「嘖嘖嘖,樓郎你這表情,真令人討厭。」
樓天遠沒好氣的哼了哼,也不怕得罪大佛的道:「那是因為我瞧見了令人討厭之人。」
微生宗睿放下茶碗,靈活的扭動著脖子,左瞧右看的尋找,「誰?誰?誰?樓郎瞧見誰了?」
白薇實在沒能忍住,以素手掩嘴,無聲的笑了起來。
瞄了一眼臉皮漆黑的樓天遠,樓天籟那雙靈動得好死有水光流動的大眼睛,眨巴啊眨巴啊眨巴,以極其天真無辜的澄澈目光,望著做作得令人想動用暴力的微生宗睿,柔柔糯糯的說道:「太子哥哥,哥哥說的那個人,好像就是太子哥哥你呀。」
「什麼?」微生宗睿滿臉錯愕驚詫,似乎覺得樓天籟的話,簡直是天方夜譚,而樓天遠根本不會,根本不可能,也根本毫無理由厭惡他。
白薇嘴角一抽,悄悄打量著微生宗睿,不由暗中感慨,這位太子爺,當真是只尤物,臉皮之厚,曠古未有。
樓天遠目色幽暗,沉了嗓音道:「說的就是你!」
微生宗睿面上的難以置信,漸漸轉變成疑惑不解,「我哪兒得罪樓郎了?」wyc1。
樓天遠道:「不好好待在東宮醉生夢死,跑我妹妹的醉梨園來作甚?!」
作為臣子的樓天遠,是一點兒都沒將微生宗睿放在眼裡,言辭間沒有一分一毫的顧忌,而微生宗睿的臉上亦無半分惱怒,更無半點高高在上皇權不容輕怠的意思,明眼人一瞧便知,兩人情誼深厚非比尋常,只有最親密無間的朋友,才會有著這般隨意的相處模式。
「是呀,太子哥哥不在東宮養傷,來醉梨園做什麼呢?難道是想我了咩?」樓天籟蹦到軟榻旁邊,裝乖賣萌。
兩頰粉嘟嘟的,像是三月桃花初綻放,小臉蛋兒嫩得,似乎只要輕輕一掐,便能夠掐出水來,偏偏又令人不敢抬手去觸碰,生怕一碰就會碎,長長的睫毛又捲又翹嬌俏可愛,水汪汪的眼睛黑黑亮亮的,猶如熟透了的葡萄,散發出誘人可口的光澤,嬌嫩的紅唇微微嘟起,唇線彎彎,直接蜿蜒到人的心坎裡。
可愛,實在太可愛了!玉雪糰子一般,可愛得令人食指大動!
小女娃可愛到極致的面容、甜糯綿軟的嗓音、和無辜純淨的眼神,則是春日裡剛升起的第一縷陽光,那般得溫暖不可抗拒,悄無聲息的,融化掉覆蓋在大地上的,毫無防備的冰雪。然而此時此刻,微生宗睿感覺自己的心肝,彷彿就如同那冬末殘雪,在小女娃的巧笑下,一寸寸融化殆盡。
微生宗睿溫情款款的道:「想,我想念小天籟了。」
只是,如此這般惹人打心眼裡憐愛的小女娃,是如何以酷厲手段殺死堂兄堂姐的?微生宗睿沒有親眼看見,表示著實難以想像。
樓天遠譏諷說道:「想念我家天籟?我還以為,太子爺是特意陪小婉回門來著呢。」
微生宗睿就是個不折不扣的瘟神,走到哪裡,烏雲便會籠罩在哪一片天空,在此之前,微生宗睿僅來過醉梨園一次,緊接著唐小婉的清譽便被毀了,還要在東宮忍受一百天的折磨,連帶著樓天籟的聲名也受損了,儘管自從殺了樓天倫和樓天靈之後,樓天籟的聲明就已經有了壞透的趨勢,但這些日子以來,樓天遠已經在努力做著挽回的工作了,所以這個時候,樓天遠著實不願在妹妹的醉梨園裡,瞧見讓人牙根癢癢的微生宗睿。
微生宗睿道:「小婉與飲雪姑娘姐妹情深,聽說了飲雪姑娘前幾日遭遇的事情之後,死活一定要回醉梨園看看,正巧我思忖著,有些日子不見小天籟了,於是便跟著一起來醉梨園了。樓郎,你甭一臉的不歡迎了,醉梨園是小天籟的居所,跟你有什麼關係?」
「看在我家小婉的份兒上,懶得理你。」罷了,微生瘟神來都來了,再與他爭吵又有何意義?樓天遠不爽的吐了口氣,緩緩走到桌邊坐下,端起白薇奉上的茶盞,飲了一口。
瞟著滿臉陰鬱的樓天遠,微生宗睿面上笑容舒逸綻放,驀地右腿上傳來劇痛,微生宗睿直著脖子,大呼一聲,清雅的臉龐瞬間慘白。
「啊——」
「啊——」
微生宗睿痛得大叫,緊跟著的,是樓天籟嚇得大叫。14054409
縮回作亂的小手,樓天籟怯生生往後退了兩步,泫然欲泣問道:「太子哥哥你、你腫麼樣了?」
樓天遠和白薇蘇木都懵了住,尚未反應過來方才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劇痛鑽心,微生宗睿張大了嘴,額頭細汗涔涔,良久良久,那種痛得,似乎全身的毛孔都無法呼吸的感覺,方逐漸淡去。
樓天籟弱弱道:「太子哥哥,你腫麼樣了呀?偶不是故意的,偶只是想查看一下太子哥哥的傷勢。」
望著樓天籟微微垂著小腦袋,眸中淚光粼粼,可憐兮兮的模樣,竟令微生宗睿不忍苛責她半句。
儘管如此,可是只要想到,那只又白又嫩、看起來毫不具備殺傷力的的小手,就在不遠的前幾日,才殘酷的結束掉了堂兄堂姐的性命時,微生宗睿的心中不由得不去懷疑,小傢伙方才在他右腿上戳的那一下,到底是不是故意為之。丫春金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