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閒雜人等哭哭嚷嚷,吵鬧得腦袋生疼,樓天籟不耐煩,磨了磨牙,便揮舞著黑喪棒,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打暈了樓三老爺夫婦倆。
以為雙親被殺,樓天靈幾乎目眥欲裂,伏在地上竭力呼喊,「娘親,父親!啊啊啊,樓天籟你喪盡天良,不得好死!父親,母親,啊啊啊啊……」
樓天籟冷漠的道:「嚎什麼嚎,沒死呢,只是暫時暈過去罷了,不過,如果你繼續嘴硬的話,我想我家大寶和小寶,是不會介意撐破肚皮的,畢竟吃了那麼久的羊肉,很難得有機會換換口味。」
樓天靈緊咬嘴唇,雙目含恨,死死瞪著樓天籟,彷彿欲在樓天籟的身上,剜上數百個血窟窿,「是我們瞎了眼,從前竟不曾看出來,樓天籟你其實是個豺狼成性、喪心病狂的惡魔!」
「現在發現為時不晚,所以你最好按照我的意思,交代實情。」磨磨嘰嘰老半天,樓天籟徹底失去了耐性,眉頭一緊,手臂揚起,接著一棒子落下去,錦繡的腦袋瓜子,便爆成七八塊,腦漿混合著鮮血,在冰冷的地面上,開出一朵盛開著的,詭異的花。
薛濤和薛凡不忍看,不約而同的,別過頭去。樓天遠面色微變,盯著樓天籟的側臉,抿緊了唇。
「殺人啦!九姑娘殺人啦!啊啊啊……」
「九姑娘殺人啦!快跑快跑啊,殺人啦!」
「反了反了,居然當著我的面殺人,簡直無法無天……」
「嘔……嘔……」
「啊啊啊……」
「九姑娘這是怎麼了?魔怔了嗎……」
「五老爺呢?怎麼還沒請過來?」
「回老太太的話,五老爺身在醉梨園,白芨和白芍擋在院門口,不讓奴婢們進去,更不讓奴婢們面見五老爺……」
「天籟先殺錦繡,接下來是不是還要殺天靈和三哥三嫂?」
「老五究竟撿了個什麼東西養著啊……」
「去報官!報官!」
樓天遠聞言,望過去道:「甭麻煩了,爺在這兒呢。」
「天遠,你身為刑部尚書,眼睜睜看著天籟殺人,竟也無動於衷嗎?」
「天遠吶,你這樣縱容天籟殺人,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的啊!」
樓天遠皺眉頭道:「我會犯什麼樣的罪,用不著各位操心。」
「哎呀!老太太,老太太……不好啦,老太太暈倒了……」
「哎,你們都別跑啊,先把老太太抬回千禧堂,快點!」
高宅大院裡生存的女人,哪個手上沒沾點血腥?但這樣殘暴的手段,實乃生平見所未見!不光樓老太太,各房女眷都有嚇暈,亦或是當場嘔吐了的。
男人們的情形也好不了多少,甚至有很多還不如女人,見錦繡被殺,當即腳底抹油開溜的且不說,只那些個膽小如鼠嚇得尿了褲子的,便有六七個。
樓老太太昏死,一半是被嚇得,另一半,卻是被氣的,樓天籟和樓天遠兩個小輩,竟然完全不將她放在眼裡,簡直豈有此理!
樓老太太昏得人事不知,被丫鬟婆子們匆忙抬走,其餘人也再不敢看熱鬧了,紛紛逃之不及,很快,就連原本在錦桂園裡當差的僕人們,也都不見了蹤影。
萬萬沒想到,平素在她們姐妹幾個面前,連說話都不敢大聲的樓天籟,竟有凶殘至此的一面!原來樓天籟的虛弱,樓天籟的病體纏綿,樓天籟的膽小,都是裝出來的!樓天靈心中又懼又怕,又悔又恨,眼前一陣恍惚,神識飄離,倒在那兒失去了意識。
紅眼狼嘴裡用力,樓天靈身子一抖,復又清醒了過來。
樓三老爺七仰八叉翻躺地上,樓天籟邁著沉穩步伐走過去,沾了血的黑喪棒直抵樓三老爺腦門,「樓天靈,如果你以為這樓府裡,還有誰能救得了你,那便太天真了!殺一個也是殺,殺三個同樣是殺,我數三下,你若再不開口,在我棒下腦袋開花的,就是你的父親了。」
「不!不!不要殺我父親!我說!我說!說我!」聲聲淚下,哭得肝腸寸斷,在至親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刻,樓天靈不得不妥協,「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我討厭蘇飲雪那張矯情的嘴臉,所以便命錦繡去醉梨園,將蘇飲雪騙出來,送到七哥哥那邊……原是七哥哥貪好美色,才會差點逼死蘇飲雪的!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如果七哥哥不曾心存歪念,即便我把蘇飲雪送到七哥哥面前,也不會出事!不是我一個人的錯……不是……蘇飲雪差點喪命,主要責任在於七哥哥……是七哥哥啊……」
樓天籟好狠啊,真的好狠啊,她不是人!她是魔鬼!
如果早知道動了蘇飲雪,會帶來這樣嚴重可怕的後果,那麼就是再借樓天靈一百個膽子,樓天靈也不敢了!
此時此刻,樓天靈的腸子都快悔青了,可是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吃。
樓天籟鄙夷道:「自己犯了錯,卻把責任往別人身上推,真他娘不是個東西!」
樓天籟動了殺念,一刻都等不及了,扭頭望著樓天遠,提醒道:「哥哥,你可都聽清楚了?」
樓天遠久久無言,對上樓天籟的眸子,知道她非殺樓天靈不可,只得閉上眼,背轉過身去。
樓天籟道:「大寶小寶,咬死樓天靈,替飲雪姐姐報仇!」
樓天靈不可置信的驚叫,拼了命的向前爬,尖厲道:「啊!不!樓天籟,你說過的,只要我陳述實情,便會放過我的!你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
「我只說,但凡你承認你對飲雪姐姐做過的齷齪事,我便不要我家大寶和小寶咬斷你的雙腿,而我現在是讓大寶和小寶咬死你,又不是讓它們咬斷你的腿,我可沒食言。」這是在樓天靈臨死前,樓天籟對她說過的,最後一番話。
母女連心,昏迷中的樓三太太周氏,感應到寶貝女兒心中的,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懼,悠悠醒轉,誰知剛睜開眼,瞧見的便是,寶貝女兒被兩匹狼撕碎的一幕,樓三太太周氏發出撕心裂肺的一聲吼,雙目暴出,再度倒在地上,這一回,樓三太太周氏再也醒不過來了,因為沒過多久,樓三太太周氏的身體,便慢慢轉涼變得僵硬。
或許在旁人眼中,狼撕碎活人的畫面,慘不忍睹,可於樓天籟而言,卻是早已司空見慣。望著歡快蹦躂的白眼狼和紅眼狼,樓天籟倍感痛快的問道:「大寶小寶,可吃夠了?」
樓天遠高高昂著頭,雙目緊閉,沉默著立在那兒,不知在想些什麼,忽感覺手上一涼,樓天籟那熟悉的聲音,於耳邊響起,「哥哥,咱們回醉梨園吧。」
自打在無為居聽聞蘇飲雪出事開始,樓天籟整個兒便變了個人似的,森冷刻骨的嗓音,直到此時此刻,方稍微平和了些。
樓天遠嗯了一聲,大掌裹住她的小手,沒有回頭的,離開了錦桂園。
暮色沉沉,樓府裡,一派淒慘景象。
傷害蘇飲雪的人都死了,樓天籟的心結得以紓解,眼圈中的血色逐漸退卻,身上的暴戾氣息亦消散,漸漸地,樓天籟恢復了往昔模樣。
樓天遠俊美的臉龐,木木的,叫人辨不出情緒來,樓天籟心懷忐忑,抬頭望著樓天遠,攥緊了樓天遠的手,聲音低且弱,「欺負飲雪姐姐,就等同是在欺負我,欺負我的人都該死,我知道,我雙手沾滿鮮血,在世人眼中,我是個壞人,可是哥哥,我只希望哥哥,不要因此而厭棄我……」
樓天遠垂下頭,瞧見她眼中的浮現的淚光,以及膽怯害怕的神色,頓時,心中被魔爪揪住了似的,疼得厲害,堂堂七尺兒郎,差點沒忍住掉下淚來,樓天遠立時停下腳步,摟住樓天籟的肩膀,柔聲說道:「小傻瓜說什麼呢,哥哥疼愛天籟還來不及,又怎會厭棄?」
與往常不同,這回沒有演戲,樓天籟心中難過已及,哽咽道:「哥哥不高興,我看得出來……」
明知哥哥不同意她殺樓天靈和樓天倫,明知她這麼做了之後,哥哥心裡會不舒服,甚至從此便厭棄了她。可是樓天籟控制不了自己,軀殼裡面,彷彿有另外一個靈魂的存在,驅使她,非得讓她殺了樓天靈和樓天倫不可!腦袋中,好像有個正熊熊燃燒的大火球,在進行劇烈撞擊,如果樓天靈和樓天倫不死,樓天籟有種莫名的強烈感覺,感覺自己的腦袋會爆炸!
「我沒有不高興!」截斷她的話,樓天遠解釋道:「我只是,只是乍然見到天籟這副模樣,除了震驚心疼之外,還有些難以接受……」
樓天籟大眼眨巴,眨出了淚珠,「哥哥……」
大拇指在她臉頰滑動,擦去晶瑩淚珠,樓天遠繼續說道:「剛才我是在想,如果我能早些遇到天籟,那該多好,天籟便不會被人欺負了。」
如果能夠在她幼小心靈受到傷害之前遇見她……如果在她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他便出現在她的身旁,將她放在手心裡,呵護得好好的,那麼今日這個轉瞬成魔的樓天籟,就不會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