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的黑夜,總使得人缺乏安全感,樓天籟習慣性的蜷縮身子,面朝床內側,撅著小屁股睡大覺。
夏日悶熱,儘管窗戶敞開,仍然悶出了一身汗,忽然間,室內溫度驟降,沉沉的壓迫感,隔空來襲,睡夢中的人兒驚駭莫名,幾乎喘不過氣來。
意識到了什麼,樓天籟霍然清醒,猛地翻身坐起,對上那雙在暗夜中亮若星辰的眸子,愣了住。
舒姝彎了腰,矮下挺拔的身軀,看似慵懶的坐在床邊,可那幽邃的雙眼裡,卻凝聚著狂風暴雨。
好像樓天籟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激怒了他似的,原就冷硬的面部輪廓線條,更是緊繃得猶如出鞘利劍,彷彿隨時會見血。
青蟒教內亂,正處多事之秋,大魔頭心情不好很正常,前幾日他來時,唐小婉不就瞅見他獨自惆悵徘徊嗎?樓天籟如此想著,略鬆了一口氣,揉了揉惺忪睡眼,咕噥道:「大魔頭,你打攪我睡覺了。」
舒姝沒有任何動作,聲音平靜的道:「寶貝兒要隨樓易之去盛京?」
樓天籟仰面躺下,打了個哈欠,吐字含糊的道:「是啊,美人爹在哪兒,我就在哪兒。」
「何時回來?」舒姝嗓音醇厚低沉,好似窖藏百年的美酒,聽著極容易令人迷醉。
此去盛京,多半是不會再回邊城了,樓天籟張口欲言,話到嘴邊,打了個轉兒道:「不知道,這得看永康帝的意思。」
大魔頭性情難以捉摸,夜闌更深到此,誰知他想聽的是哪種答案?還是保險一點的好。
舒姝修長的手指略略用力,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著他:「那寶貝兒的意思呢?」
樓天籟吃痛,皺了眉,賭氣似的閉上眼,隨口敷衍道:「大魔頭,你近來那麼忙,還有空關心這些芝麻綠豆的事啊?」
青莽教乃眾魔教之首,教主之位,不知多少人虎視眈眈,就在上個月,前任教主荊鬼因病而逝,舒姝剛剛接任不久,自然是各種大小麻煩不斷。
眸色倏然轉深,舒姝道:「我關心的,從來都不是小事。」
「喔。」樓天籟若有所思,點點頭,「大半夜跑這一趟,就是為了跟我道別麼?」
「如果永康帝命樓易之留在盛京當官,寶貝兒是不是再也不會回邊城了?」舒姝的話音裡,隱隱透著一股寒意,週身散發的暴戾氣息,更是毫不加以掩飾。
樓天籟驀地打了個冷戰,清醒了些。顯然大魔頭生氣了,可是,他什麼意思啊?不樂意讓她離開邊城?憑啥?!
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表現出來的,又是另一個模樣,樓天籟可不笨,裝傻充愣是她的強項,當即爬到床邊,趴在舒姝大腿上,軟軟甜甜的道:「大魔頭若是移居,我便不回來了。」
畢竟大魔頭是大魔頭,他一怒,後果不堪設想,樓天籟絕不會與他硬碰硬。
舒姝嘴角一勾,笑:「我若不移居呢?」
黑袍邊緣用金線繡了花紋,樓天籟手指輕摳,動作親暱,乖巧而篤定的道:「那我肯定會回來啊!」
舒姝:「是這樣嗎?」
樓天籟:「大魔頭捨不得我麼?」
不愧為他的寶貝兒,真是聰明伶俐啊,懂得討好他,跳轉話題……黑暗中,冷厲的雙眸悄然緊瞇,舒姝一把捏住樓天籟的脖子,將她從床上提了起來,「寶貝兒,我實在是捨不得你啊。」
語調神情,皆皆極致溫柔,可下意識掙扎著的樓天籟,分明從他瞳眸中看到,有一隻凶獸張牙舞爪。
他對她動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