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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國奢愛 78.愛的重量7-史上最浪漫的離婚協議 文 / 秋如意

    篤篤篤,房門被敲響。舒殢殩獍

    正在憤怒叫囂中的出雲一下打住,也著實被嚇了一跳。

    「真英子,去看看是誰?」

    眼下他們就住在織田亞夫辦公室不遠的位置,這也是出雲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來的房間。

    天知道她為了織田亞夫受了多少委屈,要她就此放棄從幼年時期的夢想,根本不可能。

    真英子開門後,微微訝異,「是你,你來幹什麼?公主殿下已經睡了,憑你的身份也配覲見公主,快走。」

    說著就要讓守門的禁衛將人轟走了。

    榮澤英傑卻不以為然,只是將手中的一束小花,送上前說,「今日公主受委屈了,在下只是寥表心意。希望來自普羅旺斯的祝福,能讓公主殿下睡個好覺。」

    真英子不耐煩地接過了熏衣草,卻並沒像表現的那麼不耐煩,將花帶入屋中。

    出雲看著花,覺得有些奇怪。

    在陽台上,已經放了五束不同品種、不同顏色的鮮花,不知男人用了什麼手段,這些花放在這裡,依然芳香馥郁,美不盛收。

    「真英子,你去問問,他到底想幹什麼?」

    很快,真英子回來,面有羞澀道,「公主,他要親自跟您說。」

    出雲公主並非不解男女之情,但是用如此浪漫手段追求她的還是第一個。以往的皇宮貴族們,知道她喜好詩詞歌賦,筆硯紙墨,都投她所好。而這些愛好,都是織田亞夫最喜歡的。

    也不是沒人送過她鮮花,但是榮澤英傑的花卻似是從荒野地裡親手採來的,小小的一束,看起來很廉價,但也夠獨特。

    出雲終於動了心,想去會一會這個據說是織田亞夫眼前大紅人的男人,心下又悄生一計。

    「英傑只是以為,公主殿下不愧是我東晁帝國第一美人。理應擁有全天下女子最令人羨慕的幸福和美好,不該受那樣的委屈和侮辱。」

    這種諂媚的話,出雲當然聽過不少。

    可是榮澤英傑說此話時,目光直視她,真摯而誠懇,沒有其他男人的諂媚和討好之意,彷彿就是說出一個事實。

    不管怎樣,榮澤英傑順利討好到了公主。

    這一晚,他們去了百樂門。

    從來都養在深閨,沒有接觸過如此繁華糜艷世界的公主,一時為之傾倒,心下驚艷之後,不知不覺就被勾住了魂兒,樂不思蜀了。

    一包雪白的粉末被悄悄攪入杯中,男人殷情送上時,說,「美麗的公主殿下,世人都說,一醉解千愁。英傑敬您,希望您喝下這一杯來自另一半地球的美酒,暫時忘掉那些煩惱,痛痛快快地開心,徹徹底底的歡笑。」

    「呵,榮澤中校,你可真會討女生開心。」

    「不,英傑此生,只為討一位女性開心就夠了。」

    俊秀的男子輕輕碰了碰女人的酒杯,便折轉身,看著台下的歌舞昇平,獨自飲盡杯中酒。

    他不卑不亢的姿態,讓出雲迷惑不矣。

    女人的心房,便也在這明昧不定的燈光歌舞聲中,悄悄卸下了防備而不自知。

    ……

    與此同時。

    在距離滬城,大約一百多公里,通往應天府的方向上,有一座不大的村子。

    時值深夜,這裡靜得出奇,連小貓兩三隻,或者賴皮狗,也見不到,甚至連老鼠摳食的蹤影也沒有。

    月盤高懸時,可見扇著黑色漏翅的烏邪,嘎嘎叫著,掠過屋頂,停在頹禿的大樹上,那顆大樹十分粗壯,樹丫密織,在如此盛夏時節,竟然沒有什麼樹葉,光禿禿的樹枝無端端多出兩個大洞,顯是被炮彈轟擊過。

    遠遠看去就彷彿變成了一張地獄爬出來的怪臉,而在大洞上,還懸著不知什麼東西,隨風飄來蕩去,糝人得很。

    順著一片破屋爛房過去,行到村子中心的那間大屋,正是村長的居所。

    不過,那都是曾經。

    現在,只有這間大屋燈火通明,人影綽綽間,突然傳出女人們或尖銳、或粗豪、或憤恨、或激動的聲音。

    「我們是國民政府軍旗下的女子別動隊,專門進行敵後活動,今次到村子來,也是為了征招更多志同道合的女性同胞,一起組成抗帝戰線,打鬼子,奪回我們的家園。」

    陳孟蝶做了一番很是激勵人心的動員講演後,做為副隊長的莫曉熏又用更為溫和親切的語氣,詢問了參加今晚這次群眾聚會的女人們一些村子的情況。

    「我男人被鬼子抓去挖戰壕,後來國民政府軍的空軍突襲鬼子陣地時,他被炸死了。」

    「我只有一個獨子,他和村裡的男人們一起,跟著村長去打鬼子,結果全沒回來。」

    「我,我新婚那晚鬼子進了村子,把我男人殺了,還把我給……」

    「那些東洋鬼子簡直不是人,那晚連我十一歲的女兒也不放過,他們簡直就是禽獸,畜牲,豬狗不如,我們都被鬼子給糟蹋過。」

    「我們的男人都死光了,留了這一村的女人,還有什麼好活的啊!」

    頓時,一片哭嚎聲,讓做動員的陳孟蝶和莫曉熏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這種時候,說什麼,勸什麼,都無濟於事。

    因為她們也曾經經歷過這種徹底絕望的時刻,最清楚這心底的恨意。

    「幫國民政府打鬼子有什麼好處?」突然有女人問。

    「政府軍會提供我們足夠的糧草資源,只要立下功勳,那就是為咱們家人臉上添光,也是讓他們死得冥目,泉下有知。未來要是亞國能順利統一,咱們都是開國元勳哪!政府對於為統一做出貢獻的戰士,都會給予豐厚的撫恤金。就算男人們不在了,我們女人也能頂起半邊天,也要讓鬼子瞧瞧,我們亞國女人絕不是好欺負的!」

    莫曉熏做了這段簡短的演講後,又將自己和好友多年前的經歷托出,希望能獲得女人們的共鳴。

    可是說完後,眾人的臉色並不見好,看著他們的眼光,也依然木訥,或者不動於衷,麻木不仁。

    莫曉熏為難地看看陳孟蝶,兩人面面相窺,也不知該怎麼辦了。這畢竟是她們第一次出面招收新兵源,因為之前進城救助向家人時,跟榮澤英傑的特勤隊遭遇大戰,她們失去了不少戰友。眼下又接到新的任務,人手不夠,上級就讓他們就地取才,發展新同志,自給自足,壯大革命力量。

    沒想到,這第一次出師,就碰到了想不到的阻力。

    當然,這也是由於她們和村裡人的很多經歷情況不同。她們就算曾經遭遇不測,可是畢竟是富貴大戶人家出生,回國後雖差點淪為舊式婚姻的犧牲者,但就同輕悠一樣,她們接受過新思想的熏陶,敢於選擇自己的命運。

    村子裡的人卻因為環境條件太差,多數只能隨波遂流,為命運所擺佈,無法掌握自己的幸福。她們渴望的東西,跟陳莫二人以為的差距太遠。

    正在這時,屋外傳來一陣響亮刺耳的引擎轟鳴聲,聲音直到門外嘎然而止。

    負責守門的女人發出一聲大叫,女特工們立即提起槍支,安撫其他女人,出門去應對。

    不想門一開,一個高佻的女性身影就走了進來。

    那女人將防風鏡一取下,露出一張消瘦卻仍可見曾經美麗的臉龐,她的目光如閃電般掃過屋內一圈兒,在掠過陳莫兩人時,露出十足的嘲諷。

    旋即將手中長槍朝地上一頓,那槍體比起陳莫二人手上據說是最先進的國民軍武器配置衝鋒鎗,還要霸氣十倍不卡。

    她揚聲說道,「什麼國民政府軍的軍晌補帖,統一後的撫恤金,那都是放他媽的狗屁玩藝兒。如果這些東西有用的話,我們的男人怎麼還會死掉。國民政府為什麼不在這之前,給咱們發槍發子彈發糧草?整年除了苛捐雜稅、各種征令,還有什麼?我們憑什麼為他們那些整天睡在漂亮房子裡,錦衣玉食的大官老爺們賣命,憑什麼?」

    她這話聲一落,那些神情呆滯、滿目空洞的女人突然就動了。

    陳莫二人卻氣是不打一處來,「林雪憶,你別胡說八道。這裡不是你該待的地方,要是你再不離開,我就……」

    林雪憶笑得更大聲,「啊哈,你是不是就要殺了我,殺了你的身為同胞的我,跟你們一樣被東洋鬼子侮辱折磨到現在這副鬼模樣的同胞啊!」

    她突然一把扯開身上的衣服,露出了一身猙獰可怖的傷痕。就如同一記強心針,更似一記重拳狠狠打在女人們的心上,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盯著那些傷疤,就彷彿清楚地看到自己身體上被撕裂的傷痛,歷歷在目。

    林雪憶聲音更大,「男人死了,女人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孩子死了,當娘的還能幹什麼?除了為他們報仇雪恨,我們還能幹什麼!現在,你們看到的我,就是為了這個目標而活著的。」

    「我不為什麼國民政府,因為在我受侮辱的時候,他們在哪裡?我不為什麼亞國統一,不管統一不統一,不管是前皇朝還是現代的國民政府,我們老百姓的日子永遠這個樣兒,有什麼改變?」

    「我他媽就為我自己!」

    她提起槍,砰地一聲重重垛地上,所有女人的眼神倏地亮了,就像被終於點燃的一根老燈絲,開始慢慢凝聚力量,那是從靈魂深處壓抑了許久終於被釋放的力量。

    「為了我們女人自己,我們要打鬼!誰要跟我一起打鬼子的,就站出來吧!我可以給你們槍,給你們炮,給你們想要的一切武力支援。咱們就是為了打鬼子!」

    「打鬼子!」那個剛才還問有什麼好處的女人,第一個站了出來,放聲大叫。

    緊接著,第二個女人也站了出來,「我要打鬼子,為我的男人報仇。」

    「我也要打鬼子,為我的閨女報仇。」

    「我要為我自己報仇,打鬼子!」

    頓時,此起彼伏的怒吼聲,從這片小小的村落裡,憤怒傳出。

    陳孟二人想要阻止,也不得而終。

    林雪憶非常滿意地抬起手,叫吼聲立即沉了下去,心裡卻閃著不屑,嘴上說道,「今晚我來,就是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需要鄉親姐妹們幫我完成。我們這次打鬼子的目標,就是東晁帝國遠征軍的第一統帥——織田亞夫。」

    「這個魔鬼一樣的男人,雖然生得比女人還漂亮,但是他心狠手辣,侵略我們的土地,燒殺搶奪無惡不作,姦淫擄掠泯滅天良。就連他的亞國情婦也一樣無恥卑鄙,為了自己的喜怒,害死我林家上下數百口人命。」

    「我已經計劃好了,我將利用織田亞夫的情婦,引他自投羅網。那個亞國情婦已經懷了他的種,他為人十分高傲,絕對不會坐視不管。即時,大家想怎麼對付這個亞國敗類,咱們最大的敵人,隨你們便。」

    頓時,整個寡婦村的所有女人都爆發出激烈的怒吼聲,齊聲喝叫著「殺死織田亞夫」、「殺掉亞國賤婦」!

    吼叫聲中,陳莫二人不得不退出了群情激憤的村長房間。

    「孟蝶,我覺得林雪憶很有問題,恐怕她根本就是騙寡婦們去送死。如此我們現在不阻止她,後果不堪設想。」

    莫曉熏當年被林雪憶害到被東晁士兵侮辱,至今仍然心有餘悸。

    「曉熏,現在她人氣那麼旺,那些女人根本不聽我們的話,如果我們跟她對著幹,只怕情況會更糟糕。這事兒我看咱們還是先靜觀其變,我去打探下消息,看她到底想幹什麼?」

    然而,陳孟蝶很快就被林雪憶給嘲諷了一頓,什麼也沒套到。想勸村人們冷靜,不要輕信林雪憶,就被村人們吐了唾沫,說他們是國民政府的走狗,根本不懂他們老百姓的疾苦。

    若非莫曉熏之前還為寡婦們做了些事,否則就要轟女子別動隊離開村子了。

    這些女人死了丈夫孩子後,多數人心理都有些扭曲,自暴自棄,十分憎恨鬼子,已經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而林雪憶正是抓住她們心中的仇恨加以引導,讓其徹底淪為自己的爪牙。

    ……

    這一夜,輕悠終是失眠了。

    織田亞夫乾脆利落地走掉,沒來哄她,讓她十分委屈,爬在床上哭了半晌。

    十郎和靜子都不好再勸,只能默默陪伴。

    晚飯也沒吃多少,上洗手間時,從值班護士處拿來了最新的報紙,上面竟然都是織田亞夫和出雲公主出雙入對的八卦新聞,各種曖昧的猜測和討論,看得讓人又氣又無力。

    輕悠氣哼哼地把報紙撕了個碎,扔進垃圾筒。

    卻看到值班護士的桌上插著一束香水百合,就質問那是從哪裡來的。

    護士哆哆嗦嗦地說是揀來的,輕悠更氣。

    直說那就是丈夫送給自己的,就算自己不要,別人也沒資格欣賞,於是,她生平第一次做了一回女惡霸,搶走了百合花,邊走邊罵,來了個辣手摧花。

    十郎和靜子都不禁歎氣。

    還說要帶著孩子離婚!

    瞧瞧這模樣,分明就是已經妒嫉成狂,抱醋狂飲,心裡根本就捨不得。

    本來兩人還想勸輕悠回頭是岸,現在去找人,好好交流一下,挽回關係應該不成問題。

    不成想,下午的時候,那位叫南雲的將軍就來了,竟然真的帶來了織田亞夫的離婚協議書。

    當然,輕悠看也不看就給扔掉了。

    十郎得了南雲衛的警示,將協議給偷偷揀了回來。靜子好奇地看了一下後,就驚訝地讓十郎也看了一遍。

    兩個女人覺得有些哭笑不得,更覺得這一場夫妻爭吵,應該很快會結束。

    十郎便決定等隔日女主子心情平覆了,再哄她看看協議,也許事情的轉機就在於此。

    但是時間走過了十二點,輕悠翻來覆去地睡不著。

    她的眼皮子直跳,心悸得厲害,叫了一回醫生來看情況,只安撫她保持情緒穩定,不要過於激動或傷心神。

    可是她還是睡不著,對著月光,她看著手指上的紅寶石婚戒,心裡又酸又疼。

    織田亞夫,你敢跟我離婚,我就告訴爹娘,告爸爸去。

    「十郎,我要回家!」

    「啊,夫人,您這是……」

    「我要回應天,你去幫我買火車票。現在不是兩地都通關了嘛,我明天天亮就坐最早的那班火車回去。」

    「夫人,不可啊!」

    十郎嚇壞了,急忙抬出了醫生護士之前說輕悠胎息不穩,不能長途跋涉的理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加上又驚醒了隔壁床的靜子,以兩人之力才勸服了輕悠。

    「可是,我想回家。」

    輕悠眼角掛著水珠兒,可憐巴巴地看著兩人,又看看手上的婚戒。

    靜子勸說,「醫院的確住著不舒服,不如,你就回你們的小家吧!說不一定,他可能還在那裡等著你呢!你們在自己家裡,好好說說……」

    於是,輕悠連夜回到了海邊別墅。

    ……

    「少主回來過嗎?」十郎將輕悠送進屋後,悄聲問管家。

    管家臉色凝重地搖搖頭,說,「自從那天少主帶著夫人去出海,就沒回來過。」

    雖然聲音已經壓得極低,還是飄進了輕悠的耳中。

    她看著溫暖的燈光下,大床還和那天他們一起離開時,一模一樣。

    枕頭歪聳在床頭上,因為離開時她還膩味了一下,皺皺的樣子,很有家的感覺。

    這是她故意不讓傭人收的,覺得自己和丈夫的屋子,應該都是他們使用的痕跡,要是每次回來都乾淨清爽的話,看起來就像是住旅館,沒了家的感覺。

    床頭上,放著的都是她的奶杯,飲料瓶,還有他從國外買來的牛奶糖,和一些不知名的營養片兒,堆了滿滿一床頭櫃。

    只有一個喝了還剩一半白開水的玻璃杯子,是他的。

    她鼻頭一酸,再也忍不住,跌坐在床上,拿起那個玻璃杯子,嗚嗚直哭。

    亞夫,你這個笨蛋,你為什麼就不回來哄我一下。

    以前你都會的啊!

    難道你真喜歡上出雲公主,嫌人家又肥又老又醜,不要人家了嘛?

    居然還寫離婚協議?

    想到這裡,她心裡就嘔得慌,將杯子重重頓回桌子,翻身倒進大床裡,抱著被子就睡。

    可是,聞到被子上還余留著男人特有的氣息和味道,她就難受得要命,又嗚嗚哭了起來,一直哭到睡著。

    殊不知,在她回到家後不到一個小時,海濱大道上便駛回了男人的汽車。

    管家看到男主人終於回家,高興得不得了。

    十郎看到了十一郎,也終於鬆了口氣。她想,女主子被男主子嬌慣壞了,又恰好碰到靜子和出雲公主的事,一時拗不過勁兒來,肯定不會主動打電話。她便代勞了。

    好在,少主對夫人的感情,果真夠堅定,還是回來了。

    織田亞夫推門進屋,一眼就看到了蜷在床上的那兩團肉——大肉團抱著小肉團,把好好的被子踢得遠遠的,好像跟那被子有仇似的。

    心底深深一歎,走上前,拉過被子給大小肉團蓋好,再掖住被角。

    這動作自然又流暢,顯是做過很多遍。

    天知道這團大肉開始吹小肉球後,各種怪癖層出不窮,以前明明不嬌氣,也很善解人意,現在竟然變得蠻不講理,還口出狂言,也不念及夫妻情感了,脫口就叫要離婚。

    簡直豈有此理!

    他要不發發威,她就要騎到他頭上去了。

    可是騎到頭上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怕她受騙,就像當年百合子那件事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懷孕,特別感性,智商都受了影響。

    萬一林少穆利用靜子來對付她,他又該如何是好?

    「輕悠,你怎麼越來越蠢了。」

    你以前不是都說,你就喜歡我蠢,我笨嘛,現在居然嫌棄起別人了,果然心裡有個漂亮小三兒了,就各種看人家不順眼了。哼!

    輕悠本就睡得不深,在男人進來給她掩被子時,就醒了。但她心裡還是不痛快,故意裝睡不醒。男人一開口,她憋著不出聲兒,就在心裡腹誹上了。

    「你知不知道,林少穆的能耐有多大,他一個人竟然調來一艘英**艦幫他救妻兒。你以為他會沒本事把你擄了,用來威脅我嗎?到那時候,你以為以他的狡詐,和對軒轅家的仇恨,他會不會放過你和你肚子裡的小小寶兒?」

    她那時只想著終於能找到個說些心理話的朋友了,都是從當年東晁走出來,都是媽媽,還都是異國戀,應該更有共鳴。

    而且靜子給她的印象,一直都很好,跟林雪憶完全不一樣。

    她考慮過的,她以為應該沒有問題。

    「林雪憶都可以為了家人幹出那麼多傷天害理的事兒,她故意發佈對你我不利的新聞,還想要狙殺你。你就能保證靜子一定心地善良,絕對不會為了自己的丈夫和小姑子,對你動手麼?」

    他們倆考慮的方向完全不同,她沒有他的理智,也沒有他那麼仔細全面,更沒有他那麼緊張擔憂自己的安危,連萬分之一的危險也承受不起,寧願將一切危機都扼殺在搖籃裡。

    寧可錯殺一千,不可放過一個!

    這就是織田亞夫的愛——重過所有人。

    「輕悠,你總是太善良,對我卻太殘忍。」

    他淡淡說完,轉身離開。

    她立即睜開眼,想要出聲喚人時,卻聽到男人跟十一郎在說話,看樣子不像是要離開,只是臨時有事兒。

    她莫名地舒了口氣,又佯裝無知地翻了個身,留出了給他的位置。

    織田亞夫回來時,看到那個明顯的空位,緊蹙的眉頭,也微微平展。

    然後,這一晚,兩個吵架的夫妻,終於同榻而眠。

    輕悠終於沒有再失眠,嗅著男人熟悉的體息,一覺睡到大天亮,還超了時。

    醒來時,她覺得渾身都舒暢不少。

    可是手一摸,身邊又是空空如野,讓她莫名失落。

    她用力翻起身,就衝出房間,十郎一見到她出來,就說,「夫人,少主他……」

    「停。我,我不是要問他的事,不要告訴我。」

    十郎頓時僵在那裡。

    心裡嘀咕,那模樣分明就是想知道少主去了哪裡啊!不然這麼急著出來,也不叫人,掩耳盜鈴真的是很自虐的不是嘛!

    而且,根本就沒發現,她身上的衣服都被人換過了。昨晚她進門時,根本就沒叫人服伺。

    「我,我要發電報!我是想叫你,先幫我準備一下,我換了衣服就來。」

    說完,砰地一聲就關上了房門。

    十郎回頭,跟剛剛走上樓來的十一郎,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兒。

    看來,這個架,還沒吵完。

    「十郎,把我的發報機放到客廳去,我要在那裡發。」

    原來,發報機是放在書房裡的。

    十郎不得不去書房,頂著一頭雞皮疙瘩。

    因為,織田亞夫正在書房裡打電話。

    現在已經十點,按以往的情況,織田亞夫早就該去司令部主持軍務,但現在還留著沒走,顯而易見了。

    聽到十郎稟報,織田亞夫眉頭又沉了下去。

    「她說的?」

    這個小混球一醒過來,就開始鬧騰。

    「是,夫人說的要在客廳裡打電報。」

    「不行。你告訴她,這台電報機我必須帶走,讓她寫信。」

    織田亞夫起身就去拆電報機,正好輕悠換了衣服過來,想到電報機的裝拆也不簡單,就想來幫忙,哪知道剛好聽到男人的話。

    男人又說,「你通知她,讓她趕緊把那個協議看了,同不同意一句話,不准再拖下去。」

    十郎眼睛一突,心說,少主這顯然還是想要少夫人主動來跟他道歉啊!可是……

    「少主,夫人她還沒有……」

    輕悠大惱,衝進門來打斷了十郎的話,「織田亞夫,你休想!我就不簽。」

    她衝上前,推開男人。

    當然,肯定是男人主動讓她。

    她撲上發報機,立即打開電源,就開始發起了電報,一邊發,一邊恨恨地罵,「還罵人家蠢,我現在就蠢給你看。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怕我告訴爹娘,怕爸爸知道。我現在就給爸爸發越洋電報,讓他知道你的無恥卑鄙,花心惡行……

    我就告訴大家……你欺負我,你就嫌我懷了孕,又肥又老又醜了。現在你們東晁帝國的第一美人兒來了,你看上人家了,就覺得我丟你臉了,帶不出門兒了,嗚嗚嗚……我就告訴大家,你是個花心負心漢……嗚嗚,竟然還要跟人家離婚……我就不離,你休想讓我的小寶去叫別的女人媽媽,除非我死……」

    開始男人還聽得哭笑不得,知道女人又是在發小脾氣。

    可是聽到後面一個「死」字,火氣又上升。

    他一把摁住了女人的小手,怒聲斥責,「軒轅輕悠,你能不能動動你的豆腐腦兒,不要一天到曉異想天開!」

    輕悠吼回去,「你才一腦子豆腐渣呢!我怎麼異想天開了,之前是誰當著所有人的面,說要娶別的女人的!是誰說要我去嫁愷之哥哥的。這都是你說的,都是你說的,織田亞夫,你混蛋!」

    織田亞夫被女人這一頓指責弄得心煩意亂,也著實沒話可回,扯開女人的手,就要拿走發報機。

    輕悠更覺得他是心虛,死活抱著不放。

    織田亞夫氣極,說道,「最近我司令部被洩露了不少機密信息,因此使前線不少將士無辜身亡,損失慘重。我們一直懷疑這內奸就在組織內部,最近一直在做排察,而發報機就是最好的做案工具。我問你,你是不是還要繼續保留它?」

    輕悠立即雙眼大瞠,更不敢置信,「你,織田亞夫,你竟然懷疑我洩露你們的機密?」

    「難道你沒洩露嗎?之前是誰去給向家人通風報信,還跑去救了向老頭兒,將人送出滬城區的?你以為我都不知道你背著我,幹了些什麼該死的蠢事兒。」

    原來,他都知道。

    就像之前靜子的事一樣。

    剛剛因為他終於回家來的喜悅,瞬間消散一空。

    取而代之的,卻是生活毫無私密可言,所有行為都被掌控監視,各種不被理解的委屈,和無法調和價值觀差異,排山倒海地將她淹沒了。

    「你,認為是我把你的機密,都洩露給了國民政府,給姜嘯霖知道?」

    他抿唇不語,心頭卻懊惱不矣。

    他的本意只是想告訴她,他最近都在追查這件事,而收走發報機,也是為了做調查。

    可惜,男人和女人的思維真是南轅北轍。

    她顯然又誤會了他,他卻不想再做無謂的解釋。

    說出去的話,就如同潑出去的水——覆水難收。

    男人不說話,那雙冰冷的眼神,再一次讓輕悠感覺到難以觸及的距離生生橫亙在彼此之間。

    她咬住下唇,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又哭出聲,墜了氣勢。

    「好,還給你。隨你怎麼調查,要抓我這個奸細的話就趁早。」

    這分明就是負氣的話。

    她推開了發報機,強撐著笨重的身子,雙手四處借力,就是不要男人伸出的手,終於站起了身子,步覆踉蹌地往外走。

    「輕悠……」

    他終於忍不住喚出一聲,她卻跑得更快,捂著臉直接衝回了自己的房間,還將門落了鎖。

    他追到門前,用力拍了幾下,卻不知該怎麼解釋。

    恰時,書房裡又響起電話,十一郎接起後,聽到情況緊張,不得不叫織田亞夫。

    「什麼?林少穆被人救走了?監牢那裡有一個連的人把守,還守不住人?混帳,你不是說國民政府埋伏在滬城的探子已經清掃得差不多了嗎?那種炮彈,他們怎麼會有?不,不可能,這件事很不對勁兒。一定有內奸!該死的,把所有看守都給我抓起來,我要一一審問。不在三天內揪出這該死的內奸,榮澤英傑,你就給我從那個位置上滾下來。」

    織田亞夫一手砸了電話,回頭抄過軍外套,就朝外走。

    可是走過臥室時,他又頓下腳步。

    故意放聲下令,「我要出去,在我沒回來之前,你給我待在屋裡,哪都不准去。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拿你的靜子姐姐和小木頭開刀!」

    還爬在床上嗚嗚哭泣的輕悠一聽,立馬起身衝出來,追上男人的身影,揚手就把手上的東西砸了出去。

    「織田亞夫,你混蛋。我要告爹娘,告爸爸,你等著瞧!」

    罵完之後,她又返回房間,再次把門甩得震天價響。

    他先是一愣,瞬即又鬆了口氣。

    至少,她還能中氣十足地罵他,說明這身子的情況應該已經沒有大礙了。

    看到地上的東西,他目光一亮,俯身揀了起來,拇指撫過上面的粉紅芙蓉花兒,針腳還是那麼粗陋,但是卻是女人偷偷花了很多時間,專門繡給他的。

    「好好看著夫人,若有什麼情況,及時報告。」

    最後,他又認真叮囑了一遍屋內外的警衛,卻又覺得不安心,留下了自己的帖身暗衛兩名,才離開。

    可是不管男人怎麼防,總有百命一疏。

    ……

    「讓開,我要去沙灘畫畫!」

    「你,你們敢攔著我,我就告訴織田亞夫通通撤你們的職。」

    輕悠吃了東西後,有力氣了,似乎故意跟所有人都過不去,硬要反著男人的話干。

    「可惡,讓開,你們聽不到嗎?」

    她把肚子一挺,守在門口的人就嚇到了,不得不讓開。

    大門打開時,十郎上前攔住了輕悠。

    「夫人,求求你,請你冷靜一下,為了小主子,更為了少主。」

    她拿出了那一紙《離婚協議書》,讓輕悠看看。

    輕悠本不願意,可是又覺得十郎的態度有些異恙,之前好像離開時,靜子也說過,她應該認真將協議看看。

    她心裡彆扭了一下,咬咬牙,總算靜了下來。

    拿過牛皮紙袋子,她恨恨地嘀咕,「我那麼信任他,他竟然懷疑我。我真後悔,婚前應該認真調查一下他的身家到底有多少,想要跟我離婚就得把所有東西都給我和孩子。否則,沒門兒!哼,我看他沒錢沒勢以後,成一窮光蛋,還有什麼資本去泡那個什麼第一美人兒。」

    剛剛被洗刷過的警衛們聽得,一個個全別臉噗嗤響。

    拿出紙,就一張。

    還是用打印機打印的,非手寫。

    「你看,他急著跟我離婚,連字都懶得寫了,還是用打……」

    ……史上第一浪漫甜蜜之《離婚協議》隆重出爐的分隔線兒……

    軒轅輕悠:

    你這個小混球!

    你要跟我離婚,就必須把小小寶給我留下!他是你偷我的種長出來的,你要敢讓他叫別人一聲爸爸,我就滅了那混蛋的種。

    只要你能做到以下數點,我就同意。

    一.除非你不是軒轅清華的侄女兒,軒轅瑞德的女兒,軒轅錦業的妹妹……(以下省略軒轅家的所有人員)

    二.除非你以後都不開汽車,不騎自行車,不坐飛機。

    三.除非你以後都不穿旗袍,不穿和服,不穿襪子。

    四.除非你以後都不吃糍粑,不吃壽司糰子,不吃烙餅,不做櫻花糕。

    五.除非你以後都不畫畫,不吟詩,不繪花,不照相……(以下省略輕悠所有的興趣愛好)

    ……(此處省略輕悠所有衣食住行的必需品)

    第一百條,除非你在這裡寫下你心裡一點兒也不愛織田亞夫,你永遠都不會想我了,你恨我,你厭惡我,你寧願永遠不曾認識我,你不想繼續做我妻子,你也不會再給我做他喜歡吃的櫻花糕,你不跟我做喜歡做的事了,你更不會在每天清早醒來的時候給我一個吻……除非你說你再也不想做這個世界上對我來說最重要的親人……(以下省略數十上百件男人和女人一起生活的各種事件)

    第一百零一條,除非六年前的這個夏天,我織田亞夫從來沒有在伽南寺的會稽園裡,對那個叫軒轅輕悠的小混球一見鍾情,我就同意離婚!

    「啊……」

    輕悠情不自禁地低吟一聲,一隻手摀住了發燙的小臉,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胸口「砰砰砰」地跳得歡快無比,激動得無以復加,感動得亂七八糟,心軟得一塌糊塗。

    她的所有執拗,堅持,固執,蠻橫,委屈,難過,懷疑,不理解,等等負面情緒,都隨著男人所打的這個不算離婚協議的離婚協議,徹底消散光光了。

    在協議的最下方,留下了男人明顯非常潦草的筆跡。

    可以想見,當時在聽到她說要帶著孩子離開他時,男人的內心絕對也是天翻地覆的。

    若不是因為情緒太激動,寫字兒都怕戳爛了紙,才會用打的吧?

    輕悠不知道,為了把這張協議書,男人幾乎要把那台德國進口的打字機都給毀了。

    筆跡寫著:軒轅輕悠,你想跟我離婚,除非我死!

    「嗚嗚嗚……哈哈哈……」

    輕悠看到最後,又是哭,又是笑,在沙發上東倒西歪,表情更是怪異,瘋瘋癲癲,差點兒沒把其他人給嚇壞了。

    最後她一抹眼淚,抱著十郎又大笑起來。

    「十郎,我要去見他,現在就去見他。不不,我要先打個電話,不然他又罵我混球兒。還有十郎,對不起,之前害你和十一郎挨了那麼多鞭子。回頭我就給你們準備婚禮去,再也不胡思亂想了……」

    管家立即將電話送上前,輕悠利落地撥起電話來,他給她的專屬號碼,就像靈魂密碼一樣死死刻在心裡。

    嘟嘟——嘟嘟——

    以往聽慣了的等待音,現在聽起來,彷彿一下變得有些漫長,又有些說不出的甜蜜感。

    不過連續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

    以往最多響五聲,若是織田亞夫不知就會自動轉到接線台去,女接線員們會幫她留話。

    嘟嘟聲超過五聲後,又響了幾聲,突然一下變成了急促的「嘟嘟嘟嘟」聲,就像已經被掛斷了似的。

    「咦,怎麼回事兒,電話不通?」

    輕悠把話筒遞給了十郎。

    十郎聽後也覺得古怪,便立即叫人去修理電話線,讓輕悠稍等。

    雖然有些急,希望能立即將自己的心聲傳達給亞夫,可是心裡的大疙瘩終於解開了,大鬆了口氣,想想這時候也許他很忙,晚點兒也沒關係了。

    輕悠便覺得之前折騰得有些累,決定上樓再睡會兒,等睡飽了再來打。

    真有點怪,這幾天自己真是無理取鬧極了,竟然為了外人,跟丈夫鬧脾氣,真是莫名其妙呢!

    她甩甩頭,沒有再糾結這突然升起的疑惑,上了樓。

    ……

    然而,那個時候,織田亞夫在監牢裡審問失職的守衛。

    他辦公室裡的電話,並沒有響過一聲,在接線員那裡,也沒有任何反應。

    遠在海邊別墅這方,高高架起的電話線下,向來都有警衛值班守候,現在卻空無一人,而在隱蔽的草籠裡,有已經被幹掉的士兵屍首。

    前來查看線路的警衛遍尋不到人,直覺到了危險,便商量著要回去報告隊長,但剛往回走了幾步,倏倏兩聲哨鳴,兩人胸口就中了箭,倒下。

    很快,身著黑衣、背著箭矢的人就朝前方的海邊別墅行進。

    值守在外的人,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屋內,十郎又撥了一回電話,仍然是盲音。

    她覺得有些不對勁兒,那是一種對危險的天生嗅覺,讓她在幾個窗口挨個巡視了一下,霍然發現了那群黑衣人。

    一算數量和身手,她一人根本應付不了。

    外面的警衛已經被陸續幹掉。

    她立即衝上樓,卻為時已晚,已經有三個黑衣人從樓頂進入,一看到她,就開始狂放箭矢,一場毫無懸念的大戰打開。

    「夫人,快逃啊!」

    這是輕悠猛然驚醒時,最後一次聽到十郎的聲音。

    隨即,她就被黑衣人打包成了粽子,送上了一輛車,離開了。

    待到人一走,黑衣人們又回到了海邊別墅,在計算到載著人質的車已經順利離開了滬城後,約計一個小時左右時間,開槍狂掃別墅內外,最後扔了顆炸彈,將別墅徹底炸毀。

    那個時候,輕悠的嘴裡塞著綿布,躺在黑漆漆的車後廂裡,聞著濃重的汽油味兒,感覺身下顛簸得厲害。

    她努力側翻過身子,將背緊緊抵在車廂壁上以減輕顛簸的感覺,盡量不讓肚子被壓到。

    祈禱著:小小寶,不要怕,爸爸很快會發現我們被壞蛋綁走了,他會來救我們,很快很快。我們一定要堅持到爸爸來。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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