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被父親大人抓個現行,輕悠少不得挨了狠狠一頓訓。舒榒駑襻
父女兩彷彿貓捉老鼠的模樣,讓已經放下大事的軒轅家人們,都當成了兒戲看,倒是喜樂。
一家人正鬧得歡時,宋氏夫婦便來了。
軒轅清華直說不好意思,他們受了宋先生的大恩,理應親自去道謝,卻勞恩人屢次登門,實在慚愧。
宋先生為人豪氣,不愛端架子,一揮手就半事情揭過,跟軒轅清華聊起書畫學問來。這知音老友見面,總是份外投機,聊不完的話。
輕悠想到亞夫送了宋先生一張假字畫,就汗顏得很,心下琢磨著什麼時候送幅真的。便被宋夫人拉到一邊,擺談女人間的話題。
席間便問到了她和向蘭溪的事兒。
輕悠心知之前沒有透露實情,已是不該,現在宋先生讓宋夫人出面來問,便不敢隱瞞,將當年的事,避重就輕地了說了一遍。
「都是我不好,當是只顧著自己,才給向大哥帶來這樣的災難。他回國後,我也打探不到他的消息,沒法跟他道歉。
那幾年生活變動大,竟然一直不知他和愷之也有親戚關係……前些日子,我們才在應天府碰到,可惜當時林雪憶在場,我們沒能交談上。哪知道,後來我哥就……我也沒想到向老爺子會因為此事……」
輕悠是真的很遺憾,沒能在事發後好好跟向蘭溪道歉,這會兒聽宋夫人說向蘭溪剛好也回了瀘城,就想去找人,又給宋夫人拉住了。
宋夫人欣慰一笑,她沒再問輕悠,關於織田亞夫的事兒,認為跟著父母待在一起的女孩子,不可能再像獨自在外生活時那麼任性。
在港城時,輕悠可能因為環境所迫,不得不屈從了那個東晁元帥。現在瀘城,畢竟是國民政府的勢力範圍,相信輕悠已經脫離那男人的掌握了。
而且輕悠所不知道的是,她從宋家離開後,姜愷之有愧,在宋家夫婦面前替她掩飾,說她是為了自己的安全,才委身於織田亞夫。
現在,也許挖姜家牆角不太妥當,可宋家夫婦實在喜歡輕悠,在知道侄孫兒對輕悠有意,捨不得肥水落在外人田,便做起了這個中間媒人。
遂笑道,「算你這丫頭苦盡甘來,是個有厚福的人。你要找的人哪,可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呢!」
「眼前?」
輕悠納悶兒。
宋夫人便拉著她出了病房,順著走廊拐了一個彎後來到醫生辦公區,在兩個護士推車出來時,朝那間大辦公室裡指了指。
輕悠驚訝地抽了口氣,捂著小嘴,不可思議地瞪著那個頎長瘦高的身影,清俊的側臉被窗外一抹薄薄的陽光打亮,一身雪白的醫生白大褂,襯得他眉目更為清矍柔和。
那人正跟著護士們一起準備巡房用的醫用品,她看到其他的護士都戴著透明的膠製手套,而他手上是一雙白手套。
不由自主,鼻頭發酸。
這一眼,彷彿回到了當年,在她最痛苦害怕的那段時日裡,也是那雙溫柔的大手,低沉的聲音,安慰她,鼓勵她,排解她的心結,給她希望和自信。
如果沒有向蘭溪,她想,她不可能熬過初入荻宮時的那段痛苦時光。
而他卻因她落下終生疾痛,她知道自己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償還那段恩情了。
這時,向蘭溪彷彿也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就看到了輕悠。
但他並沒有輕悠的驚訝和意外,而是迅速將手上的東西做完,跟護士交待了兩句,便走了出來。
他先向宋夫人問了聲好,又讓輕悠一驚。
這兩人竟然是姨婆婆和侄孫兒的關係!
進而一想到宋先生還是蘭溪的姨姥爺,這無獨有偶的關係,嚇得她出了一身的冷汗。
宋夫人笑說,「蘭溪,剛才我和輕悠聊到你,他還不知道你就在這家醫院就職。呵呵,所以特地帶她來看看。否則,她現在還不知道,你也是清華先生的主治大夫之一。」
輕悠又是一訝,突然覺得羞愧難當。
她在醫院陪護小叔幾日,只見過那兩個亞夫請到的專家,以及一位德國大夫,從未見過向蘭溪出現。當然,這其中也有她在醫院待的時間並不長的原因。
向蘭溪點了點頭,面色始終極淡,「姨婆,我也不算什麼主治大夫。我只是跟著學習腦科開顱的外科技術,平常跟清華先生接觸的並不多,她沒見到我也是正常。」
縱是不冷不熱的表情,可他主動為她開脫,解除她的尷尬,她感覺心中的那個溫柔男子,並沒有變。
遂感激地笑了笑。
宋夫人瞧這情形,立即說要回去提醒宋先生吃藥,讓他們年青聊聊,就離開了。
兩人間的氣氛,似乎一下冷寂。
輕悠不敢直視那雙眸子,便也沒看到向蘭溪眼底爍動的光芒,迅速被一慣的沉寂掩去。
「你別介意,我姨婆她只是過於熱心了一些。」
「不不不,」她立即搖頭,「我不介意,我只是覺得太疏忽了,在醫院這麼久,竟然都不知道……」
「不奇怪。因為我只在給清華先生做骨骼掃瞄時,在機房裡記錄情況,並沒有直接接觸他,他也不知道。」
「哦。」她點頭,突然不知道應該怎麼接下面的話,明明心裡有很多話,就是說不出口。
「如果沒事的話,我要去巡房了。你要詢問清華先生的病情的話,旁邊那間辦公室,就是他的主治大夫會診區,你可以找……」
向蘭溪說了幾個人名,便點點頭,離開了。
輕悠張口無聲,看著那雪白的背景,和那雙白手套,心情漸漸低落下去。
……
話說這日長輩們行動之後,便立即私下透了信兒。
向蘭溪回家後,就被自己那半退休,整日沒事兒就對著家裡人發洩無聊怒火,偶時跟孩子沒兩樣的親爹,纏上了。
「小六兒,今天怎麼樣啊?」
「爹,我要做實驗,請你出去。」
「唉,我就問你幾句話,又不打擾你做實驗,你快說說,今兒在醫院遇見那那,那誰?感覺怎麼樣?」
向老爺子這時候哪裡還有半點世紀梟雄的樣子,整個兒就一討好兒子的普通老父形象,還帶著幾分頑氣。
「姨姥爺的藥已經到了,病情控制得不錯,只要您別老約他喝酒,再活上三十年沒問題。」
「唉,爹說的不是這事兒。爹知道你孝順,可你也別想騙爹。你可是在你姨姥爺到瀘城來看病之前就回來的。說是為了訂婚的事,那也都是林雪憶在一頭熱。我看你這半天不來氣兒的樣子,多半也是因為人家姑娘等了你四年,你心裡不安,也只有順水推舟了。」
向老爺子湊過去,向蘭溪拿著試管轉身到了實驗台前,有聽當沒聽懂。
「起先我也是這樣以為的。可是你把人往家裡一扔,又鑽進了英國教會醫院,而不是你中醫師傅開的同仁堂。不過現在嘛,哈哈哈,我知道是為了什麼了。你就直接承認了嘛,老爹我也是男人,老爹也年青過,很瞭解你這心思,不會笑話你的,哈哈哈!」
向蘭溪突然回頭,冷冷瞥了父親滿口金屬大牙,哼道,「那你現在不是在笑,而是在哭!」
向老爺子立即閉上嘴,背過身噗嗤噗嗤直噴氣。
心說這這臭小子嘴毒啊,跟老大一樣,一劍就戳到他的要害上,憋死他了。
等到老爺子終於按捺下過於激動的心情,端出黑道老大的威嚴時,向蘭溪手上的試液開始在玻璃試管裡,冒起了小泡泡。
「蘭溪,你別想否認,你早就知道軒轅清華是軒轅輕悠的小叔了,對不對?不然之前叫你回來過節,你非說有個重要的腦科病人要看護,死活不回來。現在軒轅清華到了瀘城,你就立即跟著回來了。」
說完,立馬捶心肝兒,「唉,想我向笑虎辛苦養大了兒子,竟然胳膊肘盡往外拐。蘭兒啊,我對不起你,我沒把兒子教好,讓他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天天對著這些冷冰冰的試管小瓶瓶,也不願意生個胖孫給我抱……」
向蘭溪聽得眉頭直跳,玻璃棒一放,回頭低喝,「爹,你到底想說什麼?」
終於得到兒子的正眼相待,向老爹臉色一正,剛要開口,突然瞪大眼抖手指著向蘭溪身後的試管,「小六兒,你那玩藝是不是要,要……」
砰——
一屋濃煙,噴嚏聲連起。
向蘭溪把抽風機開開後,向老爺子已經打得滿眼流淚,直嚷嚷著兒子這做的是什麼鬼試驗。
「爹,我做實驗的時候,請你不要打擾我!」
「我哪有打擾你,我跟你說的都是正經的大事兒。」
「我馬上要跟林雪憶結婚了,我這一生只娶一次妻,不需要你給我安排小妾或者通房丫頭。如果你是要把軒轅輕悠推給我的話,我勸你趁早死了這條心。」
向老爺子看著兒子生氣的臉,先是一愣,隨即心花怒放了。
「小六兒,你有多久沒跟我發過脾氣,說過這麼多話了?瞧瞧,我還沒說出軒轅小七的名兒,你就這麼激動。你還叫我死心?依我看,真正沒死心的是你自己。」
向蘭溪憤恨地回頭收拾一桌子殘渣,不吭聲兒,眉頭卻揪得死緊。
「小六兒,你要不想娶林雪憶,爹也有的是辦法。爹只希望,你能過得開心,真的開心。男人有事業心是好,可到底還是要回歸家庭。爹不希望你娶個女人,像花瓶似地在家供著。」
「套你們國民新青年的說法,老婆是娶來給自己用的,不是娶來給父母做牛做馬的。」
「兒子,你想想,你要娶了他們家小七兒,給你爹我生個小小六兒,那就是六六順了。」
「而且我跟你姨婆都打聽好了,軒轅家的小七,現在還沒許配人家。好像姜家老三喜歡,可也沒追上手。你當年好歹對她有救命恩情,她對你有疚。何不利用這種同情心,給自己創造機會?」
向蘭溪的動作明顯僵了一下,都不絲拉地落在了向老爺子精銳的眼牟中。
「誰說男人不需要同情心了!想當年,我就是利用這一點,才追到你娘的。只要同情多了,日夜相對,哪會不愛的。女人嘛,生了孩子就鐵定跑不掉了。」
向蘭溪冷哼一聲,「我不是你,你少拿你那套強盜理論來胡說八道。」
向老爺子雖被兒子沖了,心裡卻高興得不得了,因為這會兒的向蘭溪就和當年一樣,敢跟他嗆,有精氣兒了。便更覺得自己的決定,是正確的。
遂一轉身,負手往大門走去,邊走邊說,「隨你怎麼說吧!總之,你和林雪憶的事,暫時擱下。你大哥都幫你鋪好路了,趁著軒轅小七在瀘城照顧她小叔這段時間,她會到咱們向氏洋行做德語翻譯。咱不逼你,要不要出手,就看你自己了。」
向蘭溪失了神。
腦海裡不由自主浮現白日的情形,其實他也有滿腹的疑問,卻都問不出口,因為他自覺自己根本沒資格。
父親猜的沒錯。
當大表哥姜嘯霖劫到軒轅清華的飛機,將人送到他所在的醫院時,他便不由自主地開始關注,果然,很快在醫院看到了她。
後來在餐館裡遇到,是真的意外。她給他的電話號碼,他一直記著,卻是默了無數次,也沒敢打過去。
而現在在瀘城再遇,他已經不能自欺,這根本就是他的本意所為。
當年回來時,他就通過黑龍組無遠弗屆的消息網,將輕悠的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
卻一直沒有任何行動。
因為他覺得自己是個廢人,他根本沒有能力給她幸福和安穩。他決定帶林雪憶回向家準備訂婚,也是想斬斷那羞恥的念想——她只當他是哥哥。
他也是個驕傲的男人,他本就討厭自己黑道的家族背景,更不想靠家族力量得到她,也不想輕悠被捲進這樣的環境。
他自欺欺人地過了昏昏噩噩的四年,以為時間可以幫助他淡化那些妄想。
沒想到,見到她後,心頭壓抑的念想又開始蠢蠢欲動,再也瞞不住父親。
他低下頭,看著戴著白手套的雙手。
然後慢慢褪去手套,露出滿是傷疤的掌心。
他是不是應該像父親說的一樣,去爭取一次?
……
輕悠沒想到,頭天發了電報,隔日軒轅家的女人們竟然全到了瀘城。
接到醫院電話通知時,嚇了他們一跳。
她和大哥開著租借來的汽車,將母親和姨娘姐姐們接到了醫院。
一家人又渡過一次難觀,再聚時都隱忍不禁,個個紅了眼眶落了淚。
軒轅瑞德一聲喝,眾人才收斂了情緒,拿出給男人們制的新衣,親手褒的湯食和家鄉小吃,一家人高高興興地聚餐一桌。
其間,軒轅清華特地將宋氏夫婦請來同聚,眾人聊起這一段驚險過程時,輕悠少不得成為話題人物,被眾人打趣兒個不停。
接下來幾日,輕悠雖然很想找織田亞夫,卻抽不出空,只能陪著母姐們逛瀘城採辦年貨。
直到某日下午,陪姐姐們逛完街,在一家法國餐館喝下午茶時,錦紜不知道從哪裡打探來的消息,說想去百樂門見識一下。
錦繡和寶月不怎麼贊同。
可輕悠一聽就心動了,因為那樣或許可以藉機跟亞夫私會一下。
當天回去跟父母一說,軒轅瑞德意外地沒有立即反對。
軒轅清華也說那裡有不少商機,適合去結交朋友,交流商機。且也有不少瀘城的名門閨秀,在及笄時,還會專門在那裡包場,借百樂門的名望,進入上流社會,遴選夫婿,也提議讓寶仁帶著妹妹們去見識。
經小叔這股東風一吹,百樂門一遊成行了。
……
「說好了,只能玩兩個小時,時間一到就必須走人。」
寶仁拿著懷表,嚴肅地告戒幾個妹妹。
女人們一看到車外那炫麗的霓虹燈,一個個興奮得嘰喳直叫,根本沒把他的話放在眼裡。
他無奈一歎,打開了車門。
「喂喂,你們記好了沒,只有兩個小時。只能在舞池裡玩,不准亂跑啊!裡面有很多禁區,要被人抓到亂跑,會有大麻……」
哪知之前最反對的錦繡和寶月跑得最快,錦紜還緊緊跟著輕悠。
輕悠同情地拍了下哥哥,說,「哥,你持著三姐和五姐就好。我和錦紜一起,不會有事兒的。」
寶仁哼哼,「你還敢說,這裡最不安全的就是你。她們頂多丟點兒丑,你要出事那一準兒……喂喂,我還沒說完,你們這些女人啊!」
輕悠這次著女裝有來,自然沒有再引起什麼大波動。她很快將錦紜交給瑟琳娜照顧,自己就溜去私會了。
「十郎,你真的通知到了麼?」
「小姐,您放心。」
「可是我看了一樓的包廂都開著,沒一個是他呀!」
「咳,小姐,我想大概少爺不在一樓吧。」
「啊,難道他一來就直奔樓上禁區,這也太不浪漫了!」
十郎偷笑,但眼珠子也動個不停。因為自從上次沙灘幽會,她也有好長時間沒見著那個傢伙了。
兩人便要溜上樓去,但二樓也沒尋著人,還驚起鴛鴦無數。
十郎為掩護輕悠,兩人就走散了。
輕悠趁機竄上了三樓,還拍著胸口直喘,乖乖的傢伙,剛才她居然看到「三個人」在那啥!這時候,她終於明白男人之前在瑟琳娜的那間房裡說,那根本不算什麼。原來還有這麼重口味的。
哼,不行,他得問問,在她之前,他是不是也做過這種壞事兒。
回頭發現三樓的格局,跟下面的都很不一樣。
「喂,你是哪個包廂的?怎麼沒見過?」
突然,一個保鏢出現,就要抓輕悠。
輕悠情急之下,一撩長髮,風情萬種地說,「我是你們向大少包廂裡的。你沒見過我,我還沒見過你呢!」
保鏢似乎被嚇住,立即施禮。
輕悠突然叫,「啊,大少!」
保鏢回頭一看,沒人兒啊!
輕悠已經跑掉了,可憐她今晚運氣實在不好,一頭撞上個白西裝,抬頭一看,又嚇了一小跳。
「大……」
叫聲立即被人截去,「軒轅小姐芳駕到,有失遠迎。」
就被人一把拖離了那個白西裝,而白西裝的白帽子壓得極低,藏在那片陰影裡的眸子冷冷地掃了她一眼,便走掉了。
保鏢這就追來了,大叫,「大哥,這妞兒騙人說,她是您的女人。我這就送她出去!」
口氣中殺氣騰騰。
向北皇好笑地看著輕悠,「原來,七小姐也對在下意有所想。」
「想,想你個頭啦!放手。」
輕悠跳開向北皇的範圍,「我是來找他的,他人呢?」
「他,誰啊?」向北皇明知故問,「七小姐何必害羞,這男歡女愛,暢意隨性就好。」
說著,便敞開手臂要來抱人。
輕悠旋身躲開,卻迎上保鏢圍堵,嬌聲一斥,高跟鞋一跺,身形靈巧地把兩個保鏢放倒。
向北皇雖非第一次見識輕悠的花拳繡腿,但對於她此時展露的攻擊力,還是小小吃驚了一把,愈發覺得這女人有意思了。
眼神一甩,幾個暗藏的保鏢就跑了出來。
「向北皇,你無恥,欺負人!」
「小七,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呸,臭流氓,你休想。」
可惜這人在屋簷下,不低頭,就得挨招子。
人數一多,雖都沒動真格的,還是讓輕悠疲於應付,十郎及時趕來,也還是四掌難敵十拳。
保鏢被高跟鞋跺得吃痛,力道一個沒控制好,就把輕悠摔了出去。
「夫人——」
十郎大叫著撲去接。
可距離還是遠了。
此時旁邊一扇包廂門突然打開,衝出的男人藉著牆體力一蹬躍起,及時抱住了就要撞在身後玻璃花牆上的女人。
這衝力之大,踢斷的一根木欄打在那玻璃花牆上,應聲碎成片片,嚇得樓下一陣驚呼。
「向北皇,這遊戲可不好玩兒。只此一次,下不為例!」
織田亞夫將腳下的另一根斷木用力一踢,倏地一下,插穿了向北皇身後一人高的青花瓷瓶。
包廂門,在他面前用力關上。
小女人趁機朝他做了個大鬼臉。
這個織田亞夫,大方到幫國民大總統去趕俄國鬼子,逗他女人一下幾乎要人命,就這麼護食。
向北皇的笑意不減,眼底卻一片陰冷。
……
進屋後,輕悠埋怨了一堆男人不夠紳士,應了女士的約,居然放任女士不管,也不派人引路接應,害女士差點兒被人欺負。
男人心下歎息,默默認下了這一堆罪狀,最後用剔了精華的壽司麵團子,勉強收攬回女人的心。
「亞夫,告訴你一個秘密。」
「什麼?」
「剛才我走廊上碰到姜嘯霖了。」
「哦!」
「你就哦一聲啊?」男人的反應太不給力了,小女人很不滿,扔了叉子不吃了。
男人耐著性子,「有什麼奇怪的,男人逛夜總會,很正常。」
小女人更不滿了,「你什麼意思啊!我以為,像他那種嚴肅兮兮的男人,跟這種聲色犬馬的環境應該不搭邊的才對。再說,他還是向家的女婿,他在這攆花惹草,不怕被向老爺子砍嗎?我瞧過第一夫人的照片,也是個大美人兒。真可憐……」
男人只還以一個「看傻瓜」似的笑容。
小女人爆了,「好哇!你就為你們男人說話。你老實交待,你,你在我之前,是不是也,也像那些男人一樣,胡亂來的?剛才,我看到二樓居然有兩個女的跟一個老頭兒……」
男人終於知道女人的古怪聯想從何而是為了,於是直接以行動封嘴,表示清白。
「我只有你一個。不准再懷疑!」
大眼眨呀眨,不聯想怎麼可能呢?
咱們女人最小心眼了嘛!
如果說,只有她一個的話,那不就是說……
「啊,你在跟我之前,也是一個……唔唔,壞蛋……亞夫,不要……」
「你要敢說出那個字,我會更壞給你看!」
在男人的「威脅」下,小女人很快投降,只剩下一片無助的哼吟聲。
……
那時,姜嘯霖離開百樂門上了回南京的車。
秘書長擰眉道,「大少,那個軒轅輕悠竟然在百樂門隨意進出,還跟表少爺有勾纏。私以為,這樣朝三慕四的女子,根本不適合三少啊!」
姜嘯霖擺了擺手,秘書長沒有再說。
其實,何止他人言說,他從頭到尾就不希望弟弟再跟這個立場混亂的女人,再有任何瓜葛。
可一逕堵水,遠不如疏導引流。
現在好歹愷之沒有再心心唸唸著這個女人不放,開始學會接受現實了。
而向家這件事,他便也順了弟弟的意。
今晚……
如果他夠狠,就不該留著軒轅輕悠這個女人,就算她當初救過他。
像這種禍水似的女人,不如除掉更省心。
……
藉著兄姐們的掩護,輕悠又偷到一次完美的幽會。
隔日還收到了一份電報,讓軒轅家人又是一場大驚喜。
「親夫號已經修好了。昨日晚上就已經降落在南京的民航機場。」
眾人聽聞,一陣驚呼。
「別急別急,我還沒念完呢,還有一張。」輕悠滿臉神秘笑容地朝眾人壓手。
小八弟激動得不行,嚷嚷著叫七姐快念,別賣官子。
輕悠的笑容拉得更大,眼神兒掃過在場所有人,才說出口:
「你們猜猜,親夫號給咱們帶來什麼好東西了?」
眾人聞言瞬間息聲,似乎都在猜想。
「咱們軒轅族剩下近一百多口人,還有咱們先前被迫留下的那套新廠設備,全部都被親夫號運到應天府了!」
剎時間,軒轅瑞德等人都傻了眼。
女人小孩們發現一片激動的歡呼聲,歡笑與淚水充盈著所有人的眼眸。
只要不放棄,總會苦盡甘來,幸福綻放。
輕悠拿出母親特地為她帶來的照相機,為眾人拍下了這一刻的歡慰畫面。
軒轅瑞德說,「等咱們天錦坊造好了,咱們一家人再好好照一張全家福!」
輕悠笑著應下,心裡卻有一個小小的遺憾,在這張全家福裡,理應有亞夫的身影,可惜……
來不及感懷,她就被姐妹們拉去了醫院的西洋花園裡,拍了一整日。
那時候,醫院寬大的走廊裡,古希臘式的雪白石柱在光鑒的大理石地板上,投下一道道規則的長影。
冬日的陽光,格外明亮耀眼。
看在向蘭溪的眼裡,那花園裡歡笑跑動的女子,就像花間精靈一樣,俏麗可人,宛若當年。
「向大夫,清華先生的會診時間到了。」
「好,我馬上就來。」
向蘭溪深深看了一眼,轉身離去。
同時,一輛黑色轎車從花園旁緩緩駛離,車裡的男人看著桃花襖的小女人,上掇下跳著為別人拍照,目光久久不移。
做司機的南雲衛故意剎了一腳,直到男人出聲,才又踩下油門兒。
「元帥,不若我派人將夫人帶來,你們也好敘敘。這一走,恐怕……」
「不必了。她現在很開心……」
要知道他馬上離開了,大概要難過好一陣子,能減少一些離愁就少一些罷。
默了許久,才又道,「幫我好好看著她,絕不可出事。」
南雲衛鏗鏘有力地應了聲「是」。
並在心底補上了一句,殿下,您最愛的人我會幫您守好,就如同守護您的生命一樣。
……
鑒於族人們都被帶到了應天府,這安置住所、落戶入冊的事也十分緊要,軒轅寶仁當日就坐火車回去了。
隔日,軒轅瑞德也帶著女人們坐上了回應天的火車。
獨留下了三娘和輕悠,在瀘城照顧軒轅清華。
對此安排,輕悠心下很清楚,不禁在車上又演了一父女情深圖。
「爹,對不起,等小叔去了美國,寶寶就回來陪爹。」
軒轅瑞德冷哼一聲,似乎又有些哽不過什麼,掐了女兒小臉一把。
說,「女大不中留。好好照顧你娘和你小叔,別盡往男人的地方鑽,壞了我軒轅家的名聲。」
「遵命,爹!」
輕悠調皮地行了個軍禮,又抱著父親念叨了一堆「養生」的注意事項,並特別告訴二娘等人要好好督促,聽得軒轅瑞德皺眉大喝,惹得眾人又是一陣笑聲。
終於送走了家人,突然冷清的感覺,讓輕悠莫名地有些失落。
三娘撫撫女兒的小臉,取笑道,「現在沒人念著你,管著你了,要去看誰,就快去了。再憋下去,該怨人了!」
「娘,人家哪有啦!人家也好久沒見你了,咱們今天去逛街吧!」
「頑皮!別忘了,從儉入奢易,從奢入儉難。現在家裡困難,你就得……」
聽著母親的嘮叨,輕悠吐吐小舌頭,乖乖應承著,心裡覺得幸福不矣。
最後,輕悠在回醫院的半路上蹺掉。
可當她等在那間會客室時,等來的卻是許久不見的南雲衛。
「他走了?」
南雲衛還未開口,輕悠已經問出。
同時滿是忐忑的小臉上,光彩盡失,那遺憾的表情,讓人心生不忍。
「元帥讓我將這交給您。」
兩個盒子。
一個兩尺來長,一個四四方方。
她先打開了小方盒,是一把精緻的金鑰匙。
南雲衛解釋說,「海邊那套別墅,是殿下知道您十分喜歡看大海,特地為您買下的。為了達到長崎的海景效果,瀘城這裡沒有那麼乾淨又漂亮的沙灘,那裡的沙灘都是從長崎直接空運過來鋪上的。」
輕悠驚訝地張大了小嘴,金鑰匙的光芒,彷彿一下在掌心變得滾燙而灼熱。
沉浸良久,她才蓄足了精神打開第二個盒子。
一個裝裱得十分華貴精緻的畫卷。
她從盒子裡取出畫軸,徐徐展開,一個身著櫻花和服的女子,躍然紙上,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細膩的筆法靈活生動地勾勒出女子的神彩,靈魂,自然,讓人驚艷不矣。
畫中人,正是她自己。
左上角的題詞,是她熟悉的,顏體。
卻是由他臨摹她而寫的:
——如果你不曾向我伸出小手
——如果你不曾轉身回眸向我
——如果你不曾喚過我的名字
——如果你不曾為我掉過眼淚
——我便不會
——緊握著你的手,不放
——為你飲下毒酒,不悔
——為你劈荊斬棘,不懼
——愛你成殤,此生不渝
我聽見佛陀的歎息——
在這千丈軟紅,濁世流濤。
我只願執你手,百首相攜,不離不棄。
她抱著畫卷,靜靜地滑下兩串清淚。
也許,他們暫時不能在一起。
也許,像這樣的分離,還會再發生。
也許,很難預計再一次相遇,是何時。
她知道,他們心意相通,就算天涯海角,千難萬險,他們最終會回到彼此身邊。
現在
他要為他的君王,祖國和人民,行使應盡的職責。
她也有她的家人和朋友,為人子女的責任和義務。
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生活仍將繼續。
……
雖說理智上很能理解,可實際行動起來,還是有些困難啊!
因為亞夫突然離開,連道別也沒有一個,輕悠著實消沉了兩日。
她本來專門打電報,讓母親把他送她的新式相機帶來,想找機會給他和小叔拍幾張照,等小叔去美國後,也好有個睹物思子的機會。
也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小叔離開前,回瀘城一下?
男人真是一點不懂女人心哪。
為此,輕悠琢磨到第三天時,突然想到一個勉強的解決辦法。
前線緊張,電報不能隨便發,會被敵人竊取,電話更打不上,所以,只有一個通訊辦法——寫信。
在當時這個年代,還是非常流行的一種傳達情感的辦法,也不容易走漏秘密。
於是,輕悠連夜寫了一封「討伐信」,交給十郎,送去南雲衛那裡。
收到回話說,一定會及時送到元帥手中,最快三天就能送達手上。
畢竟嘛,每天也有很多各地的情報和戰報送給他看,她這封小小的「討伐信」,也會很快飛到他手上的。
忍不住,她便高興地開始幻想,他看到她寫的第一封信時,會是什麼表情呢?
他也那麼想她,一定會立即回信的吧?
看到她「討伐」他的內容,會是啥反應呢?
於是,每天輕悠都會不自覺地期待一下,想像一下,在大驚沒有、小驚不斷的瀘城生活裡,癡癡地等待著亞夫的回信。
話說,這第一封信的命運會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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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大家覺得虐林還不夠爽的,下面情節都接著虐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