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走了一柱香時間,突然,一隊士兵從側方跑了出來,正撞上在前面開路護送所有人的張大帥,個個驚慌失措七日,魔鬼強強愛。
教那隊士兵一衝撞,眼下這剛死了人又有不少傷患,氣氛本就低糜,張大帥立即發了火,揮起鞭子就抽,可奇怪的是那些士兵似乎是被什麼嚇破了膽兒,此時竟然不怕張大帥了,抱著腦袋,大聲吆喝著「快逃」。
「混帳東西,誰敢逃我他媽現在就斃了他!」
砰砰砰,幾聲槍響就幾個兵倒了下去,登時嚇得那些人再不敢跑了,全一臉鐵青地瞪著他們來時的後方,直打哆嗦。
後面的普通人們一見這仗勢,全嚇得縮成一堆。心下對於這張大帥的印象,已然差到了極點。
這時候,一個渾身是血的士兵跑出來,肩章上有槓有星,儼然正是這隊士兵的領隊,看到張大帥時,也是一臉慌恐,還沒有失去軍人的基本素質,立即上前跪稟:
「大帥,屬下無能。黑瞎子被我們找到了,卻出來了兩隻,一公一母,咱們的槍根本打不穿那黑皮,兄弟死傷太多,實在拿它們不下,只有……但那兩隻黑瞎子似乎不依不饒,這,這一路上就追來了……」
隊長話音未落,就聽到一人聲嘶力歇地慘叫,眾人朝那聲源處望去,飛出一物砸在後面的人群中,落下時,驚得人叫馬嘶,立即空出一片空地。
輕悠此時坐馬上處於隊伍的中後部,正要探脖子看五米外的空地上是何物什,亞夫突然翻身上馬摀住了她的眼睛,在她耳邊低語,「別看!」
遂勒轉馬頭,要從旁邊繞道離開。
「亞夫,發生什麼事了?」
有男人在,輕悠並不像其他人那麼驚慌,加上她之前還親手射殺了兩頭老虎,膽兒算是養肥了些,扭著腦袋想要看個究竟,就被男人斥了一聲。
這眼睛蒙著看不見,但聽覺很敏銳,她立即知道了事實。
那掉在人群裡的東西,正是一個士兵的半截身子,被什麼野獸給生生撕裂了開,還沒死透,嗷嗷慘叫著,別提有多恐怖了。
四周的奔逃聲,女人們的駭叫聲,馬匹的驚嘶聲,充斥在耳邊,情勢又陷入一片亂,比之前被老虎襲擊只有過之而無不及。
「亞夫,咱們快走,這裡留給他們這些土匪兵。最好都被黑瞎子吃掉得了!」錦業驅馬前來,低聲地興災樂禍著。
黑瞎子?就是黑熊!
「大家別著慌,有張大帥在此,一定保各位平安回營。」耿副官安撫混亂逃離的眾人,可惜沒人聽他的話。
「放肆,擠什麼擠,沒看到咱家夫人在這裡嘛!哎喲——」
就這逃命的節骨眼兒上誰睬你什麼夫人不夫人啊,照撞不誤,反正仗著人多,不報復白不報復。
輕悠好不容易扭出半隻眼,剛好看到緊跟在張大帥身後處於隊伍前列的小百合,被狂逃的人們驚了馬,整個人從馬背上摔落了地,幸而有士兵相護倒也沒傷著,但臉上那塊黑紗終於落了地。
「哎喲喂,我的媽呀,嚇死人了!」
跑過的人窺見一眼,低嚷著竄得更快了。一片兒人交頭接耳,很快就把小百合夫人有多醜、有多可怕,傳得人盡皆知,完全是藉機洩憤,痛打落水狗。
「乖乖的傢伙,之前還以為是個天仙兒,沒想到比熊婆子還可怕。」
「她臉上那道劃痕就跟被黑瞎子摸過的,眉骨都裂了!」
「嘖嘖嘖,這麼醜的女人,張大帥也看得上,真他媽奇了!」
「都跟你說了張大帥那廝也是山裡出來的,審美觀扭曲了不是,這就叫,蛇鼠一窩兒七日,魔鬼強強愛!」
「切,依我看,應該是一丘之貉!」
「這山裡的野豬也只配得上找只山雞罷了!」
眾人邊跑邊調侃,頗有些革命樂觀主意精神了。
「媽呀,這得多大的膽量才敢跟她睡一塊兒,這半夜起來要是不小心瞧見非被嚇死不可!」
總之,不能直接罵張大帥可恨,這最惡毒洩憤的話就全落在小百合身上了。
相較於眾人的驚丑,輕悠更多的是震驚。
小百合,竟然是百合子!
雖然時隔四年,她還是記得很清楚。後來十一郎告訴她,當時亞夫為了平息她的怒火和悲傷,毀了百合子的容,又迫她打掉了一個六個多月已經成形的男嬰。
可百合子怎麼會跑來亞國,還成了張大帥的情婦?
她看向亞夫,發現男人正緊張地盯著前方草叢橫生的密林,尋找出路,似乎根本沒發現剛才的異恙。
在她離開後,百合子身上還發生了什麼事?怎麼會淪落到做人情婦了?
她應該早就認出自己了,卻沒有任何表示?
不,不是沒有表示,不然就不會有六姐的事兒了。
很顯然,百合子做了東晁的女間諜!
百合子在預謀什麼?
越想,輕悠越不敢掉以輕心了。百合子深厚的城府和狡詐多端的心計,她當年領教了個十成十,印象深刻,那絕對是血淋淋的教訓。
這次百合子出現在亞國,還是她的家鄉,明明認識她卻佯裝不識,故意背後使黑手欺負錦紜,不知道背地裡又在醞釀什麼可怕的事。
百合子還勾結了林家、沈百通,一個是軒轅家的商業競爭對手,一個是半個自家人,這樣錯綜複雜的內在關係,要說沒什麼,恐怕沒人會相信。
她心口一緊,捏緊了拳頭,暗暗發誓,一定不能讓百合子的奸計得逞,傷害自己的家人,更不能讓四年前的悲劇又重演。
「啊,熊,熊來了!」
「天哪,好大的黑熊,黑熊啊!」
「他爺爺的,子彈竟然都打不穿,快逃啊,快逃啊!」
前方突然竄出一道小山似的黑影,一下就把行在前方連人帶馬的撲下了,那就像一隻像一腳踏斷幾根兒小竹筷兒,不費吹灰之力,真正的泰山壓頂,毫無活路可言。
亞夫急勒馬韁要調頭,輕悠看到那黑色小山頭部用力甩動了兩下,直起身時,一隻馬頭連著筋皮被扯了下來,熊頭又一甩,馬頭一下砸到他們近前處,馬眼兒都還沒閉上,血水塗了一地綠葉。
這情形看著實在駭人,若不是亞夫抱著她,她恐怕也尖叫起來了。
可惜他們座下的馬兒沒那麼好定力,一下就被同伴死亡的畫面給駭得,嚇得揚起前蹄,嘶啦啦地尖叫起來,立即就引來了前方黑熊的注意,黑熊扭頭朝著他們這方放聲狂吼。
嗷嗷嗷——
輕悠嚇得瞪大了眼,看到黑熊獠牙亂生的尖長嘴裡,血淋淋一片,掉著連皮的筋骨碎沫子,龐大的身體足有三人高、兩人寬,胸口還有一搓月亮形的白毛。
之前在營地上,她就聽老獵手們提過這種熊,叫月亮熊。長年在深山裡活動,並不常出來。古早時,還被獵人們稱為山的保護神,一般情況下獵戶都會主動繞開,絕對不會去招惹它生氣。
因為在傳說中,山神發怒,村莊盡毀。
眼前雖然不至於村莊盡毀,可在沒有能夠對付其厚重毛皮的槍械前,人類就只能成為它的嘴下亡魂,除了逃,別無他法。
……
「亞夫,快走啊!」
錦業一看這情形,驅馬上來擋在前面給他們直打手式。
「走不掉。」
亞夫的目光掃向了黑熊身後十米處的方向,那裡正有一道黑影在叢灌中起伏,全然是那士兵所說的夫妻熊中的另一頭正往這裡趕來。
看這個方位,兩熊與他們正好在一個等邊三角形的對角上,距離同等,要是同時發起進攻,必是泰山壓頂。
「反回去!把它們引到士兵那兒去。」錦業又道,剛才的情形他也看到了,嚇得臉色卡白,冷汗直下。
「不行,太危險。這裡是它的地盤,它們在林中的行進速度不是我們趕得上的!」
惹起了黑熊的報復心,若是不在這裡解決掉,勢必跟著人蹤,要是引到了營地上,營地裡更多的都是老弱婦儒,那死傷會更重。光是一味的逃,並不能解決根本問題。
錦業傻眼了,「那,那怎麼辦?」
亞夫微瞇著眼,一片沉凝,瞪著前方不足二十米處的黑色泰山,渾身流動著一股震懾人心的氣勢,讓看著他的人都莫名地跟著沉下了心來,穩住了心跳七日,魔鬼強強愛。
「艾伯特,把你的獵槍給我!」
「啊,這個,只剩三發子彈了。」
「夠了。」
艾伯特的馬術相當不錯,剛才混亂逃跑時他一直緊跟著他們,且還臨危不亂地沒有像其他人一樣跑得丟三拉四,這保命的傢伙都背在身上。
在亞夫接過槍時,他突然將輕悠抱起,扔給了艾伯特,輕悠嚇得低叫一聲又立即摀住嘴怕嚇著黑熊了,驚愕地瞪向亞夫。
亞夫深深看她一眼,只說,「我殺過熊。你跟艾伯特先走!」
根本不給她反駁的機會,手一揚,馬鞭抽下。
「不,我不走,既然你殺過,讓我留下又怎麼樣啊!亞夫,你個混蛋,你要不給我回來,我就帶著你的娃嫁給姜愷之——」
錦業哧笑,「七妹夫,你可聽好了。咱們要是不回去,哎哎,你搞什麼啊,喂——」
話沒完,錦業也被亞夫抽了馬屁股,馬兒撒蹄子就跑,也是早被黑熊那可怕的凶煞氣息給驚得,一時半會兒根本控制不住,很快就跑得不見蹤影了。
當他們一走,黑熊嘶吼一聲,就朝亞夫撲騰過來。
而從另一方跑來的那只熊,卻在同伴的嘶吼聲中,朝著輕悠和錦業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
……
話說輕悠含著淚,一路邊罵邊叫。艾伯特直歎氣,說他們回頭是去找援軍,不是逃命,她才勉強止住了心頭的慌急害怕。
沒跑多久就看到了逃散過來的士兵,輕悠一見人就大叫「救命」,可那些士兵一聽前面有黑瞎子,調頭就跑,根本不理他們。
輕悠急了,待艾伯特的馬速稍減,就不管不顧地跳下了馬,多得她靈活的身手沒摔著,可把艾伯特給嚇壞了,急得也跟著跳下馬去。
「給我槍,我要去救人,我未婚夫還在那裡,他一個人對付兩頭熊!」
輕悠剛捉住一兵,那兵自也認得她就是今天的殺虎女英雄,立即扔了槍,連身上掛的子彈匣全給了輕悠,輕悠運氣好,拿到的還是剛剛配給的俄國衝鋒鎗。
她撥開了安全栓,子彈上膛,心下定了定,轉身要跟艾伯特回去。
這時候她終於明白,在這種人人自威的亂世,真的只有靠自己。
要救亞夫,必須她親自去。
哪知一回頭,「啪」的一巴掌落在她臉上,打得她一頭霧水。
「你這個蠢女人,你竟然把亞夫君一個人留在黑熊嘴裡!你這沒良心的蠢女人。」
百合子揚手又是一巴掌,卻被輕悠一手截住,用力一推,她退後幾步穩住身子,微躬著腰身,披頭散髮地瞪過來,那左眼角上劃裂眉骨的猙獰刀傷,一直延伸到左耳後,此時近處看著,愈發可怖。
「百合子,」此時四下人都在逃竄,有幾個散兵,模樣看似百合子的自己人,輕悠迅速判斷出情勢,也不掩飾叫地小百合的真名,「現在不是你我算帳的時候,救亞夫第一。」
百合子咬牙衝上前,似乎想搶輕悠的槍,輕悠身子一側讓其撲空,哪知百合子竟然迅速回身抓住輕悠的頭髮,疼得輕悠呲嘴,暗忖這女人也學了幾手,立即警惕起來不敢小窺,見招拆招。
兩人一來一回竟然過了三四招,並未戀戰,最後雙雙全力一推,不分勝付地各退了兩三步才穩住。
「我沒功夫跟你打!」
艾伯特適時騎馬過來,伸手將輕悠拉上了馬背。
百合子也喝斥人騎來了馬匹,追上了他們。
兩駕齊趨,百合子投來的眼神又銳又利,再沒有掩飾彷彿輕悠搶了她心愛物什的妒嫉恨憎,狠抽長鞭,馬首越過了輕悠。
才跑出沒多遠,就聽到遠處一聲震山嘶吼,輕悠心口竄過一抹涼意,不敢想像。突然發現斜側方有草木抖動,她急忙提醒艾伯特。
大概只有亞夫知道,艾伯特也是叢林中生存的好手,之前他告訴輕悠說在雲貴川三省行醫並不假,只是沒細說曾在雲南的熱帶雨林裡,還有阿壩藏民區的冰雪地帶,都駐留過不少時間。對於寒熱林中的情形,氣候,動物特色,都有不少經驗。
遂一聽警告,艾伯特就減慢了馬速,緊盯著輕悠提示的那個方向。
百合子卻以為對方馬匹載兩人力量不及,抽快了馬鞭想要盡快趕到剛才獸叫的地方救人。
嗷——
突然斜次裡衝出一道小山壓頂似的黑影,直直撲向百合子的人馬,嚇得緊跟在後的幾個士兵紛紛落了馬,百合子到底也是經過專業訓練過的間諜,身手不差,在黑影竄出來時就順勢跳下了馬,當她爬起身時只看到馬兒被黑熊的巨嘴一口咬斷了背脊,嚇得臉色一白,舉槍就射七日,魔鬼強強愛。
可憑他們幾隻狙擊步槍,火力弱小,哪裡敵得住。
當眾人不敵時,後方響起一串激烈的槍聲,似乎打疼了黑熊,黑熊沒敢再突進,回頭朝後方狂吼一聲。
正是端著沖烽槍狂掃的輕悠。
黑熊的注意力一被引開,輕悠立即吆喝逃路。
「快,快走。」
「我的小姑奶奶,你這招真是太帥了!」
「帥個頭啦,百合子那個小心眼兒女人,一定不會幫我們的。快離開這裡!」
果然,當黑熊被他們引開,百合子又上了馬,衝她冷笑一眼,就跑了。
「瞧,真的跑了。」
「願主保佑她!」
「艾伯特,你太瑪麗爹了啦!」
「什麼是瑪麗爹?」
「切,就是聖母他爹。」
「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可是神父,不能見死不救的。」
「就是魔鬼,你們也要救啊!」
「地獄的魔鬼,那也是從天堂迷失墜落的天使,人人本質都一樣,都是迷途的羔羊,像那位夫人,正是我們神父應該好好引導教化的可憐孩子。」
艾伯特一邊說著,一邊在胸口畫十字。
輕悠直翻白眼兒,「那你剛才為嘛不救了她一起上馬,還跑?」
「我可愛的小丫頭,咱雖要布道傳教,也得先保住自家性命,再說你還在我馬背上,保護你也是我的責任之一。咱們殺了熊,就能救更多人,這是主的旨意!阿門——」
唉!明明就是有私心嘛,還說得這麼冠冕堂皇。這信教的只要有不好解釋,不好說明的,通通扔給主,多麼方便、多麼正大光明的借口啊!
突然,一道震天價響的爆炸聲傳來,兩人同時回頭,就見剛才黑熊的方向拂來一片飛沙走石、斷枝破葉,顯是有人動用了炸彈。
而這裝備了炸彈的人,不做他想,必是已經跟上來的張大帥等軍人。
正在這時,一聲槍響從前方傳來。
輕悠看到了那抹身影,大叫,「亞夫——」
艾伯特狂催馬鞭朝那方衝了過去。
就近時,馬還沒停下,輕悠已經迫不及待地跌下馬,滾到了一塊大石後,對著熊屁股又是一陣猛射。話說,這一打還真一個準兒,立即就把熊引了回來。
她想,雖然熊皮厚,可是屁股肛門兒那裡,肯定也厚不到哪裡去吧,要是打准了,還是很管用的。
得,輕悠這法兒完全是瞎貓碰上死耗子,運氣好給她撞上了。
沖烽槍的準確率遠遠低於機關鎗和狙擊步槍,可是撐不住它子彈多,散射出去總有那麼幾個能打中的。
黑熊換了方位,轉身朝輕悠這方衝來,輕悠立即看到黑熊瞎了一隻眼,顯然正是亞夫所做的。
她腦中靈光一閃,明白了亞夫的目的。
「笨蛋,你們跑回來幹什麼。」
「能不回來嘛!你只有三顆子彈,就算你是神槍手,可也不能槍槍都中吧!」
艾伯特很快繞到了亞夫這方,拿出止血的藥粉就往亞夫身上抹,手腳麻利地開始包紮。
亞夫看著輕悠以沖烽槍的兇猛火力,暫時壓住了黑熊的進攻,心頭還是又急又氣,想等到成功脫險後,再教訓這臭丫頭一頓。
遂又托起獵槍,衝了過去。
「喂,還沒好呢,你沒子彈了呀!」
「還有一顆!」
「什麼?」
就一顆了?!乖乖的傢伙,難怪他身上到處是傷,他們離開後,他到底是怎麼活下來的啊?!
那熊的身量高度,人要是被拍上一下,立馬成肉泥了!
艾伯特再一次在心裡暗歎,織田亞夫不是人!
正想著肩頭突然被人一拍,嚇了他一大跳,當他看清來人時,立即大喜。來人還不是一位,身後還帶著一個頭兒偏小的,兩人眼底銳光崩閃,同時衝了出去。
亞夫好不容易繞到輕悠那方,輕悠急道,「亞夫,把它引到後面,我剛才來時看到那邊坡上有塊大石。」
輕悠手一指,亞夫看到到那塊在山體崩塌時露出來的石體,只要用木頭撬撬就能滾下來。
遂一點頭,就搶走了輕悠手上的槍,扔給了在逃跑時失散的十一郎,下令讓另一個小個子保護輕悠撤退,所有危難交給他們男人解決七日,魔鬼強強愛。
「夫人,我是十郎,請跟我走。」
「你,剛才在山坳裡的時候……」
「我是少爺剛調來保護您的。」
嗷嗷——
哪知亞夫他們沒能引動黑熊,黑熊就瞅上輕悠這方,似乎只認準了傷它屁股的兇手,非要報仇雪恨似地衝了過來。
輕悠急中生智,就朝那大石上跑去,此時艾伯特已經騎馬上去了,十一郎宛如猴子一般也竄了上去。亞夫拿著沖烽槍,想要將黑熊的注意力移轉過來,可惜還是沒成。
「十郎——」
黑熊一個巴掌,將擋在輕悠面前的十郎給拍飛了出去,撞在那大石下裸露的石壁上。
十一郎見狀,眼眶充了紅,開始瘋狂撬動那大石,同時還要注意角度和方位。
輕悠揪著心窩子,胸口喘得炸裂般地疼,知道成敗就此一舉,雖然手腳都劃傷了,還扭到了,也顧不得那些疼,直往最佳陷阱裡沖。因為知道身後還有一個他,她就什麼也不怕了。
「快,快撬下來!」
終於到達地點,輕悠大叫,朝上方打手式。
十一郎咬牙和艾伯特一起,大吼著將大石撬了下來,沙石碎響,大石力撥千斤地滾落下來,直直砸向黑熊高大的身軀。
而在黑熊直立起的身影下,正是輕悠嬌小的身子。
「輕悠,快過來。」亞夫大叫。
「我……」
糟了個大糕啊,她的腳被碎石卡住了!
亞夫一見這情形,就知道出問題了,端著槍就朝陷阱地衝了進來。
上方的十一郎和艾伯特看到這裡,嚇得大叫,「少爺——」
「亞夫君——」
砰砰砰砰砰——
沖烽槍激烈地爆響聲過,突然就沒了聲兒。
沒子彈了!
眾人心頭大駭。
只看到,黑熊朝兩人直直撲下,亞夫在那一瞬間撲到輕悠身上。
同時,巨石滾落下來,正中熊背,卻沒將黑熊壓下,只是砸傷了黑熊的後腿,黑熊這一撲似乎沒有撲到人,傷痛激得它爆發出更兇猛的野性,直起身就朝地上兩人撲了過去。
亞夫在這一瞬間迅速轉身,獵槍中的子彈推入彈膛中。
輕悠扭頭就看到大張的血口朝他們撲來,順手摸著一塊石頭就朝熊眼砸去。
這也不過是眨眼的功夫。
砰——
一聲槍響伴著一聲來不及發出的動物哀鳴。
撲咚一下,龐大的黑色熊體撲倒在地,揚起滿地的枯枝爛葉,撲得輕悠迷了眼還一陣猛咳,心慌意亂地大叫。
「亞夫,亞夫,你怎麼樣了,嗚嗚,亞夫,你別嚇我啊!」
她好不容易爬起身,就去拖男人的身體,跟剛才一樣,男人的下半身就被壓在熊頭下了。好在熊嘴側向一邊,沒咬著什麼東西。
可是他緊閉著眼,臉上無一絲血色,全身都是被抓傷的口子,嚇得她眼淚直落。
艾伯特跑來,急忙摸出一個嗅瓶子,「別急,他剛才被震昏了,應該沒事兒。只是暫時的……」
說著,男人咳嗽兩聲,轉醒過來。
「輕悠……」
「我在,我在這兒,我沒事兒。嗚嗚,你嚇死我了,亞夫,我錯了,以後我再也不擅自行動了,我一定都聽你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嗚嗚嗚……」
剛才那千均一發之際,他護著她,直面黑熊,她的石頭分散了一下黑熊的注意力,他最後那記獵槍彈終於射進了熊最脆弱的眼睛,透穿熊腦,使得黑熊終於命喪槍下。
在腳被卡著時,她真的覺得末日降臨,沒想到他竟然還衝進來替她擋去一切災難。
這其中需要多大的勇氣,沒有經歷過的人永遠不明白。
而從這一刻起,她終於知道,自己在這個男人心裡,有多麼多麼重要。
連他醒來睜眼的第一句話,問的都是她的安危。
為了這樣的愛,還要什麼義氣,還要強撐什麼面子。
輕悠抱著亞夫哇啦啦地大哭起來,劫後餘生的男人們也著實鬆了口氣。
……
「亞夫,你做什麼?」
男人終於從熊頭下脫身,一直摸著腰腹,似乎在找什麼東西東西七日,魔鬼強強愛。
「我的芙蓉荷包掉了。」
「掉了就掉了,回頭我再給你心疼個。你別動,你傷口都在流血呢!」
「不行,我必須找到,一定在附近。」
「亞夫,一個荷包有什麼重要的。我都說了……」
他盯著她,表情十分嚴肅,不容置喙,「不行。這是你送給我的第一件禮物——訂情信物,不能替代。」
她表情一愕,慢慢浮起一團紅暈來。心裡又酸,又疼,又不好意思,又感動得無以復加。便拭了淚水,將亞夫推給艾伯特,說一定幫他找回來,這人才沒再執拗。
憑著剛才逃跑的路線,輕悠一點點朝後找回來,這時候那十郎也醒了,立即上前來扶住她,低聲說了句「夫人小心」,倒是機靈的,幫她解去了腳被扭傷的不便。
兩人就聊了起來。
「你是十一郎的哥哥?」
「不是。」
「咦?」不都是數少的年長嘛?
輕悠扭頭看去,雖然臉被虎花了,不過這個十郎的五官生得很是清秀,在接到她疑惑探詢的眼光時,還有些羞澀地躲開了,跟十一郎的性子倒有些相似。只是這身子板兒,明顯瘦弱了很多。
「我是他,弟弟。」
「哦,你們家是倒著排的?」
「不是。」
似乎有什麼隱情,輕悠便沒再追問。她記得之前在對付老虎時,十郎悄悄在旁邊保護她免受豺狼的傷害,功夫相當了得。
基於愛屋及烏的心理,便也接受了亞夫沒打招呼就給她安了一個隱形帖身保鏢的事。
「咦,那是什麼?兔子麼?」
突然,一個黑白的東西從眼前竄過,輕悠立即追了上去。
不過那東西卻沒兔子的速度,幾下就被她追上了,十郎想要動手,她立即喝止,眼睛興奮地大睜開。
「夫人,你小心啊!那是什麼東西?」
「沒事兒,它還小呢,它不會傷人。」
「那是什麼?」
「也是熊的一種啦!」
「啊,那怎麼行,您小心啊!」
「別別,小聲點兒,別嚇到它。」
亞夫那方發現輕悠走離了眼光,立即大叫。
可此時輕悠就掂上那圓滾滾的小傢伙了,這幾日打獵,雖然打了兔子,可沒一隻鮮活的,這會兒見了這般稀罕的動物,就起了心思,說什麼也捨不得放開。
那小東西似乎特別害怕,一個勁兒往深灌裡鑽。
輕悠聽到亞夫叫聲,不想再等,忍著腳踝子疼,縱身撲了出去。
不想十郎突然大叫,「夫人——」
也跟著撲了過來。
輕悠這會兒注意力都在懷裡的小肉球上,壓根兒沒意識到自己剛才那一撲,替自己揀回了一條小命兒。
而撲在她上方的十郎心臟卻瘋狂地跳動著!扭回頭朝某個方向看去……
與此同時,一聲野獸嘶嚎從他們頭頂上傳來。
眾人抬頭一看,原來是另一頭夫妻熊追來了,衝出草籠子時站在坡上立起龐大的身軀,就要衝下來。
眾人全部僵住,亞夫大叫著就要衝過去,可惜明顯來不及,十一郎抬起沖烽槍衝上前,艾伯特催著馬兒就要上前去擋。
然而,有一道人影比他們都要快地衝了上去。
與此同時,四面八方都響起了槍聲。
那騎士一揚手,向黑熊扔出一物,黑熊張嘴就銜住了那東西。
眼神兒稍好的都能看到那東西屁股下,火花跳躍,緊接著就聽一聲轟隆炸響,輕悠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兜頭散下,濕膩膩的,濃重的血腥味兒瀰漫開,等她一抬頭,就看到半截熊尖嘴,才升起一股後怕來。
亞夫跑過來,將人從地上抓起,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頓狠罵:
「你腦子被狗吃了是不是,叫你不要跑太遠,你還給我跑。該死的,那荷包再重要也沒你重要,你知不知道?你這個笨蛋,蠢禍,真是笨死了。要不是四哥出現得及時,就你變成死狗熊了!」
「亞夫……」
「閉嘴七日,魔鬼強強愛!不准叫我。這次我絕不會原諒你,你這個笨蛋,你到底要我操多少心才滿意。你懷裡抱著什麼東西?給我扔了?剛才你就為了這個,我叫你也聽不到。」
說著伸手就來搶,懷裡的小東西嚇得也不掙扎了,還往輕悠懷裡鑽。
輕悠可捨不得了,這既然都吃了一頓排頭才抓著懷裡的小東西,哪裡捨得放啊,兩人當即就搶了起來。
一人抱頭,一人逮腳,搶得那小傢伙兒嗷嗷直叫。
於是,當錦業找來的後援張大師趕到時,眾人就看到小女子正跟大男人搶著一隻小熊貓,邊搶邊鬥嘴兒,吵得頗為喜樂,完全不像剛剛經歷過生死大戰的樣子。
「不不,我就要它。」
「放手,再不放手我就拿槍斃了它。」
「亞夫……」
這爭得不可開交時,十郎的介入才終於平息了男人的怒火。
附耳說完後,亞夫臉色沉到底,朝後方看去,那裡張大帥騎馬過來,馬上還坐著小百合,不知道這兩人什麼時候匯會的。
「你沒看錯?」
「屬下敢以人頭擔保。」
十郎攤出手心,裡面霍然是一顆子彈。
亞夫接過看了一眼,便收了起來。
「喲,輕悠,你剛才不顧死活抓的就這玩藝兒。不黑不白的,什麼東西?」
「四哥,你不知道,這叫大熊貓!別看它現在像小豬似的小,要長成年了,可有這麼大,可愛極了。早前我在圖書館的《水經注》裡看到過介紹,它喜歡吃竹子。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輕悠抱著小熊貓可樂呵了,這才幾個月大的小傢伙肉墩墩的,雪白的身子,就只有眼睛和四肢是黑色,而且還有些怯生,縮在輕悠懷裡就不出來了,就像個小肉球。
跟著軍隊來的女人們看到,也驚奇開了,紛紛跑來看稀奇。
亞夫瞧著女人有恃無恐的模樣,鼻子重重一哼,轉身就走。
輕悠忙跟上去,叫著人,男人死不回頭,她才走兩步就「哎喲」了一聲,一半裝,一半真。
織田亞夫只喝斥十一郎等人,輕悠癟著嘴兒由十郎扶著追上去。
「亞夫,等等我,我知道我剎了,可是……可是剛才人家真不知道嘛……亞夫,你等等我,哦,我腳好疼……」
「十郎。」
十郎一聽令,立即要抱輕悠,被輕悠揮開。
「亞夫,我不要別的男人抱。」
那頎高的背景明顯僵了一下。
本想幫忙一手的軒轅錦業,捂嘴偷笑,躲開了。
十一郎騎了馬來,亞夫正準備上馬。
「亞夫,你要丟下人家嘛!」
剛踏上馬蹬的一隻腳,就僵住了。
「老公……」
抓著馬鞍的手差點兒滑掉。
旁人被那聲膩死人的叫喚,給驚得抖落了一地雞皮。
輕悠抱著小熊貓撲上前,不輕不重地撞上男人的寬闊的後背,還故意蹭了蹭,嘀咕了一句什麼,旁人拉長了耳朵也沒聽到,可男人冷酷至極、無情至極的臉色,終於有了鬆動。
「軒轅輕悠,你這個笨蛋!」
他回頭大罵一聲,將女人連熊貓一起抱上了馬,自己躍上馬背,打馬離開。
一路上,眾人還能聽到兩人有一句沒一句地互嗆。
回營時,已是夕陽西下。
淡淡的晚霞映在懷中女人沉睡的小臉上,紅紅粉粉,格外可愛誘人,連她懷裡的那只圓滾滾的小熊貓,看起來也不那麼礙眼了。
——亞夫,有你在,真好。
睡著前,她吻著他的臉頰,柔柔地笑著說。
他心裡暖暖的,卻又滿是矛盾。因為知道,也許在不久的將來,若她知道一切真相,她可能會對他說出完全相反的話。即便如此,他亦甘之如飴,絕不後悔選擇了這條最難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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妞兒們,嫁個信教的人,最大的好處就是像基督教天主教這類啊,是不准離婚滴。夫妻感情都比較好,普遍不容易出現小三,甚至離婚。有信仰的人,比起貪信物質的人,情感更長久穩定。
秋很喜歡這些民俗學科。所以,故事裡會有不少這些有趣兒的人文故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