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輕悠很鬱悶【七日,魔鬼強強愛28.如此懲罰……(內有洗具)章節】。
織田亞夫走後,她在房中端著鏡子糾結磨蹭了半晌,終於憋不住一鼓作氣出了房。
她喜歡畫畫寫字,可要她一直待在屋裡,那比殺了她還痛苦,因為也喜歡跑跑跳跳親近大自然,平日在家一天都要野半日,現在被囚在荻宮,更渴望外面的藍天。
一開門,候在門口的僕人們一抬頭,立即變臉,一副要噴的表情,急忙垂下頭,卻掩不住呼哧聲。
輕悠癟著臉,大步往外走,進了庭院後,值守的侍衛目光撞上來,全部雙眼一鼓,均做青蛙臉,迅速扭過了頭。
輕悠氣得憤憤然大叫,「你們敢偷笑,我就告訴你們的主子,懲罰你們笑到下巴脫臼!」
立竿見影,沒人敢再有任何表情了。
不過在輕悠來說,沒表情也是一種表情,還不知道這些人肚子裡笑翻了多少浪。
可惡,織田亞夫算什麼東西,小人,真小人!
「輕悠,喝藥了【七日,魔鬼強強愛28.如此懲罰……(內有洗具)章節】。」
向蘭溪按時送藥來,就被輕悠喝住。
「向大哥,藥就放那裡,你別過來。」
「輕悠,你怎麼了?」
「你不要管啦,反正你別過來就好。」
向蘭溪很奇怪,向熟悉的女僕詢問,女僕偷偷指了指臉,做了個奇怪的表情,他看得雲裡霧裡,讓女僕接過了藥,走上前。
小丫頭躬著身子,抱膝坐在廊沿邊,幾乎將腦袋都埋在肚子裡。
他繞到她面前,撫上她的頭,輕聲哄道,「輕悠,出什麼事了?你別怕,向大哥幫你想辦法解決。」
「不要,你,解決不了。」腦袋埋得更低了。
向蘭溪眼底滑過一抹黯然,仍笑語溫言,「輕悠,至少你把煩惱說出來,有個人幫你分擔也好。還是,你根本瞧不起向大哥一介儒醫,手無縛雞之力,沒法幫你……」
「不是的,向大哥,我只是……」
到底是個心軟的孩子,一激就端不住相兒了。
可輕悠這一抬頭,倒真讓向蘭溪意想不到地愣在原地,額頭抽了一抽。
那小臉鬱憤地皺了個大苦字,嚷嚷著,「你要笑就笑唄,不用憋得那麼辛苦。反正,我這是自作自受。」
原來,這嫩白的小臉上竟然畫了三個漢字——小笨蛋,額心和兩頰各一個。都是常用字,宮裡的僕從都識得,「笑」果俱佳。
向蘭溪宛爾,「誰給你畫上的?親王殿下都不說嗎?」
剛問出口,就覺得多餘了。那個男人如此寶貝這小丫頭,豈會容忍誰人在太歲頭上動土。
「還不是那個笨蛋亞夫!」
輕悠氣哼哼揮動小拳頭,「之前我就趁著他睡著的時候畫了他兩筆,他個大男人連點兒宰相肚子裡撐船的度量都沒有。哼,真小人,居然跟個娘們兒似地報回頭怨。你說他噁心不噁心,小氣鬼!」
小姑娘一勁兒抱怨數落著,隨著表情抖動的黑字看起來更滑稽了。
向蘭溪忍俊不禁,抬手就要給她擦,卻被她擋住了。
「唉,不行的。他說,若想見林雪憶,就要乖乖頂著這張臉整三天。」
昨晚她還緊張了好久才睡著,以為是個多可怕的懲罰來著,沒想只是畫個花臉,倒也輕鬆。只是他寫上的字,實在是侮辱人。
又抱怨了一會兒,輕悠心情終於恢復了,興致又上來,「向大哥,我有點找到啟體的感覺了,現在就寫給你瞧瞧啊!」
「哦,那,好。」
向蘭溪口氣有幾分頓挫,而輕悠一門心思都在自己新習的字體上,絲毫沒發現男人的的異恙。
看著那小臉上的字,他突然明白了什麼,眼底的那抹黯然沉入深處。
……
商貿辦政廳
「殿下,電報電話社已經將新型電話接通了,不過在調試過程中出了些問題。他們一直想辦法解決,可派去的德語翻譯水準不高,目前還卡在一個技術專業名詞上。」男秘書臉上有些尷尬不安,將手上的報告慢慢呈上了黑色書桌。
正在閱讀一份文件的男人抬起頭,拿過報告,瞇眼看了幾分鐘,鍍金的鋼筆在幾段德文下一劃,唰唰寫下一串翻譯後的句子,便扔了出去。
下令道,「限他們必須在三天內,解決這個技術難題。另外,讓翻譯部的人派些儲備翻譯到德國去學習專業性的德語。」
男秘書急忙記下了男人的命令,拿回報告看了看,眼中儘是驚艷之光,心中對其敬仰之情又攀升了一個層次。
不少外人總是拿親王殿下過於漂亮的外表說事兒,抵毀殿下的功績,殊不知這全國上下,又有誰比親王更勤奮更用努力的。光是精通六國外語,熟悉歐美國家發展,全國都無一人及得上殿下。
只有他們身處其中的人最懂,能在親王手下做事,辛苦加班再所難免,可是看到的成果絕對會在百年之後,讓自己的後人們都為之驕傲不矣,這點辛苦又算得了什麼。
當壁鍾敲響時,織田亞夫揉著有些酸漲的眉頭,看向窗外一片金紅色的夕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不禁想,這個時候,小傢伙是在吃粑粑呢,還是在寫寫畫畫。
他立即起身整裝,迫不及待想回宮了。
男秘書剛走到辦公室門口,房門就被人從裡打開,織田亞夫走了出來。
「殿下,翻譯部已經擬好了出國的名單,您要不要……」
「放在桌上,明日再看。」
男秘書有些驚訝,最近,好像親王殿下都按時下班,看這興沖沖的樣子,不像是去酒館赴約,倒像是家裡有什麼等著一副歸家丈夫的模樣?呃,應該不會吧【七日,魔鬼強強愛28章節】!
眾所周知,親王殿下有嚴重的潔癖,對女人沒興趣,完全不像普通的年輕貴族們閒時都少不了捻花惹草。聽說,荻宮中也從未有過姬妾,親王殿下相當的潔身自好。曾經皇帝陛下一度為親王這怪癖擔憂不矣,但在親王的嚴肅表態下,也沒再過問。
……
織田亞夫回到荻宮,並沒有得到像那日一般的親切相迎。
問過僕人後,知道輕悠還在院裡寫字。
他換下衣衫時,難得一改素日喜好,挑了件白色外褂,對著鏡子時,他勾勾唇角,眼色和悅,僕人們明顯感覺到主人的好心情。
一邊行向庭院,僕人一邊報告著女孩一日的作息。
織田亞夫聽著聽著,臉色似乎慢慢覆上了一層薄慍,身形停在了櫻花樹影下,看向十步外的涼亭中,正伏案相依的兩個人,眸色倏冷。
他沉聲道,「他們經常如此?」
僕人頭垂得極低,聲音微顫,「向大夫教小姐習字時,偶時便會如此。」
「剛才你不是說,小姐每日習字兩到三個鐘頭麼?」
「這……」僕人嚇得咚地跪落地,「殿下,卑下該死,請殿下處罰。」
短暫的靜默,如凌遲的煎熬,半晌,男人低斥一聲「滾」,僕人嚇得跌跌撞撞離開,卻是直接去管家處受罰,不敢怠慢。
織田亞夫沒有立即走出去,而是站在樹下,看了良久,才走上前。
斜支而出的樹枝生生斷掉一大截,地上散落著揉碎的櫻花,被木屐的齒痕深深輾進黑泥中。
「橫轉,再施力。嘻,這回我寫對了吧?比之前那個好多了。我就說嘛,我……」
輕悠樂得小嘴微翹,抬頭看向蘭溪邀功,未想卻一眼看到亭外站立的高大身影,眼眸霍然一睜,頓時失了神。
沒想到,今日他竟然換了身與往常完全不同的白服,漫天的紅霞金光彷彿全聚斂在他身上,一瓣、兩瓣粉蕊悠悠渡過那俊偉至極的身姿,白衣勝雪,飄帶如飛,玉顏神光,舉世無雙。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那裡,不動不言,宛如一副靜止的畫兒,卻如此地震撼人心,美得令人生畏。
不知為何,她覺得在那樣平靜的表象下,絕美的人偶似覆了層寒霜,明明微笑的面容,讓人感覺不到一絲暖意。
「悠悠……」
他輕悠喚她,聲音就如今晨離開時,揉進耳中的溫柔。
她莫名一顫,立即應下,「亞夫,你,回來了。」
聲音干涉,表情和動作都遲了一秒,才似又活了過來,笑著朝他跑了過去。
當小小的身子撞進他懷裡時,他緊握的拳才鬆開,輕輕撫上女孩的頭,順著長髮下滑扣住後腦,往上一抬,俯首重重吻上殷紅的唇兒,重重地輾壓吞噬到人兒不住哼嚷反抗了,才慢慢轉柔。
在這片刻的唇齒纏綿中,烏沉的眸子緊盯著亭中面目僵硬的男子,直到男子恍悟般轉頭避開,眸底的銳色才稍稍收斂。
輕悠喘著氣掙開糾纏不休的唇舌,漲紅了小臉,糾結了眉頭,卻說不出話。她怕一開口,就會洩露什麼,緊緊咬著嘴,矛盾又自厭。
織田亞夫撫著紅潤的小臉,唇角滿意地上勾,藹聲道,「早前說要拜師來著,倒把這事忘了。現下正好,向大夫也在此,可以對比一下,本王的墨跡夠不夠格當你的師傅。」
輕悠啞然,看著兩個男人的臉色,直覺有些不安。
腹誹,哼,假訕!想當人家師傅還不就是一道命令,這裡誰最大,誰敢違抗啊!搞什麼對比,莫名其妙。
這面上還是乖乖巧巧地,樂呵著一副興致盎然狀,狗腿地幫著鋪紙磨墨潤筆。
織田亞夫執筆,眼角瞥過剛剛收好的字帖,看著向蘭溪,卻問,「悠悠,剛才你在寫什麼字?」
「剛才向大哥教我寫啟體,我已經學了好多天,終於有點兒起色了。」一提到這上面,輕悠就來神了,沒有注意到男人之間的眼神交戰。
還把剛才的字攤開來,顯擺了一下。
織田亞夫看回來,寵溺地笑笑,「還像個樣兒。那我就跟你寫一樣的字吧!」
輕悠上彎的唇角,立即掉了下來,覺得男人的笑臉非常非常刺眼。
織田亞夫恍似不見,伸手捻了捻小下巴,繼續逗,「怎麼,你怕自己的太醜,沒臉跟本王的字比麼?沒關係,本王不會笑話你。」
「哼!比不比得過,寫了才知道。」
向蘭溪看著兩人打情罵俏,只覺得口舌犯苦,卻不得不腆著笑臉相陪。然而,他心底卻在這一瞬間立下重誓,無論如何,就算賠上沉重的代價也要帶女孩離開這座華麗的牢籠。
織田亞夫看了看輕悠的筆跡,左手挽袖,略略提氣,落下筆【七日,魔鬼強強愛28.如此懲罰……(內有洗具)章節】。
執筆如握卵,行筆似走珠。字跡毫無虛發,墨無旁溢。懸肘用筆,靈活有力,腕轉提鉤,勁力透紙。一行書完,末字一點圓轉平和,妥帖收筆,不驕不躁。
倒是頗有些讓人意外,平日裡如此囂張矯狂的人,也能寫出如此剛正挺撥的字來。
輕悠眼中的光芒大亮,欣艷之情溢於顏表。
向蘭溪心中澀然,本以為自己在家中也頗得老輩稱賞的筆墨,再差也能應付,真沒想到男人還有這般深藏不露的一手。
織田亞夫直起身後,緩聲道,「啟體,其字型以剛正、挺撥、險峻著稱。據說,該字體乃亞國皇室愛新覺羅家族御用字體,其形取從柳體、瘦金,豎劃剛挺中直,點劃飽滿沉穩,撇劃好比我東晁的武士刀,而捺畫把傳統的」大刀狀「拋開一邊,末處收轉圓妥,即有幾分行書之勢,卻又剛正妥帖如楷篆。」
收到女孩眼中的驚艷之色,他略略一頓,口氣更加愉悅,「傳說,康熙帝年輕時曾匿名參加科舉考試,取得了相當好的成績。事實上,他的成績很可能是因為他的這種皇室書法風格暴露了身份,漏了底,讓閱卷大臣得以察知這是皇帝的卷子。他們家族中的很多人都會寫這種字,這啟體算是他們家參加科舉考試的規範字體。」
輕悠聽得又驚又歎,「還有這樣的呀?那以後科考的時候,就學這種字體參考,不是可以做弊,一舉考個狀元郎,當大官啦!」
「傻冒兒!愛新覺羅家的幾代皇帝和儲君,可算是你們亞國歷朝歷代裡,最勤文習武的帝君了,豈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輕悠被刮了也不氣,妙眼一轉,笑道,「也對哦!現在都沒有科考制度了,把這啟體寫得再好再像也沒意義了嘛!重新換紙,寫其他的。」
說著,她扒過紙就要揉成團——毀屍滅跡,讓你得瑟!
男人還是快過一手,擋住小爪子,「悠悠,這你可就不懂了。若論寫長篇,這啟體、受」剛正「制約,會顯得呆板無趣,毫無變化。用來寫對聯、牌扁題字,卻是相當漂亮有形。兼有行草的異化張馳,又有楷緣的端正嚴謹,形勢有趣,自成一派。」
被抓現行,立即羞紅了臉,嚷嚷,「不學了,人家頂多摹摹小字,女孩子哪有力氣揮大豪啊!題字什麼通通與我無關,不學了。」
她甩開他的手,坐到旁邊石凳上,捂著小嘴打個哈欠,「人家肚子餓死了。」
一時,兩個男人不約而同低笑出聲,窘得小姑娘直哼哼。
擱下筆,織田亞夫看著向蘭溪道,「向大夫以為本王這字如何?可當得起悠悠的師傅?」
向蘭溪一愣,看著字帖,道:
「殿下的書,點、提、按的運用可達爐火純青之境,筆畫之間粗細長短、剛柔虛實對比強烈,字字之間穿插呼應巧妙精練,筆行靈轉有韻,字力透紙,剛毅有神,實乃上乘佳作。蘭溪自愧不如!」
織田亞夫似笑非笑,「向大夫倒真是謙虛,悠悠都願拜你為師而捨本王,自然是你優於本王了。既然如此,本王倒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向大夫可願接受?」
輕悠看了過來,有些奇怪。
向蘭溪垂首一拱道,「請殿下吩咐。」
「本王的藏書閣裡,有裡高野神宮經卷一百六十八卷,至今未能找到擅書之人,以使經書蒙蛀納垢,損毀逾半。不知向大夫能否助本王一力,將這些經書重新抄印成冊,也便我東晁千年佛法重現於世,教化世人?」
向蘭溪完全沒想到竟然是這種事,惶恐落跪道,「殿下,此乃大無量功德,實該請神宮大住持這樣的道高僧執筆最妥,蘭溪僅乃一介平民,又是異國他鄉之人,怎可……唯恐輕褻了貴國的佛法藏經啊!」
織田亞夫袖手一負,道,「哪裡的話!我國的佛法藏經還不是由你們的大唐王朝高僧傳渡而來,有何輕褻之說。讓你抄便抄,你再推拖,便是看不起本王了。」
向蘭溪只得低聲應諾,起身時只覺背心一片冰涼。
織田亞夫再不看他,回頭抓著輕悠,便往主屋去了。
輕悠隱約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可一時半會兒也瞧不出來,只能擔憂地回頭望了望僵立在亭中的向蘭溪,暗下決心要快點離開。
織田亞夫看著女孩「依依不捨」的表情,眉間深陷,手下微微一緊,疼回了女孩的心神,心頭卻萬般滋味兒,只有自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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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知識:啟體,又稱啟功體。都說是啟功所創,啟功是雍正的第八代孫。不過事實上,很多人都會寫。不過啟功是寫出名了,又是近代的大書法家、教育家、古董字畫鑒定家,為人相當謙和,喜歡幫人題字寫扁,人品風骨相當高啊相當高,老人家可是自學成才的喲!強大啊!
秋個人也很喜歡啟功體,以前工作的報社老同志相當推祟這種字體,古韻深厚。後來聽說原來是皇帝家的家族字體,驚為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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