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大帳中,楊誠看著張晉根用飛鴿傳回來的訊息,眉頭微皺。南乘風的此番做法,讓他著實有些氣憤。他讓張晉根去徐州,本想讓兩家停息干戈,就算不率兵協助攻打洛陽,至少也得把精力放在各自的政務上才是。可是南乘風絲毫不領會他的苦心,反而藉機鬧出這一著,將局面攪得更複雜。
張晉根也在信中表達了他現在的疑慮,雖然已經踏上了去見南乘風之路,不過到底要如此解決,卻還沒有一個完美的方案。雖然沒有明說,不過其求助之意還是很明顯的。的確,南乘風這一舉動實在太出人之意料。他確實不敢打張晉根的主意,可是他卻並不甘心與葉家的爭鬥以這樣的結果結束。
「莫非他竟早就謀劃好了嗎?一切未免也太巧合了吧。」知道事情的經過後,韓亮青也是一臉的不可置信。張晉根考慮的是對方的謀略,不過在他這樣的老將眼裡,卻關注對方的軍事動作。的確,從葉浩仁襲擊張晉根,再到南乘風歸還徐州、兵發三路,相差可以說沒有超過一天。要知道數萬兵馬的調度,特別是又分散在距離並不太近的各個地方,這些可都不是這麼短地時間可以完成的。
楊誠搖了搖頭。歎道:「當然不是他的謀劃。南乘風恐怕一得知我派晉根去徐州的消息後,便決定放棄徐州了。他之所以潛入葉家的勢力範圍去見晉根,恐怕本意就是搶在葉家前面獻上半個徐州,讓葉家陷入被動之中。偏巧葉浩仁出現,才讓他臨時改變了主意,揚州軍早已調走,才讓他來不及求援沛城,但要轉而進攻豫州,卻剛好合適。聽說之前駐守沛城的是他一支親信部隊。有這樣的機會讓他復仇,他又如何會放過。」
「若是這樣的話,反倒是葉家有些過分了。」知道張晉根快到徐州了,葉家仍然一意攻打沛城,顯然存有據勢觀望之勢。韓亮青同樣也因兩家熱衷於互鬥而不馳援洛陽而心有非議,對其中任何一家都沒什麼好感。
「這些都不是重點了,關鍵是現在該如何化解這個困局。」任由他們鬧下去。這場旱災所帶來的危害只怕已經沒有減輕地可能,反而會更加嚴重。楊誠現在可以說是憂慮重重,似乎已經看到了因旱災令三州歉收,而無力應對接踵而來的巨大饑荒的悲慘情境。實際上現在已經臨近七月了,還有一個月水稻就要收穫了。南邊的揚州、交州甚至還要更早。荊交二州的抗旱已經進行了近一月。這一個月內其實已經注定了各地的收成。不論怎麼做,都已經無法改變徐、豫兩州大面積歉收的命運。揚州河道縱橫。倒還稍好一些。不過也不容樂觀。
「無論幫哪一方,都不太合適。」韓亮青當然也能體會到楊誠左右為難地心情。葉家和南乘風雖然在這次平叛之戰中,僅立下驅逐潘氏在徐州勢力的功勞,但這兩家卻都有著影響當前時局的力量。打壓任何一家,都會令形勢更加複雜,洛陽未平之前,這樣的變數自然不是楊誠所希望看到的。
「什麼不合適啊?」一道宏亮地聲音從帳外傳來,緊接著閃進來一個高大地身影,赤著胸膛,古銅色地皮膚泛著油光,正是風塵僕僕的夏雲。單看其略有些疲倦地神色,便可知其這一路行得並不輕鬆。逕自在一旁大缸裡舀了兩大碗茶水灌下後,這才向楊誠行禮。
「夏兄匆匆來而,可有什麼急事?」楊誠略有些疑惑地問道。當前州正是實施土地改革地關鍵時刻,昨天他也先行派出了數十名官員前去相助,隨後還將有大量從荊、交二州調來的官員進入兗州各郡縣,以便徹底地實施楊誠之前作出的種種計劃。兗州的成敗可以說將極大的影響隨後施行的其他各州,是以楊誠對其關注甚至遠甚於當前的洛陽之戰。夏雲施政上雖然沒有突出的才華,不過其在兗州有著極高的威望,正是坐鎮兗州的最佳人選。對於這一點,夏雲當然也心知肚明,若非要緊之事,他豈能親自趕來。
夏雲咧嘴一笑,抹掉嘴邊的水漬笑道:「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事,先說你們的吧。」或許是少有參與楊誠的議事吧,看到略有些愁容地楊誠和韓亮青,以及完全事不關己的古山,夏雲一副饒有興趣的樣子。
楊誠看了他一眼,這件事連張晉根這個首席謀事都感到棘手,他自然不會奢望夏雲能想出什麼好的法子。只不過見其興致盎然,卻也不好拂了他的意,這才無奈地將葉家與南乘風的這場風波簡要地說了一遍。「南乘風所說半真半假,他的行動又快,而且極有可能搶先上奏朝廷了,想要掩蓋也是不可能的。無論偏向哪一方,勢必都會將另一方陷入困境,甚至會迫其反叛。」
「就這事兒?」夏雲瞪大了眼睛,看那表情,似乎這件令楊誠和張晉根都頗感為難的事情,完全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楊誠點了點頭,疑惑中略有些驚喜。夏雲既然如此說,想必定有解決的辦法了,說起來他當初為也為顧家出過不少值得稱道的主意,只可惜顧良洪並沒有接納而已。有些事情也真是當局者迷,旁人卻是一看就明,說不定這件事在夏雲看來再簡單不過了。
夏雲笑了笑,淡然說道:「我的大將軍喲,你這個真的不錯,真是太不錯了。什麼事情都要幫別人考慮。也太辛苦了吧。你怎麼不先替自己想想呢?」
楊誠一愣,顯然不知道夏雲此時為什麼說起這番話來。夏雲似乎早知楊誠會有這反應,兩手比劃道:「你才是欽命地招討大將軍,他們都該聽你的調度才是。可是,他們聽了嗎?沒有吧,那你何必又千方百計的想著保全他們。照我看來,他們兩家現在可都是有求於你,該幫誰,這好辦呀。看
力多!得讓他們知道,你讓他們幹什麼,他們就得干自己想怎麼就怎麼,那豈不是亂了套了!」
「你是說……」楊誠若有所思,眼神隨即一亮。確實,之前他用私人和朝廷的身份數次請他們揮兵北上。增援洛陽、平定青州,可是卻無一方響應。或許真是他這人太隨和了,以其堂堂大將軍的身份,竟然沒被他們放在眼中。若是換了別人,恐怕早就要向他們興師問罪了。「嗯。我立即以招討大將軍的名義嚴令葉家率軍進攻青州。南乘風馳援洛陽。若有不從者……嚴懲不怠!」
夏雲搖了搖頭,歎道:「你可不可以凶一點。常言說官大一級壓死人。你比他們不止大一級吧!什麼嚴懲不怠,直接就說違令者以叛逆之黨羽論處!還得限定時間。三天還是五天,反正剛好夠他們抓緊手腳調動兵力就可以了。出兵數量也要規定,頂多給他們留五千人鎮撫地方就行了。領兵大將指名那幾個好鬥的,想打可以,來打叛軍就是了。這樣一來,看他們還能鬧成什麼樣子。」
「這……」楊誠本想說罪名訂得太過,話又說得太死了,不過轉念一樣,夏雲這還真是一個不錯的法子。之前他雖然數次傳令,但因為替他們考慮得太多,反而讓他們有了推托地借口。如此看來,罪名訂高一點,話說死一點,反而讓他們難以推諉。只不過,若是他們這次又不遵守呢?自己真的要將他們宣佈為叛逆黨羽嗎?他一直最擔心的便是他們兩家也隨之反叛,讓事態越來越複雜,可一旦下了這道死命令,這種危險發生的可能就更大了。
聽到楊誠說出這個顧慮,夏雲嗤然一笑:「反就反嘛,你管他這麼多。早些時候反或許有點搞頭,現在反,哼,只是自己找死罷了!」看著楊誠微微皺起眉頭,他又解釋道:「為什麼一定要把事情都做最壞的打算呢?葉家現在被人搗了老窩,打又打不過人家,你這命令一下,他正求之不得!葉家都起兵響應了,你說南乘風那小子還好意思霸在豫州不動?恐怕一接到消息,就得立即從汝南趕來。」
楊誠沉吟片刻,也不禁滿意地點頭讚許。他總是擔心將兩家逼反,等於自縛住了手腳。可是正如夏雲所說,憑兩家的實力,若是真的要反,三家攻入關中時就是最好地時機了。如今三家大勢已去,他們又豈敢輕言反叛。「夏兄高才,此番真是多虧了你。」楊誠站起向夏雲深深一鞠,感慨道:「楊誠得夏雲之助,幸甚幸甚!」
其實這倒也不是說張晉根智謀比夏雲差,只不過他跟隨楊誠日久,考慮事情的方法便難免受其影響。事事以百姓為重,替他人著想,偏偏有些時候反而陷入誤區之中。更何況他缺乏急智,想事情總要慢上一線,一時間便也難以應對這意料之外的變化。唯一有個果斷多謀的張識文,卻又遠在交州,為荊州軍的後勤軍需操勞。楊誠卻不知道,他在前線拚命,小皇帝卻已經在挖其牆角了。
夏雲急忙避開,他哪敢受楊誠之拜。「你先別謝我,等我把兗州地事情說了,你不罵我就好。」
楊誠看著夏雲,這才想起夏雲這次專門趕來洛陽,必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州出了什麼事?莫非地方大族公然反抗?還是百姓安置出了什麼問題?」
夏雲連連搖頭,抓了抓腦袋,一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地樣子。「沒事沒事,兗州現在一切都按你地計劃進行著,順利得很。百姓們滿心歡喜,家家戶戶都給你立了長生牌位,早晚叩拜呢。」
「什麼!」聽到夏雲後一句話,楊誠已顧不得追問兗州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皺著眉頭說道:「你怎麼回事,不是說了一切以朝廷名義嗎?怎麼會扯到我身上來,你難道不知道其中輕重嗎?」話說得有些重,不過楊誠心裡卻更加沉重。雖然他已經決定不顧一切地要替百姓做幾件實事,可是該忌諱的,還是需得忌諱。
百姓家中立了自己地長生牌位地事,以前在交州和荊州不是沒有發生過,不過都被他嚴令禁止了。一來他只覺得自己做的都是應該做地,當不得百姓如此禮遇。他在交州諸事低調,即使是家中二老的五十大壽,他也只請了幾個親朋好友,沒有讓百姓知曉。至於平時的節慶、生日之類的,更是從無鋪張。至於立長生牌位,自然更是他不願看到的。二來這樣的事情必然會招來極大的麻煩,他在交州時沒有這樣的考慮都不許,更何況現在這敏感時期。雖然不懼朝廷的猜忌,可是自己也不能坐視猜忌越來越大吧。
夏雲攤了攤手,一臉無辜地說道:「我當然是這樣講的,可是百姓不相信,我有什麼法子。你要知道,左二小姐在兗州聲望比我只高不低,不是什麼事我都能說了算的。再說了,放回來的兗州降卒,受你這麼大的恩惠,這一路都在誇讚你,難不成我要強令他們罵你才行?現在只要是好事情,百姓們直接想到的就是你,我有什麼法子。」
「飛鴻?」楊誠表情複雜地問道:「她又做了什麼?」夏雲提起左飛鴻,他這才想起州到洛陽雖然千里之遙,可是以飛鳳營的速度,早該到了才是。兗州是其必經之路,莫非又鬧出什麼亂子來了?
「這個……」夏雲略有些猶豫,吞吞吐吐回應,眼角卻閃著幸災樂禍的神色。「其實這一次,是左二小姐叫我來向你討官的。」
「什麼!」
「嗯,左二小姐前天到的東郡,剛好你平定并州的消息傳來。也不知道她怎麼回事,一聽到這消息便從我那裡『借』了兩萬人,然後帶著青州七郡兵馬殺回去了。說是,說是平定青州的事就包在她身上了,而且,要你封她做青州刺史……」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一百四十五章決戰洛陽·三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