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暗自驚,他每次衝上城樓幾乎無人可擋,就連對在他手裡走不了幾招。而面前這個人卻數次在他刀下逃生,甚至有一次還將他逼退。剛才看他那個樣子,已經是疲憊不堪了,沒想到仍然能擋住自己全力而發的十刀,其悍勇恐怕不遜於己,心裡竟然生出惺惺相惜的感覺來。不過兩軍對陣,他卻無可選擇,雖然現在對方面色慘白,恐怕再擋不住自己一刀,他也不能有絲毫留情。「看刀!」夏侯超聲音罕有的溫和,這是第一次有敵手能讓他心生敬意。
「轟……」夏侯超的刀還沒來得及揮手,一陣令大地也為之顫抖的轟鳴之聲卻陡然傳來。「鐵騎?」夏侯超愣在當場,這聲音他並不陌生,在洛陽會師時,顧良洪就曾向眾人炫耀過他那支萬人鐵騎。那種令天地無光的轟鳴聲,曾讓兗州軍眾將士自豪許久。他自己手下也有數百人的騎兵,那是他最大的驕傲,可惜的是這次渡江根本無法帶來,讓他一度引以為憾。不過此際聽到鐵蹄之聲,卻讓他半點也高興不起來。莫要說樊城已經被攻下,就算顧良洪仍然坐鎮在那裡,兗州軍現在仍然沒有運送戰馬過江的實力,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
「喔!」城牆上爆起一陣歡呼之聲,頓時印證了夏侯超心中的擔憂。城外的原野上,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從兗州軍中軍大帳所在之地衝出,在夜色下顯然那樣奪目。堅持著,漫野的騎兵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之中,將所有人的目光完全吸引。正在與景山上楊誠親衛隊對峙的兗州軍盾陣頓時混亂,被這陡然出現地騎兵沖得四散潰退。親衛隊趁勢衝出。與騎兵一道盡情屠殺著兗州軍在城外唯一可堪一戰的部隊。
失去了陣形的掩護,這批兗州軍的刀盾兵再無法與親衛營相抗衡。騎兵衝殺一番後,便將他們完全交給了親衛營,稍稍整頓陣形後,又分成兩隊,從兩邊向城邊的敵軍衝來。中間那匹白馬卻徑直向城樓方向衝來。在其身後,十名騎兵緊隨而至,他們胯下那十匹戰馬,更是異常奪目,每一匹皆是通體烏黑,沒有半點雜色,足以令任何騎兵為之眼紅。一白十黑閃電般衝將過來,頓時引得城牆上歡呼陣陣,漫天的火箭升上天空。奏起歡迎地樂章。
城外發生的這一切,夏侯超當然看不到,不過趁他愣住的那段時間,幾名士兵匆忙將吳振翼架開,後面的數十人立即湧上,牢牢堵住了城梯。夏侯超微微皺眉,他倒不是因為吳振翼得以暫時逃脫性命,而是敵人的騎兵出現,那城外的情況便不妙了。他的大軍絕大部分還在城外,而且不少都是傷殘之身。一般的步兵本來對騎兵就有天生的畏懼,三大主將此際都在城內,結果不用想也知道。他越想越急,當下更使出全力向城上突進。城門已經被襄陽守軍以鐵水封死,一時半會根本無法打開。只有登上城樓。方可知事態究竟。
城樓上地士兵哪是夏侯超的對手,不過他們心知被攻上便無人可活。人人都是拚死抵抗。雖然不一會便被夏侯超砍倒**人,卻死死的堵住了城梯,竟讓夏侯超不能前進一步。
兩邊戰況激烈。城內的顧祝新和張志明卻是忐忑不安,他們當然聽到了城外的動靜,也明白絕不會是己方的援軍。雖然現在他們在城內佔盡了威風,不過襄陽城畢竟是擁有十萬人的大城,憑他們這不到千人的部隊,在沒有多大阻撓之下,也不過只繞了小半個角落而已。況且城內根本沒有什麼敵兵,任他們怎麼折騰,殺得也不過是百姓而已,一旦城外的部隊潰敗,他們便完全被困在了城內,連逃命的機會也欠奉。
心急之餘,二人也顧不得拚殺,當下合兵一處,開始向城樓方向聚集。雖然城門無法攻破,不過只要能再回到城牆上,仍然可能通過雲梯離開。雖然不知道城外地情況到底怎麼樣,但總比在城內亂竄得好。「咦,怎麼就起霧了?」二人合兵剛走出不遠,顧祝新看著周圍奇怪說道。
「咳……」張志明還沒開口,四周突然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之聲。二人聞聲望去,卻見那聲音正是從身處霧中的己方士兵發出,靠近的士兵急忙前去查看,哪知道一進那白霧之中,便也開始不停的咳嗽起來。一時間咳嗽之聲大起,隨著白霧地漫延不斷加劇。「不好!」張志明暗暗叫糟,當即大聲喝道:「快走,不要靠近那白煙!」此時雖然已經過了子時,不過他卻分得清什麼是霧什麼是煙,看到前方一處空明,他心裡哪會不明白。
「啊……」眾人才開跑不久,突然周圍傳來一陣陣慘叫之聲,咳嗽之聲反而越來越小。張志明和顧祝新均是心中一涼,立即明白已遭到敵人地進攻。可惜在這種情形下,他們甚至連敵人在哪裡也不知道,更不和
了。這白煙肯定是敵人施放,相信定有應對之策,敵動自如,他們卻深受其害,就算看到敵人,這仗也沒法打啊。
唯一慶幸的是,高大地城牆擋住了江面的吹來的風,此際城內地風力極是微弱,白煙的漫延也非常緩慢。在有所防備之後,所有士兵都盡量避開煙霧,竟然讓他們逃出了大半。看著隔自己已有百餘步的那白色煙霧,眾人仍是心有餘悸,竟然有這敵人,對他們來說實在是難以想像。
「對方是什麼人,這麼可怕?」顧祝新盯著自己的手心,一根細細的鐵針泛出藍色的光芒,詭異無比。這還是剛才幾名士兵拚命架著自己的戰友逃出,在其脖子上發現的。
「小心點。」張志明提醒道:「這針可是有劇毒的!」顧祝新聞言一驚,像趕瘟神一樣急忙甩手。「早就聽說交州那些蠻夷專門搞些邪門歪道,不過他們向來不與外人交往,沒想到竟然會為楊誠所用。」張志明沉聲說道。眼神中毫不掩飾其震驚之色。中原最大的敵人一直來自北方草原,南方蠻夷人口稀少,而且多住在大山密林之中,是以一向被朝廷所忽視。不過歷年來有少地方官吏,偏偏想憑戰功獲得晉陞,便謊報其叛亂。加以征伐,不過卻往往損兵折將而回。幸好他們並不像北方各族那樣窺視中原,朝廷力所不及之下,最後也不了了之,不過關於他們的種種奇談怪論卻隨之傳開,甚至越傳越詭異。
正在眾人驚歎之時,數十條黑影從白煙中閃出,四散分佈在周圍地房頂之上。眾人定睛一看,不由一驚。只見對方雖是人形,不過對面色猙獰,身上所穿多是獸皮短祅,露出的手腳卻是五顏六色,一眼望去,如同怪獸一般。
「跑得倒挺快的嘛!誰是領頭的,可敢與本姑娘一戰?」一個嬌小的身影出現在大街正中,與其他人相比,此女倒是面容姣好,上身披著一件虎皮短祅。下身卻是一條青色短裙,纖細的雙腿卻比做苦力地還要黝黑。右手橫笛,左手悠然搭在腰間一個水綠色的錦囊旁邊,哪有半點像上陣殺敵的模樣。
看樣子這少女竟然是這群怪人的頭,雖然看起來柔弱無力。不過卻沒有一個人敢出聲應戰。剛才一會的時間。便死了上百人,誰還敢對其有半點輕視。張志明捅了一下仍在發呆的顧祝新。搖頭示意,他可不想被這群可怕的敵人拖住,時間每過一刻。形勢便愈加危急。
顧祝新哪裡不明白他的意思,當然指著靠前的數十名士兵,命令道:「你們,你們,還有你們,留下來替兄弟們報仇。其他人,速跟隨我支持夏將軍!」說罷便帶著向城樓方向奔去,沒被點名地士兵也如蒙大赦,緊隨而去。留下的數十人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站在那裡不知如何是好。
「看來你們的運氣不夠好哦?你們的主子已經不要你們了,那我們打……還是不打呢?」少女微微一笑,露出潔白的牙齒。
張志明和顧祝新倉皇逃跑時,夏侯超終於渾身浴血的踏上了城樓。在他面前,僅剩下八人持刀相對,不過眼見這麼多戰友慘死在他的刀下,鬥志卻已經近於崩潰。雖然勉強圍著吳振翼,但手腳卻已微微發顫。夏侯超也是大口喘著氣,剛才一戰實在讓他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那種悍不畏死的拚殺,讓他想起仍有些後怕。這些士兵顯然沒有經過長時間的訓練,至少進攻起來地配合便嚴重缺失,剛才若是這麼多精銳士兵把守城梯,莫要說衝上來,恐怕他連性命也保不住。偏偏就是這樣一支部隊,竟然讓他受到了如此慘重的損失,他心裡不禁感慨萬分,同時也有微微的悔意,若是自己一渡河就發起強力攻城,或許早就已經攻下襄陽了。
插了插嘴邊的血跡,夏侯超冷冷的看了那八人一眼,逕直走向城邊,他身後那些早已迫不及待地士兵蜂擁而上,向僅存地那八人殺去。夏侯超對身邊的戰鬥絲毫沒有興趣,雙手按著城垛向城外望去。左右兩側地城下已有不少士兵結陣準備迎擊敵騎,戰鬥一觸即發,不過這卻不是他最關心的,百步外那十一騎異常顯眼,頓時吸引了他的目光。
十一騎直衝城下,沒有絲毫停頓地意思。一直衝到離城牆僅十步左右時,為首那人才猛勒韁繩,整個人卻飛身而去,向後縱去。「助我!」那人在空中發起一聲嬌叱,後面的十人迅捷的圍成一圈,那精妙的馬術令夏侯超心生驚歎。荊州軍什麼時候竟然有一支這麼厲害的騎兵,為何之前的情報完全沒有提及呢?雖然對方人數不過千餘,不過在某些情況下去有著足以左右戰局的可能。就像烏金鐵騎那樣的部隊,雖然只有幾百人,不過對任何人來說卻無疑是一支恐怖的力量。
正在夏侯超思慮之間,那女子已落入
中,那十人一齊抬手,立即將其拋向空中。「中!」升勢已盡,卻見她袖中閃出一道銀色的光芒,緊接著那女子身形一頓,竟如離弦之箭般向城樓飛來。衝上城樓的眾士兵也被這突然飛來的藍影所吸引。一時竟忘記了攻擊。
「呼,好像急時趕到了!」那女子穩穩的落在城樓頂上,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地吳振翼,一臉慶幸的說道,竟然完全無視夏侯超一眾人。
「你是什麼人?」夏侯超沉聲問道。剛才看不真切,現在細看之下實在讓他難以置信。這女子一襲藍色碎花勁裝。頭上紮了根雪狐髮簪,雖然並不是傾城之色,卻讓人深深感覺其輕靈與活力。這樣的女子竟然會出現在戰場上,而且看樣子就是那隊騎兵的主帥,讓他頓時想起了原來流傳在軍中,被他視為笑談的傳言:飛鳳營。
左飛鴻好像並沒有聽到夏侯超的問話,衝著勉強支撐著坐在地上地吳振翼大聲說道:「喂,你怎麼連城樓也讓人家攻上來了?虧我誠哥還那樣誇獎你。」
吳振翼苦澀的笑了笑,吃力的回道:「二小姐。現在好像不是興師問罪的時候吧!」他到荊州也聽過不少著於這左家二小姐的傳聞,據說連楊誠也拿他無可奈何。初時他還極為不信,不過有次趁機詢問楊誠後,楊誠卻是苦笑以答,再到後面向一些有頭有臉的人證實後,他才勉強接受了下來。不過讓他沒想到的是,竟然會在這個時候遇上她。
左飛鴻看了看四周,秀眉微蹙,又抬頭望了望城內,自言自語的說道:「這小青在搞什麼。這麼慢!」城樓的一面已經完全失守,除了夏侯超外,還有二十多名敵兵,而且後面排隊等著上來地還不少;另一面雖然還勉強撐著,不過只剩下十多人。看樣子也擋不了多久了。吳振翼看樣子站起來都困難。打是沒門了,自己加上那八個人肯定是沒有勝算的。
左飛鴻眼睛一轉。對夏侯超說道:「喂,那個大個子,就說你呢。敢不敢和本統領公平一戰呢?」自從組建飛鳳營,她便一直以統領自居,到現在更是開口閉口的本統領,說得順口了還真有點巾幗女將的氣勢來。
「想拖延時間?」夏侯超雖然是個武夫,不過卻並不上當。時間對他來說已經不多了,雖然城下的士兵還算爭氣,敢結陣對抗敵人的騎兵,不過他並不敢期望他們能抵擋多久,更不用獲勝了。現在對方兩個主帥都在這裡,只要拿下他們,或可力攙狂瀾。「地上那個留活口,其他的,殺!」夏侯超沉聲喝道,望左飛鴻陰狠的說道:「這小娘們兒我親自對付!」說罷縱身一躍,便要撲向城樓。
「叭!」夏侯超剛一騰起,只覺臉上一痛,急忙後縱落地,臉上赫然是一道深深的血痕!左飛鴻鳳目圓瞪,怒聲叱道:「找死!」夏侯超竟然敢叫她小娘們兒,頓時讓她怒火中燒。
夏侯超摸了摸臉,剛才他只見銀光一閃,便已著了道,此際方才看清,打中自己的竟然是剛才左飛鴻從袖中射出地那道銀線。那銀絲微微泛光,表面極是光滑,若不是臉上的血跡猶中,夏侯超簡直不敢相信這樣的東西竟然也能傷人。正驚疑間,左飛鴻已經伶俐的躍了下來,甫一著地,竟搶先攻了上來。「保護好他!」左飛鴻一聲嬌叱,手中銀線已舞起道道光華,晃得人眼花繚亂。
夏侯超吸了口冷氣,臉上再無輕視之意。斬馬刀泛起一道寒光,一往無前的向左飛鴻斬去,竟絲毫不理會那已近在眼前地銀絲。看似兩敗俱傷,不過夏侯超卻不怕左飛鴻不撤招,畢竟自己地刀可是要命的,而那根銀絲卻只能造成極小地傷害。
攻勢一展開,左飛鴻嬉笑的表情頓時消失,轉而變成一種與其年齡極不相符的沉穩。眼見夏侯超地刀砍來,她右腕一抖,人已如游魚般向一旁滑去。夏侯超微微一笑,他這招看似凌厲,實為虛招,當下刀勢一轉,緊隨著左飛鴻的身形迫去。左飛鴻臉色依舊,躲避之餘也不斷趁隙進攻。只不過夏侯超根本不理會她的銀絲,刀刀真取要害,似乎真要將她一刀兩斷一般。
「啊!」二人相鬥正酣,突然一聲慘叫傳來,一個兗州軍士兵竟被夏侯超一刀斬殺。原來左飛鴻躲閃之際,突然閃入兗州軍士兵之中,氣機牽引之下,夏侯超根本無法收手,只得狠心殺掉自己手下的士兵,以免被其所趁。夏侯超眼中閃出怒色,手上可絲毫沒有停頓,刀光閃閃,步步緊逼。可惜左飛鴻卻並不與之相鬥不停的穿梭於人群之中,更抽空不斷以銀絲攻擊,沒一會夏侯超手上、臉上竟憑添了四五道血痕,氣得夏侯超爆跳如雷。神箭傳說第七卷第三十四章荊襄之戰·三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