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掩藏下,飛虎親衛正疾速向星星峽趕去。
藉著極為微弱的星光,官道依稀可見。楊誠跟隊伍中間,臉色凝重無比。留下左飛羽及一百飛虎親衛,安排好糧隊各種事宜後,他便帶著飛虎親衛及逃回的部隊星星峽守軍全速趕去。敵人如此冒險的奪取星星峽,定會有後著,星星峽不利大軍通行,所以他必須趕敵人大隊人馬聚集之前,將座落中星星峽的關隘重奪回。再不濟,也要守住峽口,將姑師軍拒涼州之外。
雖然已是四月,但涼州的夜晚卻是異常寒冷。隊伍越往北行,地勢愈加崎嶇,兩邊高大巍峨的群山只能看到淡淡的黑影,不住從左右向隊伍後面疾退而去。
「還有多遠?」楊誠一邊疾行,一邊向跟身旁的一名星星峽百夫長問道。
「翻過……前面那道山梁,就可看到峽口了。」黑暗中,雖然看不到百夫長的表情,但那沉重的喘息聲卻異常清晰,連回答楊誠這個問題,也甚是吃力。畢竟他們一路逃到瓜州,休息的時間才不過半個時辰,如今再隨著楊誠他們連夜趕路,半路上又只休息了一柱小香的時間,能夠勉強跟上隊伍,也幾乎是要了他的命了。
聽著隊伍中跟來那十幾人沉重的呼吸聲,楊誠不由微微皺眉,雖然他已是量挑選其中精壯的士兵,但畢竟他們之前走了這麼遠的路,要想跟飛虎營的腳程,實有些苛求。「你帶你的人原地休息,一個時辰後再追上來。」楊誠淡淡的說道,還有十幾里便可到達目的地了,留下這些人隊伍中,反而會令隊伍容易被人發現。
「多謝將軍!」百夫長聞言如蒙大釋,向身後十幾名已快撐不下去的士兵輕聲示意後,再顧不得其他,立即道路旁邊癱坐下來,再不願意動彈分毫。
離山梁還有四五里時,飛虎親衛的隊伍停了下來。「一柱小香打尖,檢查裝甲武器,準備戰鬥。」楊誠的命令被一層層的傳遞下去,陣陣輕響從黑暗中傳來,飛虎親衛紛紛取下背上的赤鐵弓。
「甘保、高洪,你們二人各領兩支小隊,從左右摸上山梁,若遇敵人暗哨,數清除,切記不得驚動敵人。」楊誠輕手輕腳的摸到隊伍一處,小聲的說道。
「是。」被楊誠叫到的二人乾脆的說道,立即帶著周圍的部份士兵,遁入黑暗之中。
楊誠看了看天空,離天亮還有半個時辰。一路上為了讓星星峽的士兵能跟得上隊伍,讓他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他也沒辦法,若沒有他們帶路,這樣只可以看到前面數步的黑暗中,他們根本不可能趕到星星峽。他現也只是暗自希望姑師人沒有這麼快通過星星峽,否則就自己所帶的這千餘飛虎親衛,恐怕難以擋住敵人前進的步伐。
黑暗中傳來幾聲微不可聞的破空之聲,楊誠凝神向山梁方向望去,卻看不到什麼。甘保和高洪是飛虎親衛的副隊長,一向機智幹練,楊誠對二人倒也放心。估著時間差不多了,楊誠低聲喝道:「全軍出發,以小隊相隔二十步,分散向山梁行進。」
飛虎親衛一路行至山梁,沿途果然發現幾名身穿異族服飾的士兵,不過均已死去,顯然是甘保他們的傑作。安然無恙的行至山頂,山下的情形頓時眾人眼中展露無遺。
星星峽外足有五里方圓的平地上,此時正是燈火通明,人喧馬嘶。數以千計的工事兵此時正忙著搭建營帳,空地中央,從峽內源源不斷運來的物資正整齊的碼放著,旁邊赫然有幾具逐漸成形的大型攻城器具,顯然是事先拆散後運抵此處。
營地周圍,大約五百名全副武裝的異族士兵分成數十組,駐守臨時搭建的哨檔上。雖然負責警戒,但這些士兵臉上均略顯疲態,甚至不少人正打著瞌睡,顯然通過峽谷後,並沒有得到充分的休息,再加上外圍布有暗哨,是以毫不擔心。
楊誠大致看了一下這個營地的規模,不由暗自心驚。雖然營地還未完成,但卻是足以容納五萬人的規模,不過因為峽谷太過狹窄,此時營地內的士兵加上工事兵也不過三千人左右,想來是為了趕建營地,一直運送物資,是以大隊人馬,並未到達。
楊誠剛剛對營地的情況看了個大概,甘保他們也趕了回來,不等楊誠開口,二人已湊楊誠身旁低聲說道:「暗哨被我們清除掉六十四個,敵營三里之外,應該再無暗哨存。」
「傳令下去,每隊相隔百步,以偃月陣形靠近敵營,哨樓五百步外等候命令。」拍了拍二人的肩膀,楊誠低聲說道。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營地的大致情形已他心底。敵人顯然料不到自己會來得這麼快,因這一帶地形崎嶇,騎兵作戰不便,而步兵行軍三百里後已成疲兵,是以不怕涼州軍前來進攻。只是沒料到這次來的卻是楊誠的飛虎親衛,想不到飛虎親衛疾行三百里後,仍有一戰之力。
「喂,精神點!」一名異族將領策馬巡視著各個崗哨,一邊大聲喝叱,一邊用馬鞭重重的抽著那些昏昏欲睡的士兵們。
「千夫長大人,兄弟們已經一天一夜沒合眼了,況且敵人也不可能這麼快趕來,你這樣又是何必呢?」跟異族將領身後的一名士兵實看不下去,出言勸道。
「你知道什麼,再過一會天就要亮了,到時七王爺來了,看到他們這個樣子,你以為會像我這麼打幾下就算了嗎?」異族將領看了說話的士兵一眼,振聲說道。
「七王爺!他真的會來嗎?」異族士兵敬畏的呼道,隨即小心的看了看周圍,生怕七王爺突然出現他附近一般。
「何止七王爺,聽說五王爺和六王爺都會來,到時可就熱鬧了。」異族將領得意的說道,揮手又將鞭子向一名士兵抽去。「媽的,站著也能睡著,涼州軍來了,我看你們就死定了。」異族將領一邊啐口罵著,一邊繼續向另一個崗哨行去。
「鬼影子都沒一個,哪來的涼州軍。以前不就是他媽的一個馬伕,見了面還一口一個大爺的,現一得勢就知道擺架子,拿著雞毛當令箭。」被抽的士兵摸著臉上的鞭痕,衝著異族將領的背影罵道。
「算了,誰叫人家巴結上了七王爺,咱們也惹不起啊。」旁邊一名士兵好言勸慰道。
「我們也守了大半夜了,哪裡來的什麼涼州軍,從這破峽谷鑽出來還沒歇口氣呢,這還讓不讓人活了。」被抽的士兵忿忿的嘀咕著。
「嗚……」低沉的號角聲黑暗中響起。
「媽的,沒事吹什麼號啊。」被抽的士兵一邊衝著營內罵著,一邊收拾著放一旁的武器,準備趕去營中集合。
「咦,不對哦?」身旁的士兵疑惑的說道。
「什麼不對?」被抽那名士兵不以為然的說道,嘀咕著逕自向內走去。
「這號聲,這號聲是從外面傳來的!」身旁的士兵一把抓住被抽那名士兵的手臂,驚慌的說道。
「不是集合,是敵襲,敵襲!」異族將領策馬營地中氣急敗壞的吼著,不斷揮鞭向那些迷迷糊糊中聽到號角聲,便向營中趕回的士兵抽去。
號角聲止。
凌厲的破空聲頓時從營地四面八方響起,飛虎親衛如同猛虎下山一般,從黑暗中衝出。
沒有一人發出喊殺聲,以十二人為一組的飛虎親衛紛紛衝向近的哨樓,一支支精準的羽箭向慌亂的異族士兵射去。一股強烈的肅殺之氣,無可阻擋的向營地襲來。
「嗚……」號角聲營地中響起,工事兵們紛紛離開各自尚未完工的營帳,向營地中央匆匆趕去。那些剛才誤認為集合的士兵正猶豫要不要趕回各自的哨樓時,一聽號角之聲,便再顧不得正陷入敵人箭雨中的戰友,頭也不回的向營地中奔去。
飛虎親衛的驟然發難下,營地外圍的哨樓紛紛陷落,很多哨樓上的士兵剛剛從昏睡中驚醒,還沒搞明白發生什麼事情,便倒了飛虎親衛的羽箭之下。
越過哨樓,飛虎親衛沒有半點遲疑,繼續向中央營地衝去,同時將漫天的箭雨向營地傾注而去。雖然是不斷的奔跑之中,但羽箭仍毫無偏差的向各自的目標射去,將還沒來得及奔入營中的異族士兵紛紛射殺。
「嗚……」營地中的號角聲突然變得尖銳起來,震天的喊殺聲中,逃入營中的工事兵已持盾握刀,結成數個密集的方陣,向外衝來。
敵人的反應之快讓楊誠暗讚不已,本以為可以快速攻下此營,扼守峽口,現看來卻也不是那麼容易。雖然他之前已做過多種預料,但連敵人的工事兵都是一副訓練有素的樣子,卻大出他的意料。
「散!保持一百五十步距離,射!」楊誠立中間一座哨樓下,大聲喝道。
隨著楊誠的命令,原本以十二人一組的隊形立即分散開來,隊伍雖散不亂,隱隱中維持著一定的隊形。
處陣中的異族將領雖然不知道楊誠說什麼,但看到敵人隊形散亂,又有後退之勢,頓時大喜。將衝出營帳的工事兵成三組,分別向三面的飛虎親衛衝殺而去。
箭雨頓減,飛虎親衛開始不住後退卻。
「哇!」一名方陣中的異族士兵發出一聲慘叫,摔倒地。一支羽箭正插他的腳背處,雖然人已倒下,但腳卻仍然維持著行走時的方向,顯然被這支勁力實足的羽箭插了地上。
「哇哇哇!」慘叫聲不斷從異族士兵軍陣中傳來。「媽的,怎麼射得這麼準,我才露出一點點!」一名士兵捂著自己的腳,破口罵著。
剛剛還為自己手中堅盾得意不已的士兵們,現卻再也高興不起來。這群敵人手中的箭,似乎長了眼睛一般,只要他們身體的任何一部份脫離盾牌的遮擋,便再難有機會逃脫。
隨著不斷有人被射中,異族士兵的盾陣變得越來越慢,每一個人都倍加小心起來,生怕自己一不小心露出一點,便會像其他那些士兵一樣,被敵人羽箭射中。
「快!快!這樣怎麼追得上去。」異族將領一邊讓兩名士兵用盾牌擋住自己,一邊大聲呵叱著。
已震懾于飛虎親衛精湛箭術的異族士兵,看著前面的敵人逐漸被逼出哨樓,不由士氣大振,不過他們還沒高興多久,從側面不斷飛來的羽箭立即讓他們慌亂起來。隨著軍陣的推移,原本圍一起的盾陣已分成三塊,每陣之間逐漸形成一個寬達一里的空地。
「圍!」
楊誠的大喝聲中,原本逐漸被逼出哨樓範圍的飛虎親衛,開始逐漸聚集,迅速的向三個軍陣因不斷推進而形成的間隙插入。
「咻咻咻……」箭矢之聲再度充塞營地周圍,迅捷無比的飛虎親衛一邊衝入軍陣間的空隙,一邊將羽箭射入異族軍陣之中。
「退!退!」異族將領疾聲呼道。異族士兵畢竟大多是工事兵組成,況且連夜趕工修建營地,如今已是疲憊不堪,速度上哪裡趕得上飛虎親衛。他們追向前面,便會被左右兩邊的敵人趁隙攻來;追上左面,又會被前右兩邊的敵人攻上來。再加根本無法改變與飛虎親衛的距離,讓他們陣中的弓箭手根本無法發生作用,完全是一副挨打之局。
「火箭!」楊誠順勢攀上一座哨樓,振聲喝道,聲音頓時傳遍整個營地之中。
「咻……」營地上空頓時一亮,點點絢麗的火光之中,千餘之火箭頓時向營地中射去。剛剛退入營地中的異族士兵,頓時陷入沖天大火之中。
「將軍,不如我們退吧。」一名士兵驚慌的向異族將領提議道。
火光照耀下,異族將領一片驚恐之色,看了一眼營地正中那堆物資,咬牙說道:「不准退!就算燒死,也不准退,否則我一定讓七王爺把你們全家殺絕!」
「結束了吧。」看著逐漸陷入火海之中的營地,和那群奇跡般仍沒潰逃的異族士兵,楊誠喃喃說道。
異族將領那句話一出,本想逃入峽中的異族士兵再不敢動半點逃走的念頭。姑師王一向殘酷無比,整族的滅絕也經常發生,何況他們這些普通百姓。既不敢退,衝出去又只會死敵人的箭下,僅剩的千餘士兵紛紛圍中央物資周圍,臉如死灰的看著逐漸逼近的熊熊大火。
「唉,這些人怎麼就不逃到峽谷裡去呢?」立楊誠身旁的一名飛虎親衛歎聲說道。
「峽谷!」楊誠突然叫道,縱身向哨樓下躍去。
「統領大人?」飛虎親衛對楊誠的舉動一時摸不著頭腦,疑惑的喊道。
「甘保、何華……跟我來!」楊誠一般快速奔跑著,一邊接連點著途經的小隊頭領的名字,臉上竟有些凝重之色。
眾人雖然不知道楊誠要做什麼,但見楊誠如此表情,均不敢有半點怠慢,紛紛緊隨楊誠而去。
楊誠一路卻不再說話,帶著近五百餘名飛虎親衛繞過熊熊燃燒的營地,向峽谷方向趕去。剛才那名飛虎親衛的話突然提醒了他,他們趕到這裡時,峽谷那裡一直不斷運出物資。戰鬥開始後,由於再不是居高臨下,可以看到整個營地的情形,是以對峽口的情形卻一直毫不知情。戰鬥進行了這麼久,峽內沒有理由會不知道,但整個戰鬥過程中,卻沒有一個援軍趕來,豈不是很不對勁。
「遲了!」轉過營地,看著峽谷口的情形,楊誠不由暗自歎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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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傅,可不可以換個條件?」康劍成洪方旁邊的一張桌子旁坐了下來,喪氣的說道。
「什麼!」洪方驚訝的說道。
「啪!」康劍成拍了桌子一下,忿忿的說道:「那弓老頭子手裡,看得比我還重要,我是沒辦法了。」
聽到康劍成的話,洪方和左擒虎不由面面相覷。沒想到小黑真的落康鐵生的手裡,康鐵生一向沉迷於打製,這把弓連老程看到都是如此,落到他手裡,恐怕再也別想要回來了。
「真的一點辦法也沒有?」洪方試探的問道。以他和左擒虎的實力,就算把兩寨人馬全叫來,恐怕也無法從康鐵生手上強奪回來。除非飛虎營出動,但且不說飛虎營此時正千里之外,就算此,恐怕也不敢強行奪回。康家的財勢,根本就是巴蜀的土皇帝,恐怕連提拔楊誠的潘家也不願意輕易招惹。
「唉,我就奇怪這十幾天老頭子怎麼一直躲鑄軒,連我也不讓進去,原來得到這個寶貝,看來我的地位受到威脅了。」康劍成氣憤的說道。由於他是家裡的獨苗,康鐵生幾乎從來沒有逆過他的意,這一次不僅不把那把所謂的神弓給他,還破天荒的態度極惡劣,讓他氣憤難平。
「唉。」洪方和左擒虎同時歎了口氣。照這樣的情形看來,小黑恐怕是要不回了,強搶是沒指望,若要和康鐵生講理,恐怕行不通。
正二人愁眉不展之時,康劍成的隨從,匆匆走了進來,對著康劍成恭敬的說道:「少爺,我們找到程鐵匠了。」
「真的?哪裡?」洪方急急問道。雖然現小黑已不老程手中,但至少可以知道小黑到底是如何從他手中落入康鐵生手中的,這樣或許還有辦法可想。
「馬上把他帶來!」看到洪方這樣,康劍成眼中不由閃過一絲喜色,立即振聲說道。找到老程也是這個條件之一,想著要不回小黑,但能找到老程,也算是完成一半,自己想讓洪方收自己為徒之事,到底還是有一點希望。
「就外面。」康劍成的隨從低聲說道,說罷轉身對外大聲說道:「把人帶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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