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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誠和劉虎大營南門並肩而立,長長的騎兵隊伍開出寨門,彎延向南而行。
「不知道還有沒有再見的機會。」劉虎憂傷的說道。由於史達貴要留這裡繼續圍剿狼居胥山上的左賢王,劉虎便理所當然的被留了下來。雖然楊誠也被選中,不過潘宗向的強烈反對下,趙長河也只得作罷,根深樹大的潘氏家族就算以他現的權勢,也不敢輕易得罪。
兩人均是喜憂參半。楊誠喜的是這場戰爭終於結束,自己回去的日子定然不遠了;憂得卻是好不容易結識了劉虎這個好兄弟,卻不得不分開,這一別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再見了。而劉虎喜得則是終於得到史達貴的肯定,留這裡想要立功應該不是難事,離目標將近一步;憂得卻是楊誠的離開和這一次沒能如願當上千夫長。
「怎麼搞得跟決別一樣,等你把左賢王從要塞裡揪出來,自然要回來,說不定到時你可就真的是當上統領了。」楊誠笑著說道,心裡卻也並不好過。這次一別,至少也得幾個月才能再見,再加上二人現分屬兩營,相見的機會少。整個征北軍中現能讓他說說心裡話的,便只有眼前這個好兄弟了,當然是依依不捨。
「他娘的,想著我就氣。這次我們立的功也不小,趙長河那老小子就是不肯封我們個千夫長當當,硬要等什麼聖諭。真是睜著眼睛說瞎話,誰不知道千夫長一級的一向由征北大帳直接任命,就算是一營統領,他說的話也是算得了數的。」劉虎恨恨的說道,本以為這次不濟也能當上千夫長,哪知偏偏要等那什麼聖諭。
「呵呵,不是正式任命了我倆是百夫長了嗎?大小也算個官,況且這次你隨史統領征剿左賢王,憑你的腦子,要想立功還不容易?」楊誠和聲勸道。
「立功立功,如果立功就能當官那太陽還不從西邊出來了。還不是因為我們兩個是平民出生,沒有任何背景。若是我們有那些世族子弟的身份,哪裡會不夠資格當千夫長的。」劉虎望著駛出寨門的趙長河的大車,不滿的說道。
「唉,當不當官對我來說都不重要,不知道皇帝說的話算不算數,征北軍中十年便可回鄉。」楊誠望著遠處的草原,淡淡的說道。
「應該會算數吧,不是說皇帝的話是金口玉言嗎?不過你現是百夫長了,恐怕會有變數。」劉虎皺眉說道。
「不是吧!有什麼變數?」楊誠緊張的問道。
「你想啊,你現大小也是個官了,那裡能說走就走。再說了,即使皇帝放你走,潘統領現這麼賞識你,還送你把這麼貴重的金弓,怎麼會捨得讓你回到嶺南去。」
楊誠卻沒有想到這層,一時不禁犯難起來。「那我把金弓退給潘統領就是了。」楊誠不捨的說道。
「哪能說退就退的,再說你現是潘統領的屬下,他隨便下道軍令給你,你還敢違抗嗎?」劉虎笑著說道。
「那我……」被劉虎說得回家無望,楊誠不由焦急起來。
「哈哈哈,我騙你的了,誰知道你這麼容易上當。」劉虎終於忍襟不住,笑出聲來。
「什麼?」楊誠仍是一頭霧水,戰場上那股機智再不靈光。
「詔告天下的聖旨,當然會算數的。就算潘統領要留你,總得讓你衣錦還鄉一回,不然你哪能死心塌地的跟著他。這點收買人心的把戲,潘統領怎麼可能玩不來。」劉虎看著楊誠那窘樣,不忍再欺騙於他,將自己的分析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你說得也有道理。過來,我有話告訴你?」楊誠故做神秘的說道。
「什麼話?」劉虎不疑有它,聽話的湊了過來。
「叫你小子經常騙我!」楊誠猛然伸出雙手,一手抓住劉虎的肩膀,一手抄起劉虎的腰,輕鬆的將劉虎整個舉了起來。
劉虎顯然沒料到楊誠也會和他玩這些,猝不及防下,莫說閃避,便想要動彈也難動分毫。當下告饒求道:「小弟以後再也不敢了,誠哥大人有大量就放過我這一回吧。」
楊誠本也只是想和劉虎鬧著玩,當下輕輕將劉虎拋出。劉虎空中一扭身,穩穩的站地上,笑著說道:「哈,沒想到誠哥什麼時候也變狡猾了。」
「就你會騙人嗎?」楊誠故作高傲的昂起腦袋,哼聲說道。
「哇,要是給你學會了騙人,那就太嚇人了。」劉虎一臉誇張的說道。兩人相視良久,同時發出陣陣歡笑聲。
看著後隊騎兵開出寨門,楊誠不由面帶憂色,剛才二人只顧打鬧,絲毫沒想到即將分別。現卻不得不走了,心中倒底是不捨。「我得走了,你多保重,不要太輕視左賢王,不然你小子會吃虧的。」楊誠跨上戰馬,語氣沉重的說道。
「那小子哪夠我玩的,誠哥多為他擔心吧。」劉虎故作輕鬆的說道。
「呵呵,總之你小子要完完整整的給我回來。」楊誠勉強笑了笑,勒過馬頭,縱馬向已行遠的隊伍追去。
「你也保重。」劉虎高聲喊道,擦了擦眼角隱現的淚痕,邁著自信的步伐,堅定的向大營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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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里原征北大營
軍旗獵獵,經過半個月不快不慢的行軍,征北軍終於返回了這出發之地。數月前從這裡浩浩蕩蕩誓師北伐的十五萬大軍,回到這裡的僅一萬二千人,另外一萬二千人則仍然駐紮狼居胥山,準備徹底將匈奴掃滅。
七里原大營巍然如前,大軍剛行到營前,便被早已等此地的宦官攔住,一千禁軍立即從營中推出數輛大車,每車上均有數個大箱。
行前的潘宗向看著身著白衣的宦官和披著孝服的禁兵,不由心神大震,誰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全軍下馬!披孝入營。」趙忠那尖銳的聲音終於證實了潘宗向的猜想。
大陳皇帝趙愜聽完征北軍的捷報之後,終於嚥下了堅持數日的那口氣,撒手而去。四位輔政大臣當即請出遺詔,當眾宣讀,再傳詔天下。再將其中幾道關於征北軍的詔書,給總管趙忠親自帶到七里原,等候征北軍回來。趙忠剛到一日,征北軍便來了,所以消息還沒傳到邊塞,征北軍諸人自然還不知道。
「聖旨下!」趙忠面無表情的說道。
「臣等接旨。」趙長河與其餘五位統領換上孝衣,跪大帳中齊聲說道。
「征北軍此次剪除匈奴,居功至偉。現據功行賞,封趙長河為鎮北公,食萬戶。因念其十年如一日為國忠,身心操勞,特恩許暫居封邑休養,以備大用。封潘宗向為平西侯,涼州剌史,征北軍併入涼州軍,固保西錘。封孫堯安為昭陽侯,河東郡守……」
「臣等領旨謝恩。」詔書一下,眾人均是大出意料。形勢急轉直下,誰都可以看出趙長河被閒置一旁,而潘宗向反而成了這次的大贏家。涼州雖然偏遠,但一向駐有重兵,況且刺史手握重權,實則是一地之王。
趙長河心中雖然震驚,卻毫無辦法。貨真價實的黃綢聖旨擺那裡,就算他想恃兵反抗,且不說各有厚封的諸將會不會跟從自己,單是營中那三萬禁軍,便可以讓他不敢有絲毫異想。
趙忠收起聖旨,躬身從案上拿起第二道聖旨,高聲宣讀起來:「今天下烽火四起,各郡空虛。征北軍久經戰陣,特從征北軍中挑選善戰之士,以充各郡縣。」隨後便宣讀出七十四人的姓名,所念到的均是征北軍中活下來的中低級將領及一些有才能沒背景的士卒。眾將均是大驚,沒想到征北軍剛剛回來,朝廷對軍中的情況竟瞭解的如此清楚,完全掌握了征北軍中有真才實料的兵將資料。
趙忠一拍手,二十多位征北軍士兵從帳外走了進來,又引得眾將驚駭不已,這二十多人竟全是各人的親衛,很多甚至從征北軍成立之時便跟隨自己了。看這形勢,竟是皇帝早就安插自己身邊的了,這麼多年竟毫無察覺,眾將均冒出一身大汗。
「把這些人召集到大帳外聽令。」趙忠拿起一卷白絹,上面赫然是那七十四人的名字。
看著二十多名親衛離去,趙忠淡淡的說道:「眾位將軍起來吧。皇上駕崩離塵,各位不用去長安了,大營祭拜三日,便各自依詔行事。一個月後皇登基,自會有旨意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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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趙總管說了些什麼?」楊誠的名字也那七十四人之中。三日的祭拜讓他無遐分身,其後又是諸將前來道賀,應付完這些事情,潘宗向急急的將楊誠找來,開門見山的問道。
「那些文字太繞口,我也沒怎麼聽明白,只是大概知道要我們到各縣任縣尉吧。」楊誠窘道。
「直接赴任?」潘宗向追問道。
「要先去長安,然後再分配去哪裡。」這截內容是趙忠補充的,怕得就是這些人聽不懂聖旨的意思,誤了大事,所以楊誠才這樣清楚。
「那就好,若是直接赴任我也沒有辦法了,但既然要去長安,就沒什麼問題了。」潘宗向輕鬆的說道。
「將軍的意思是?」楊誠疑惑的問道。
潘宗向卻不答,望著楊誠沉聲問道:「跟我去涼州吧,到時自然不會虧待你。」
「啊!莫非將軍能決定我的去向?」楊誠精神一振,不信的問道。
「只要還沒寫聖旨上,要去哪裡不過是一句話而已。」潘宗向傲然說道。
「那,那潘將軍可不可以讓我去嶺南?」楊誠期盼的問道。
「嶺南?你去那裡做什麼?」楊誠這話顯然大出潘宗向所料,沒想到明確表示讓他隨自己去涼州並委以重任,居然沒有動心。要知道以楊誠這種平民的身份,這可是算得上是千載難逢的機會。
「不瞞將軍,小人家住嶺南,從軍十年也沒看過雙親一眼。」楊誠諾諾的說道,他自然也知道潘宗向的意思,可他對功名本就不看重,只是一心想回去孝敬父母。
看著一臉期盼的楊誠,潘宗向不由深深的歎了口氣。看楊誠的樣子,若是他拒絕了這個要求,恐怕將他二人間留下一道深深的鴻溝,再難彌補。想到這裡不由深深的責怪自己,若不說自己有這個能力,暗中安排楊誠去涼州,哪裡會有現的煩惱。
「請將軍成全,楊誠感激不。」楊誠見潘宗向那裡猶豫,跪帳中懇求道。
「起來起來,我幫你就是。」潘宗向爽快的說道,他已打定主意,先讓楊誠回鄉,以後再調到自己身邊即可。根據現的形勢,自己的父親肯定是得勢一方,想要調動一個小小的縣尉,那還不是易如反掌。先讓楊誠欠下這個人情,以後要想收納將容易得多。
「多謝將軍成全!」楊誠激動的說道,想到自己即將回去,心情澎湃不已。
「既然你堅持要回去,我若是阻擋且不太不近人情了。只是這次如你所願,今後我旦有事,你可不能拒絕。」潘宗向笑著說道。
「將軍的大恩,楊誠當永生不忘。」楊誠誠懇的回道。
「嗯,以你的才能,嶺南不難幹出一番成績,你我相會之期定不遠矣。」潘宗向淡淡的說道。
「我想快趕去長安,這就告退……」楊誠徵詢的說道,現他早已巴不得生一對翅膀,馬上飛回嶺南。
「何必急一時,明日再啟程也不妨。我還有些事情要交待呢,瞧你高興的那樣子。」潘宗向看著楊誠那快要笑爛的臉,不禁莞爾。
「呵呵,是我太心急,還請將軍示下。」楊誠摸著頭傻笑說道。
「你家嶺南哪裡,我好安排你直接回鄉任縣尉。」潘宗向正色問道。
「零陵郡安平縣。」
「嗯,好的。還有,那把金弓……」潘宗向還沒說完,楊誠便搶著說道:「將軍想要收回?」說著取出一個麻布包裹,眼中現出微微的失望。
「早已送你,我怎麼會收回。」潘宗向責怪的說道:「只是金弓太過顯眼,為免不必要的麻煩,需得處理一番。」
「處理?」楊誠疑惑的問道。
潘宗向從懷裡摸出一個瓷瓶,一手接過楊誠手裡的布包:「這是我前日命人去定襄找來的,塗黃金上,可掩飾掉黃金的本來面目,除非用特製的藥水沖洗,否則誰也不知道這會是黃金製成。」潘宗向邊說邊向弓身滴了一滴瓷瓶裡的藥水,所滴之處果然變成了烏黑色,猶如生鐵一般。
楊誠看著金身的弓身潘宗向的塗抹下逐漸變得透體烏黑,不由得驚歎不已。伸手接過潘宗向遞來的弓,翻來覆去的打量著,若不是潘宗向當著他的面塗抹的藥水,他幾乎不敢確定這就是那把金燦燦的弓了。
「你給它取名字了嗎?」潘宗向指著弓問道。
「名字?」楊誠不解的問道。
「古來神兵利器,皆有名字。」潘宗向笑著說道。
楊誠想了想,確實聽過一些厲害的兵器均有名字,但一時讓他來取名,卻不知怎麼辦。「不如叫它小黑?」楊誠想了許久,窘然說道。
「哈哈哈,小黑?」潘宗向大聲笑道。
「我取不好名字,不如由將軍幫我給它取個名字?」楊誠不好意思的說道。
「既然是你取的,便是好名字,就叫它小黑吧。」潘宗向肯定的說道。
「小黑真的好嗎?」楊誠難以置信的問道,沒想到自己胡亂取的名字,潘宗向竟然說好。
「小黑是你的,你覺得它好便足矣,管他別人怎麼看。」潘宗向傲然答道。
「呵呵,那就叫小黑了。」楊誠咧嘴一笑,低頭愛惜的撫著那烏黑的弓身,經潘宗向這一處理,不知情的人再怎麼看也看不出這竟是用黃金打造的了。
「好了,你下去休息吧,我會叫人給你備好馬匹和路上所用之物;朝廷那邊我自會打點,定會叫你稱心如意。」潘宗向笑著說道。
「多謝將軍,將軍的厚恩,楊誠日後再報。」楊誠跪著重重的拜道,說完便轉身出營而去。
看著楊誠離去,潘宗向站起身來,看著帳內一角的大木箱,自語的說道:「沒想到誤打誤撞,竟讓我得到這些西域的資料,看來真是天助我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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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楊誠立正威營外的樹下,靜靜的看著昔日五人嬉鬧的地方,久立無語。想著昔日親如兄弟的五人,現死的死,散得散,不由黯然神傷。
太陽逐漸升起,楊誠緩緩的轉動身子,留戀的看著周圍的一草一木。轉完一圈,深深的看了一眼不遠處的正威營營地,揮手拭去臉上的淚痕,翻身上馬,向長安方向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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