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居胥山
滿頭大汗的左賢王山上艱難的行進著,身後跟著數十個同樣疲憊不堪的匈奴士兵。左賢王山中尋找了大半天了,雖然地勢顯要之處已找到好幾處,但均需要精心建造才能發揮強大的力量,而缺少工具和工匠的王庭,這樣的工程自然是不可完成的。左賢王尋找一處只需稍加修整便能憑險而守的地方,這樣才能大陳軍隊抵達之前完成佈置,一旦大陳軍隊抵達,而要塞還未建成,那他便只能隨眾北遁大漠,踏上那凶險未知的逃亡之路。
「前面是什麼地方?」左賢王坐一塊大石上,指著不遠處的山,氣喘虛虛的問道。
一個五十多歲匈奴男子聽到趕忙跑了過來,右手空蕩的袖籠蕩來蕩去。顯然爬山對他來說是件困難的事,但這一帶的山勢就屬他為熟悉,況且又是大單于下的命令,雖然辛苦,但也不敢違抗。
「那裡是飛鷹峽,峽長約三四里,窄處僅能一人側身而行,寬處三人並肩而行也顯擁擠。」男子望著左賢王所指的方向,喘氣說道:「過了飛鷹峽便是飛鷹崖,僅有一條羊腸小道可上,有幾處道路也塌了,十年前便再無人上去過了,現也不知情形如何。」
「你上過飛鷹崖嗎?木裡羅。」左賢王望著舉步維艱的匈奴男子,輕輕的問道。心中卻是感慨萬分,匈奴第一勇士博爾哲木戰死了,而博爾哲木之前的匈奴第一勇士木裡羅現成了這個樣子,難道匈奴真的氣數已?
「上……上過,那都是三十年前的事了。」木裡羅受寵若驚的說道。自從二十年前自己的右臂戰鬥中失去以後,人們已經忘記了自己這個曾經的第一勇士了,草原上不能彎弓射箭的男人,要想生存下去是非常困難的。這麼多年來,他已經習慣了別人叫自己是殘廢、廢人、一隻手、斷臂的狗……他都快要忘記自己的名字時,左賢王居然還能一口叫出他的名字,心情當然激動萬分。
「哦?說來聽聽。」左賢王繞有興趣的說道。
「是。小人年青的時候不知天高地厚,聽說這飛鷹崖上有巨雕的蹤影,便獨自一人,想要捉一隻巨雕,族人面前炫耀一番。」木裡羅望著前方的飛鷹峽,臉上卑微的表情不見了,滿臉的高傲和自信,彷彿又回到了年青的歲月。
左賢王點了點頭,這件事他也曾聽說過。木裡羅勇鬥巨雕,並將一隻巨雕獻給了大單于,從而被大單于封為匈奴第一勇士。小時候他便極為敬佩木裡羅,夢想著自己有一天也能像木裡羅一樣。誰知世事變遷,當年力搏巨雕的木裡羅,現卻成了一個很多人都不知道姓名的糟老頭。
木裡羅卻不知左賢王一時竟想了這麼多,自顧的望著遠方,喃喃的說道:「年青的時候,部落的牛羊經常被巨雕叨走,雖然大家想辦法,卻仍然對它無可奈何。當時我正年少氣盛,又自負自己勇武無敵,當時我草原上也確實難尋敵手。」木裡羅深深的陷入回憶中,深深的皺紋刻滿了英氣猶存的臉寵。「為了解決部落這個大難題,我獨自一人開始追蹤巨雕。巨雕飛得很快,雖然我全力追趕,每天仍然只能追十幾里,一直追了七天,我才來到飛鷹峽。到的時候已是黃昏了,我穿過飛鷹峽,一口氣爬上飛鷹崖,找到巨雕後,和它拚死搏鬥到天亮才殺死了巨雕。然後我拖著巨雕回了部落,正遇上大單于經過,看到巨雕非常驚訝,當即便派人要了去,第二天便派人封我為匈奴第一勇士。」
木裡羅平淡的說著,左賢王知道他的三言兩語必然包含著無比的艱險,一人一雕崖頂搏至天明,那一仗必定是非常驚險和精彩的。但木裡羅顯然不願再提及,他也不好再追問,好漢不提當年勇,不知道匈奴什麼時候才能再出一個這樣的勇士。
左賢王心中感慨著,嘴裡卻繼續發問道:「崖頂有多寬?上崖的小路有多長?」
「當時天色已暗,我也看不太清楚,不過再怎麼說也能容納上千人吧;上崖的小路並不太長,當時我幾下就上去了,也沒去算過。」木裡羅尷尬的說道。
「那你怎麼知道道路上有幾處塌了?」左賢王沒有理會木裡羅尷尬的表情,冷靜的問道。
「這……」木裡羅抓了抓臉,猶豫的說道:「當年手臂斷了之後,我曾想到這崖上了此殘生,結果卻發現道路塌了,已經上不去了,而且只有一臂,恐怕道路完好仍然沒有能力能攀上。」
左賢王眼神複雜的看著木裡羅,他當然知道木裡羅了此殘生的真正意義。一個昔日的英雄,竟想用這種方式結束自己的一生,可見必然是經歷無數的艱辛和屈辱,才會讓他鼓起這樣的勇氣。
「先帶我去看看吧。」左賢王淡然說道,顯然並不想再追問下去,他心中也不想去刺激木裡羅,畢竟讓現如此落魄的人去回憶輝煌的過去是很殘忍的事情。
「是,是!」木裡羅點頭說道,抬起頭卻發現左賢王已健步如飛,直向飛鷹峽走去。
飛鷹峽
左賢王站峽口,飛鷹峽給他的震撼讓他久久不能動彈,任何人類的語言對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的描述都是那麼蒼白無力的。狼居胥山本是一條南北相連的山脈,但到了這裡,彷彿被人硬生生的劈開一般。峽谷兩邊的石壁雖然只有二三十丈高,但均如刀削下來一般平滑,一條筆直的縫隙延伸至數千步外。
「就是這裡了,點燃狼煙,把其餘四十組人全召來這裡!」回過神來的左賢王激動的向背後的隨從說道。
「留下兩人接應趕來的人,其他人跟我進去。」話聲未落,左賢王已大步踏入峽內。
越往裡行,左賢王越是心驚。峽內正如木裡羅所說,異常狹窄,人走裡面,彷彿感覺兩邊絕壁不斷向自己壓迫而來,幾欲生出逃走之念。抬頭仰望,天空只剩一線,青黑的石壁上寸草不生,大自然的神力面前,自己礦山所築的要塞,簡直如同小兒的戲作。一行人峽谷裡行走,不斷感受著兩邊石壁帶來的壓力,竟然鴉雀無聲,僅有的腳步聲峽內迴盪。
峽谷越行越窄,雖然亮光就前方,眾人仍然產生不能前行的幻覺,直覺得如果再向前走,便會被兩邊幾欲合攏的絕壁壓成肉餅一般。左賢王一邊行走,一邊驚歎,這當真是個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地,雖然被峽內的險峻壓迫的幾乎喘不過氣來,但欣喜的表情仍然無法掩飾。
兩千多步的行程,眾人竟行了半個時辰。一出峽谷,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二十步見方的坡地。從峽谷中出來的眾人,均對這塊坡地生出奇異的感覺,彷彿到了一個極為寬廣的地方。坡地前面便是飛鷹崖,一條陡坡就這樣直直的延伸上去,眾人癱坐下來,心中均生出無力的感覺,雖然不是直壁,但感覺上卻無法攀登。
眾人休息良久,才左賢王的命令下紛紛站起,硬著頭皮向崖頂探去。初時還有一段勉強可以行走的小道,但行到一半,道路已然消失一片亂石之中。左賢王命令各人清理亂石,緩緩前行。時間不斷流逝,眾人用了整整一個下午的時間才行至崖頂,期間有五人清理道路時不慎摔下崖去,當場死亡。
天色已暗,左賢王立崖頂,極目四望。狼居胥山本是一脈,到了這裡卻迥然不同,三塊孤零零的巨石組成了飛鷹峽和飛鷹崖。飛鷹崖高達五十丈,極目望去,狼居胥山腳下。後續的四十組人馬正全力探查方圓五十里的地形,不斷有的情報送上崖頂,供左賢王製成地圖。隨著地圖的逐漸完善,左賢王的臉色愈加欣喜,這真是上天賜予匈奴的寶地啊。
木裡羅看著喜形於色的左賢王,擔憂的說道:「大王,飛鷹峽與飛鷹崖雖然易守難攻,但並不是十全十美之地啊。」
「嗯?」正高興的左賢王驚訝的望著木裡羅,顯然不知道他為何有此一說。
木裡羅指著崖下的飛鷹峽,平靜的說道:「大王請看,雖然飛鷹峽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但如果陳軍峽外駐守一軍,對我們來說同樣不利。只要駐上數千人,便可壓得我們不敢動彈。」
聽了木裡羅的話,左賢王頓時大驚。剛才自己沉浸于飛鷹崖之險,絲毫沒有想及此處。如果陳軍並不進攻,只是困住自己,那自己又能起何作用呢?
看著皺緊眉頭的左賢王,木裡羅也深深的憂慮著,這一仗關係到匈奴的存亡,雖然他被族人排斥已久,但到底是個匈奴人,當然不想看到自己的部族被消滅。
「不妨!」左賢王思慮良久,終於鬆開眉頭,笑著說道:「飛鷹峽和飛鷹崖均是難以進攻的險地,我只需派少量人馬駐守便是,崖頂和飛鷹峽左右各築一寨,另外再林中四處隱藏一些人馬,便不懼陳軍進攻了。」
望著崖下四散的點點火光,左賢王豪氣萬丈的說道:「長生天賜與我匈奴如此險地,我匈奴一族這次定能逢匈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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