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眾人緊張的看著愈漸逼近的騎兵,如果是去而復回的匈奴騎兵,眾人恐怕將再劫難逃。騎兵越奔越近,顯然也發現了楊誠等人,馬上的士兵個個張弓搭箭,準備將這點殘兵從戈壁上徹底抹除。
騎兵越來越近,天色已暗,楊誠等人立時發現騎兵們招牌般的白色鎧甲。竟是返回的神威營騎兵,眾人立即大聲呼喊起來:「我們是正威營的人!」「自己人,不要射箭!」「自己人,我們得救了!」
四百步……三百步,喊聲終於奏效,剛才疾衝的騎兵立即便眾人三百步外停了下來,手中弓箭並未放下,其中一人大聲喝道:「放下武器,慢慢走過來!」
眾人終於鬆下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弓箭,向前面的騎兵慢慢走去。
為首的騎兵冷冷的打量著眾人,確認身份後便讓眾人跟隨而行。幸好神威營騎兵每次均會多帶一匹戰馬,騎上戰馬後,眾人都是一臉的心奮,對著自己胯下的戰馬品頭論足起來,絲毫沒有意神威營騎兵們不屑的眼神。
這批神威營騎兵是專程回來打掃戰場的。神威營和神機營每次戰後打掃戰場均十分簡單,僅僅取下戰死士兵的盔甲和武器而已,至於屍體,根本沒人多看一眼。楊誠看著騎兵們對自己戰友的冷漠,不由忿忿的說道:「這些屍體不好好安葬嗎?」
為首的千夫長冷冷的看了楊誠一眼,冷漠的說道:「收拾好了還得連夜追上大軍,哪有這麼多閒功夫。」
「哼,真想通你們,征北第一營的人居然是這樣子,難道你們就不怕自己橫屍荒野的一天嗎?」楊誠低聲嘀咕著,完全沒有理會旁邊劉虎阻止的眼色。
雖然楊誠說得小聲,但千夫長還是聽見了,想要發火卻忍了下來,只是自顧的說道:「既然上了戰場,便難免會有橫屍荒野的一天,有什麼辦法,除非不再打仗。」
楊誠也不再說什麼,他雖然想讓這些大陳的士兵入土為安,但現的他顯然沒有這個能力。只得望著即將消失的太陽,默不作聲。
沒過多久,四散的神威營騎兵們便聚攏一起,地上擺放著兩千多具閃亮的盔甲。千夫長小心的數了三次,核對無誤後,便命令各人分別將盔甲裝馬上,楊誠等人的戰馬上也掛上了兩三具不等的盔甲。全部裝妥後,千夫長騎著馬圍著眾人再度仔細的數了一便,終於放下心來,向早已整裝待發的眾人說道:「數目對了,全軍出發!」
正威營諸人早已不耐煩了,哪有這麼麻煩的人,數點盔甲竟要數四遍,生怕少了一具似的。楊誠和劉虎心中卻是歎道:「統領大人說的沒錯,真是人命賤如狗,史達貴和潘宗向眼中,這盔甲的份量當真遠遠超過自己手下士兵的生命。」
一行人再無話語,均打馬向北馳去。神威營的戰馬果然與眾不同,奔跑起來只聽得風呼呼的從耳邊刮過,雖然跑得飛快,但馬背卻甚是平穩,沒怎麼騎過馬的士兵都能穩穩的隨眾而行。
一夜過去,遠處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營地隱約可見。正威營士兵早已沒有初時的興奮,本來平時就很少騎馬,而這一騎居然就是整整一夜的狂奔,饒是馬背平穩,大多數人仍然被顛得嘔吐不已,卻又怕被拋下,只能死死忍住,不敢落後一步。神威營的士兵們卻是面色如常,絲毫看不出疲憊之態,看樣子即使立即投入戰鬥也毫不遜色。眾人雖然不滿神威營的高傲和冷漠,心裡仍對神威營士兵所表現出的素質佩服不已,征北第一營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一到營地,正威營諸人紛紛翻倒地,伸展著四肢叫苦不迭,就連體力佳的楊誠,也被折騰的臉色蒼白。千夫長仍然是那冷冷樣子,向眾人說了一句:「呆這裡別亂跑,等我稟報統領大人再說。」說完便向營中走去,其餘士兵仍然精力充沛的從馬上取下盔甲,碼放起來,雖然奔馳了一整夜,但行動起來依然迅捷有序。
兩相對比下,楊誠不由無地自容。自己以前一直認為正威營並不比神威營差多少,現一看,精銳果然是精銳,單從現的對比來看便差了不止一籌。正威營以前太依靠李平北了,現李平北不了,正威營便再不是原來的正威營了。不過旋又想道,統領大人都說過,神威營和神機營均是由各營精銳的士兵組成,比正威營優秀也是情理之中。
楊誠正思考,劉虎靠了過來,有氣無力的說道:「誠哥,想什麼呢?」
「沒,沒什麼……」楊誠被劉虎打斷了思絮,卻也不便將自己心中的想法說出來,只得敷衍劉虎。
「你說一會神威營的人會怎麼安排我們呢?」劉虎卻沒有望著楊誠,只是看著大帳的方向呆呆的說道。
「安排?我也沒想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楊誠說的卻是老實話,今後怎麼辦?看來只能聽天由命了,可能會再度編入其他的營吧,自己入伍九年多了,被編入其他營也有三四次了。
「你說,會不會直接把我們送回定襄呢?」劉虎轉過頭來,期待的看著楊誠。
「這……應該沒有可能吧。仗還沒打完,我想我們很有可能會被編入其他營。」楊誠說出了自己的經驗。
「編入其他營?會不會是神威營或者神機營啊?」劉虎幻想著,興奮的眼神裡摻著絲絲猶豫。
「不可能吧,這兩營要的可都是各營的精銳,而且我們不悉戰馬,怎麼可能一下子弄到騎兵營,我想多半還會是步兵營。」
「唉!」劉虎的希望一下子破滅了,憤憤的說道:「又是步兵營,難道我一輩子都注定只能當個步兵嗎?」
「當步兵有什麼不好?」楊誠奇怪的問道,他看來當什麼兵還不都是一樣。
「當然不好,我還想著當百夫長、千夫長、統領呢。這次我們營被打成這樣,看來拿命拼的戰功又沒了,如果再被編入步兵營,想要立點功不知道要等什麼時候了。」劉虎不甘的說道。現這種情況下,他戰場上的戰功自然不會再有人承認,他的希望自然再度落空。
楊誠奇怪的望著劉虎,想著以前劉虎從沒談過自己想做什麼,沒想到居然是想要做官。想了想又釋然,有幾人會不想當官發財的呢。「當官有什麼好呢?」楊誠試探的問道。
「當官總比當兵好!」劉虎想著自己的希望泡湯,沒好氣的說道。
「要不,我這個假千夫長讓給你當?反正我也不是當官的料。」楊誠望著劉虎真誠的說道。
「我也想啊,但你說我們要編到其他營去,到時還有誰會認帳啊。」劉虎悵然說道。
楊誠剛想說話,剛才離去的千夫長已大步踏來,走到眾人面前,大聲說道:「你們這群人誰是頭領?」
眾人均望向楊誠,楊誠見點到自己,站了起來,「是我,什麼事?」
「跟我走,統領大人要見你!」千夫長看著楊誠,不耐煩的說道。
楊誠剛欲跟上,劉虎拉了拉楊誠,小聲說道:「我也去。」楊誠也正巴不得,立即點了點頭。
千夫長見二人跟來,喝道:「到底誰是頭領啊?」
楊誠還沒來得及開口,劉虎搶著說道:「我們兩個都是!」
「就二三十人,還兩個頭領?」千夫長輕蔑的說道。
「就兩個頭領又怎麼了,關你什麼事。」劉虎顯然對千夫長的態度頗為不滿,當下頂撞道。
「算了算了,少囉嗦了,管你是幾個,快跟我走,遲了統領大人生氣了你們兩個可擔擋不起。」千夫長顯然不願再和劉虎爭執。
劉虎對著楊誠笑了笑,拉著楊誠向千夫長追了去。千夫長領著二人到了一座異常精緻的大帳前停了下來,恭敬的向裡面說道:「稟報二位統領大人,正威營的頭目帶到!」
「讓他們進來!」
「是!」千夫長恭敬的答道,回過頭來,對著二人卻是另一副神態,不屑的對二人說道:「還不快進去!」
二人卻也不和千夫長計較,並肩向帳內走去。
帳內佈置得卻是極奢華,二人雖然從帳外的精緻便猜想帳內必然不一般,但仍然被帳內的佈置所震住。二人打量著帳內的佈置,一時竟忘了行禮。帳外千夫長見狀,低咳了幾聲,二人這才回過神來,劉虎趕忙拉著楊誠跪下,叩頭稟道:「正威營楊誠拜見二位統領大人!」「正威營千夫長劉虎拜見二位統領大人!」
楊誠驚訝的望了劉虎一眼,沒想到自己剛才說送給他,現他竟當仁不讓起來。旋又想到,被編後反正也沒了,就讓他過過癮吧。劉虎卻是有點心虛,拜過之後一直沒敢正眼看楊誠一眼。
史達貴和潘宗向安坐上首,卻沒有絲毫讓他們起來的意思。二人盯著楊誠和劉虎看了一會,潘宗向才慢慢的說道:「李平北呢?」
楊誠剛想回答,劉虎卻搶著說道:「李統領昨日率五百人突襲匈奴營地,生死不明。」楊誠本就不善言詞,當下也樂得讓劉虎一人去說。
「生死不明?要麼是生,要麼是死,怎麼會生死不明呢?」
「因為我們並未找到李統領的屍體,所以不能確定。」
史達貴站了起來,向二人說道:「李平北已然戰死,這當然是勿用置疑的。」
楊誠一聽史達貴的話,焦急的問道:「統領大人死了?您親眼看見的嗎?」
「我雖然沒親眼看見,但當時的情況下,任何人也無法活命了,所以,李平北的死已是事實。」史達貴肯定的說道。
楊誠聽史達貴這樣一說,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雖然理智告訴他史達貴的話不無道理,但從心底裡他卻絕不願意接受李平北死去的消息。
「死了倒也好,免得回去接受軍法處置。」史達貴望著帳外淡淡的說道。
「什麼!」楊誠和劉虎均驚呼起來,李平北犯了什麼錯嗎?
「你們沒有聽錯。現你們安安靜靜的聽我說完。」史達貴仍然不緊不慢的說著,雙眼卻凌厲的盯著二人。「李平北狂妄自大,輕率出擊,結果中了渾邪王埋伏,自己戰死,全營滅,僅剩下你們二人逃出生天。」
雖然史達貴的威勢壓得二人幾乎喘不過氣來,但史達貴的一番話卻讓二人大吃一驚,驚呼道:「不是這樣的!」
「當然是這樣的!」史達貴眼中透出一絲殺氣。
「統領大人率領我們狙殺匈騎兵上萬,如此大功……」楊誠不甘的為李平北辯解道。
「不,你記錯了。李平北身敗,渾邪王五萬大軍被我神威營和神機營一舉消滅近四萬,渾邪王狼狽而逃,而你二人則為我所救!」史達貴低下頭來,死死的盯著二人。
楊誠仍然不甘的說道:「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氣急之下竟不知道如何表白。劉虎卻史達貴閃過一絲殺意後沉默下來,腦中思考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的話你們二人可記清楚了,將來征北大帳時可別說錯一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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