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壁
這支突然出現的威武之師,讓正威營的士兵發出了震天的歡呼,一時士氣大振。進攻的匈奴騎兵頓時感受到沉重的壓力,不僅來自激烈反攻的正威營士兵,來自於這絲毫未動的強大敵人。
戰鬥的雙方均知來的這群騎兵正是神威營和神機營,天下間論裝備的精良和軍威的強盛,莫過此二營。那特有的白色鎧甲是一塊金字招牌,讓人一看就知道他們的身份。以大陳舉國之力,打造出的精製鎧甲也僅有現這兩萬套。十年來,人亡甲,每件鎧甲都換過數任主人,但鎧甲的光輝卻仍然如故,歲月和戰鬥也無法它上面留下任何痕跡。
兩軍正山腰酣戰,遠處的兩萬騎兵卻悄然而去,就像從未出現過一般。正威營和渾邪王均感覺非常疑惑,本欲撤走的渾邪王立即命人加緊進攻,成功即,身旁的強大威脅又突然消失,渾邪王當然不願放棄這到口的肥肉。傳令加緊進攻的同時,渾邪王也派人急召所有匈奴騎兵火速趕到這裡匯合,雖然神威營和神機營威名遠播,但只要集齊所有人手,自己並非完全沒有還手之力。
看著突然消失的己方騎兵,李平北立即收回之前出陣追殺的士兵,將軍陣牢牢的立山頂。沒有弄清神威營和神武營的意圖前,自己只能死守。
匈奴騎兵再度衝殺而上,激烈的戰鬥這狹窄的山頂如火如荼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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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咻!」楊誠一箭將一名正後退的匈奴士兵射落下馬,正欲繼續射箭,伸手一探,箭囊竟是空空如也。看著如潮水般退去的匈奴騎兵,李平北終於下令全體原地休息,所有正威營士兵立即癱坐地上,這已經是第十次擊退匈奴騎兵的攻擊了。天色逐漸昏暗,李平北沉重的心終於稍微緩過一口氣,黑夜裡匈奴騎兵將再難衝殺。但此刻正威營士兵,從中午一直激戰至今,還滴水未進,要命的是,整個正威營再無一支箭矢了。
匈奴騎兵顯然也疲憊不堪了,渾邪王打消了第十一次進攻的想法,傳令眾人圍著山勢紮營。
夜深,除了必要的警戒人員,正威營的戰士均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李平北呆呆的坐正中,今天出現的神威營和神武營給他留下的震撼讓他不能安睡。他沒想到史達貴和潘宗向竟坐視自己被困,看來趙長河是下定決心讓自己死這裡了。以現時正威營的狀態,雖然勉強憑借山頭擋住了匈奴的攻擊,但箭糧絕的情況下,想要再度突圍將變得異常艱難。
楊誠和劉虎靜靜的坐山邊,靠著一塊巨石,兩人相對無言。趙小柱、趙大柱和李二的死讓二人陷入了深深的悲痛,雖然戰場上死亡是極為正常的事情,但前一刻還活生生的戰友,瞬間便成為死屍,始終讓人難以接受。五人三年來同吃同住,不一起的時間屈指可數,三年的生活讓他們形成了深厚的友情。如今五人一天內便只剩他們二人,叫楊誠和劉虎如何不傷悲。
「怎麼了?」李平北從石後漫步走出,看著二人輕聲問道。
「統、統領大人!」二人緊張的站了起來,一時竟手足無措。
李平北揮手示意二人坐下,自己也挑了塊石頭,面向山下的匈奴營地坐了下來。
「楊誠今天林中的表現不錯啊,有勇有謀,我就說沒有看錯你嘛。」李平北靜坐良久,轉過身來對著楊誠說道。
「我只是想著,無論如何也要救統領大人和兄弟們出來。」楊誠一臉真誠的望著李平北說道。
「當時如果你獨自逃走,現應該已逃脫匈奴的追樣了吧。」李平北淡淡的說道,臉上卻沒有顯露什麼表情。
「誠哥的性格怎麼會撇下我們自己跑掉呢。」劉虎急忙替楊誠辯解。
「我只想著救大家,卻沒有想過有其他。」楊誠同時也著急的說道。
李平北舉起手讓二人靜下,「我當然不會懷疑楊誠會逃跑,我只是想說今天實太危險了,今後一定要注意。」讚許的看了楊誠一眼後繼續說道:「有時光憑個人的力量是沒有用的,如果今天谷口的匈奴將領,稍微冷靜一點,能看穿偷襲的人只有極少數的話,你所做的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但誠哥確實救了大家,如果不是這樣,我們還被困谷中呢。」劉虎對今天楊誠的表現極為佩服,見李平北似有責備的意思,當下也忘了身份的差別,直直的反駁道。
楊誠卻沒有吱聲,只是低頭靜靜的聽著,給他一萬個膽他也不敢反駁李平北。
李平北心平氣和的繼續說道:「當然,今天谷口,楊誠的表現確實非常出色,有些時候明知上前必死,也必須勇往直前。但要切忌無謂而死,就像今天山上,戰友已經戰死了,就不該回身去白白死掉。要想讓自己的戰友不白死,唯有用敵人的鮮血才能償還。不到萬不得已,不得輕易赴死。」李平北關注的看著楊誠,楊誠今天谷口的表現確實打動了他,如果能稍加培養,今後必將成為出色的將領。
劉虎看著李平北的表情,心裡明白李平北眼中只有一個楊誠,自己插嘴實是多餘,便也不開口。看著李平北眼中極讚賞的眼神,劉虎心中不由生起一股酸酸的感覺。
「我當時也是控制不住自己……」楊誠低頭說道,雖然他心裡覺得自己並沒有錯誤,但李平北一說之下,卻不禁做出認錯的樣子。
李平北站了起來,望著山下篝火熊熊,人影焯約,匈奴的營帳已經團團圍住了這個小山。英雄末路,李平北長歎一聲,幽幽的說道:「只要每人再有幾十支箭,匈奴未必能奈何得了我。如今恐再難突圍了。」
「神威營和神機營不是就附近嗎?只要我們堅守,待他們殲滅眼前的匈奴騎兵,我們便有機會了。」劉虎向李平北說道。他也極疑惑白天神威營和神機營的退去,但他卻以為兩營定是靜待良機,一舉消滅這支匈奴部隊。
「哼,如我所料不差,我營來亡之時便是他們進攻之際。」李平北恨恨的說道。
「難道他們竟是想以我們為餌,疲憊山下的匈奴騎兵?」劉虎奇聲說道,臉上卻現出悲涼的神色,如果真是這樣,自己恐怕只能眼睜睜的被匈奴騎兵吞下了。
李平北看著關注的望著自己的二人,顯然這是兩人都極想知道的。「憑神威營和神機營,哪裡還用得著疲憊敵人,正面戰場上這兩萬多匈奴騎兵能逃走一千就算不錯了。」李平北自信的說道。
「神威營和神機營真的這麼厲害?!」二人同聲說道,顯然對李平北的話感到吃驚。要知李平北一向自視極高,極少公開讚賞過其他諸營。
「當然厲害,不過這厲害卻是用無數的鮮血堆出來的。」李平北淡淡的說道。看著滿臉疑問的二人,又繼續說道:「神威營和神機營自成立之始,一直就戰功赫赫,幾乎未嘗敗績。但兩營的死傷卻是大的,每一年兩營戰死的士兵超過整營的半數。別人都稱讚史達貴和潘宗向二人領兵如何厲害,我卻不以為然。」
「照這樣說,那二營怎麼會一直保持如此強悍的戰力呢?」劉虎問道。
「哼,還不是靠搾取其他諸營。要知道,朝廷一直重視北邊戰事,每有傷亡,都立即加以補充。雖然整個征北大軍僅有二十萬人,但這個人數卻幾乎是不變動的。每次戰鬥尚未結束,各地補充的兵力便源源不斷的向征北軍送來,使得有所傷亡的營能迅速編滿,保持戰力。其他諸營均是補充的兵力中挑選入營,唯獨神威營和神機營仗著自己身份超然,每次一有損耗,便其他諸營中挑選精銳之士來補充自己。」李平北忿忿的說道,「征北軍中歷經戰鬥訓練出來的精銳之士,有近八成戰死了神威營和神機營。厲害?我眼中不過是兩個實足的敗家子。」
「哦。」楊誠和劉虎均是原來如此的表情。二人沒想到神威營和神機營的不敗傳說,居然是如此而來。
「既然兩營都是精銳之士,那為何每年的傷亡會這麼大呢?」劉虎若有所思的問道。
「不這麼大才奇怪,二人為了戰功無所不用其極。常常輕率出兵,仗著自己兵強馬壯,就算明知匈奴設好圈套也會照直衝進去,只貪所得的首級之數,卻不顧忌自己屬下士兵的傷亡之數。這幾年來渾邪王的白馬親衛越見勢微,二人是毫無顧忌。」李平北滿臉不屑的說道。
「白馬親衛?莫非就是和我們交戰的白馬戰士?」楊誠問道。
「應該就是。」劉虎插道。
楊誠和劉虎都露出深思的表情。對白馬親衛的強悍二人均深有體會,雖然和正威營的數次戰鬥都是正威營佔據上風,但真正重創正威營的,卻也正是這白馬親衛。
「白馬親衛是匈奴士兵中精挑細選而來,比起王庭衛隊還略勝一籌。本來就是專門用來襲殺深入大漠的大陳軍隊的,和神威營和神機營,是幾乎每年都會有一次交鋒。第一次交鋒是八年前,兩軍蒼狼原激戰兩天,白馬親衛戰死兩千,而神威營和神機營死傷達七千之眾。」李平北望著漆黑的天空,彷彿自己也置身於那場大戰之中。
楊誠和劉虎俱是驚訝不已,二人均沒想到神威營和神機營,會與白馬親衛的戰鬥中遭受如此巨大的損失。「不是說二營從未有過敗績嗎?」二人疑惑的問道。
「傷亡人數的多少,並不是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唯一因素。二營雖然損失慘重,但人數上仍然優於白馬親衛,何況每一次兩營出戰,後面總會跟上幾營騎兵壓後。數萬騎兵的面前,只要匈奴將領不是傻的,就只有避開鋒芒一條路可走。」李平北向二人解釋道。
「照統領大人這樣說,那為何如此強悍的白馬親衛,反而會越來越佔下風呢?」劉虎向李平北問道,楊誠也跟著點頭附和。
「正如我剛才所說,傷亡的多少並不能決定一場戰鬥。同樣,傷亡的多少,也不能對整個對匈奴的戰役,起決定性的作用。白馬親衛雖然厲害,但戰死一個便少了一個,匈奴人口尚不到百萬,哪裡有能力不斷補充;反觀我大陳,人口是匈奴百倍,錢糧是其千倍,物資無數倍於匈奴。神威營和神機營每有損耗,不出一個月便會立即補足,而且俱是全軍的精銳,沒有一具盔甲會閒置於營。而匈奴的士兵大都是各部落掌握,大單于根本無法抽調各部的精銳去補充渾邪王的私人衛隊。一邊是永不枯竭,一邊卻越打越少,再強大的白馬親衛也只有空餘悔恨。」
看著若有所得的二人,李平北頓了頓,繼續說道:「其實打仗不過拼的就是實力,就跟街頭混混打架一般,一個人就算再怎麼厲害,怎麼能敵得住百人、千人、萬人的圍攻呢。當然,必須得這百人、千人、萬人能同心協力。」
「神威營和神機營白馬親衛的手中如此慘勝,但白馬親衛面對我正威營的時候卻連連慘敗,難道我們正威營要強過神威營和神機營?」楊誠不解的向李平北問道。一直以來神威營都被譽為征北第一營,但楊誠的對比中卻覺得有些名不副實。
「這也不然,決定一場戰鬥的因素是複雜的,要靠天時、地利、人和諸多因素的複雜組合。能此處全勝,或會彼處慘敗;能此時全勝,或會彼時慘敗。要知道,沒有必勝之仗,我營之勝,勝戰車與強弩,強大的軍陣。雖然我大陳的強弩犀利,但戰馬上使用,準頭卻不易掌握;反觀匈奴俱是用的弓箭,能疾馳的戰馬上精確射擊。故而我營能依靠強弩重創匈奴,但強大的騎兵營卻難以依靠強弩佔據多少優勢。但如果以我營對陣神威營和神機營,強弩的優勢卻極為有限。神威營和神機營的盔甲精良,遠勝匈奴十倍,匈奴騎兵無法衝破我營的戰陣,但對神威營和神機營來說,破陣卻非難事。一旦陣破,我營再難抵抗全副武裝的神威營和神機營鐵騎。」李平北一口氣將各軍的優劣向二人詳細道出。
「難道我們正威營就無法抵擋得了神威營嗎?」劉虎問道,雖然知道別人強於自己,但心中卻難免不甘。
「也不然,沒有必勝的戰鬥,也沒有必敗的戰鬥,勝與敗不過一念之間。」李平北淡淡的說道。
「如果這次神威營和神機營真的不來救我們,我們該怎麼辦?」楊誠望著山下的匈奴營寨,憂慮的說道。雖然山林中他面對數百人而神色自如,但這荒涼的戈壁中,他卻毫無主意。何況箭矢用,如果捨棄弓箭,他恐怕對付一名匈奴騎兵也會手忙腳亂,難保性命。
「壯士斷腕!如今之際只有棄子!」李平北站起身來,堅定的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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