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如此也好,煩請何公公稍候片刻!」她轉身回屋,提筆寫了幾行字,放在房門前的石階上。孟焰派來監視她的人,該會把這字條交給他。
坐上馬車到了祿親王府,下了馬車,慕青曦抬眼看著眼前巍峨的府邸。這裡似乎不是她曾住過的地方,看出她的疑問,何小六笑道:「這是主子封親王后,當今聖上欽賜的王府!姑娘原先所在的,是主子是皇子時住的府第!」
進了王府,慕青曦隨何小六在數不清的迴廊中穿行。
「奴才給王妃請安!」何小六忽然住步,叩下行禮。
慕青曦抬眼,前方走來一名被眾丫鬟擁簇著的身穿錦服的女子,待走近,女子面容美貌嬌柔,想必就是蒼焱野的王妃了。
「起來吧!」桑纖央微笑,美目一轉,才看見站在略微暗處的慕青曦。「這位是?」
「在下慕青,給王妃請安!」她拱手。因是作男兒裝扮已有一段時日,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一股風流,動作也是落落大方,頗有男兒風範。
「慕公子不必多禮!」桑纖央看著慕青曦,忽覺有些眼熟。凝眸深思半晌,美目微微一震,再看嚮慕青曦,眸光複雜。
何小六起身說道:「王妃,主子等著見慕公子,奴才先行告退!」
「問問你的爺,晚膳在哪裡用!遣個人過來知會一聲,我好做安排!」桑纖央勉強笑道。
「奴才遵命!」
慕青曦回想剛才桑纖央方纔的神情,再抬頭摸摸這張臉。想必是,桑纖央也知道蒼焱野與當今皇后雪鳶的事情。
可是她曾聽聞,祿親王待其王妃極好。現下看來,桑纖央未必是快樂的,每個女子都有其幸與不幸的地方。真心的相知相守,就如此的艱難麼?
何小六領她在一間房門前駐足。「慕姑娘請進!」
「你家王爺在裡面麼?」她問。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哪裡不對勁。
「王爺稍候便到!」何小六如此回答。
轉而一想,她的防備心也許過重了,她實在不該,竟連蒼焱野都懷疑了。
慕青曦推門走了進去,桌上已擺上了晚膳。她在屋中踱步,默默的看著屋中的陳設。
不久,門再次被推開。
她回身,剛浮現的笑意在看到來人時,僵住了。
「你…怎麼在這裡?」片刻,連僵住的笑容都在她臉上消失。
玉顥宸勾了勾嘴角,似是澀笑。來到桌前,他撩袍坐下。「過來坐!」執起酒壺,他在兩個杯子裡斟上了酒。
目光移向這桌酒菜,她明白了,根本不是蒼焱野要見她,而是玉顥宸。只是她想不到,蒼焱野會這麼做。怎麼?是想做和事老撮合他們?
她更想不到的,是玉顥宸會選擇此種方式來見她。這…不像是他。
長吁一口氣,她什麼都不說,直往門口走去。
「就連陪我吃最後一頓飯,你都不願意麼?」在她的手觸到門閂的一瞬,他低沉而稍帶落寞的聲音傳來。
慕青曦身子一僵,手慢慢放下,緩緩回身看著他。
「你不是希望我離開這裡,離開你的身邊麼?」他凝視著她。「如你所願,明日我會離開!」他已經不確定,如果他的執著,只會給她帶來傷害和痛苦,他還要執著下去麼?
來赫國之初,他並沒有去打擾她的本意,到了永都,他也從未想過去找她。相遇,是天意。所以在看到她過的並不如他想像中的衣食無憂,他才想挽回她。
但是他的試圖挽回,似乎只會造成她的困擾。可是對她,他不想再次放手。
是成全他的快樂,還是放手還她快樂?
他矛盾著,為何他們的快樂是對立的?他痛苦的放手,她便能尋得她想要的生活。
他們如何走到今日這種地步?
慕青曦與他對視半晌,輕垂眼睫,走到桌前坐下,他遞給她一杯酒。
「你變了!」她抬眸看著他。以前的他,不會露出如此神傷的眼神。以前的他,不會和她對坐淺酌。以前的他,不會在乎她的感受。以前的他…
她只能心中輕歎,執起酒盅飲下這杯酒。
「你也不再是從前的你!」他飲下苦澀的解愁酒,眼眸緊鎖在她的臉上。她變得堅強,變得獨立,變得自我。或許她一直都是如此,只是在他的重壓之下,才隱蔽了她的本質。
如此想來,她的一切不幸,都是因他而起的。一個只能帶給她不幸的人,如何還要誇誇其談的要給她幸福?做著自以為能給她幸福的蠢事?
饒是如此,他心中還存有一絲僥倖。他想證實,或許他所想的並不是她所想的,或許她只是表面如此,其實她的心裡,也還是希望他出現的。「我的出現,帶給你困擾了麼?」他問。
高築起的心牆,似乎在慢慢坍塌。可是,她不能。
垂眸理靜翻湧的情緒,再抬眼看著他,目光無比的坦然。「王爺,覆水難收,破鏡難圓!你高傲的自尊,怎麼允許你放下身段,去追回一個不可能回去的女子?」
今日,是她第二次說出如此決絕的話。她只想平靜過活,這樣也不可以麼?
高大挺拔的身子因她的輕聲話語僵硬瞬間,揚手再喝下一杯酒。闃黑的眼眸,有些凌亂和渾濁。
「就因為我打掉了我們的孩子?」他沙啞的問。
就因為?他的用詞和語氣讓她平靜的眸中呈現微怒,她抿唇,別開臉。他憑什麼可以這麼不痛不癢的說起被他害死的孩子?他憑什麼說是他們的孩子?他不是一直懷疑她與別人有染麼?
他不知道麼?孩子的事,會成為她一生的傷痛!
她的反應說明了一切,果然是因為孩子的事情!他無法接受…
孩子的事,他也後悔,他也痛心,他也自責。可是她為什麼抓著這個不放,死都不肯給他們留下退路?
「是不是要我給孩子償命,你就會原諒我?」他難以自遏的嘲諷出口。
慕青曦噌的站起身,怒視著他。「你竟然可以這麼說?你親手害死了自己未出世的孩子,心裡就沒有一點愧疚?你可以這麼輕鬆的說起孩子…我告訴你,就算你為孩子償命,也換不回我的孩子!從你餵我喝下墮胎藥的一刻,我就永遠不可能原諒你!」
憤怒充盈身體,她不再看他一眼,拂袖走向門口。
手觸到門閂的瞬間,他忽然從她身後一掌壓在門板上,滾燙渾厚的胸膛貼近她的後背。「你開口孩子、閉口孩子,我就還你一個孩子,如何?」邪惡、狂肆的話語從他口中吐出,同時他健壯的身體惡意的擠壓著她的嬌軀。
「你不是人!」她氣的紅了眼眶,身體顫抖,奮力掙扎著轉過身,揚起手揮向他扭曲的俊臉。「你無恥下流!」心如刀割,眼淚滾滾而下。
他的大手輕而易舉的鉗制住她高揚的手腕,向後把她的手壓在門板,他的面上是狂亂的痛楚。「為什麼要這麼固執?為什麼只因為孩子就不肯原諒我?你想要孩子,我們以後可以生很多!我們可以把這個孩子當成長子,給他取名,立牌位…」
「你以為憑三言兩語能彌補什麼?你給他取了名字,他就能活過來麼?你以為這樣,我就不心疼了麼?」她壓抑低喊的質問。「你以為做這些無用的能挽回什麼?」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怒吼。「真要我以命抵命才能解除你的心頭之恨?」
「以命抵命?」她嘲弄。「你終於肯承認那是你的孩子了?你不怕那是我與別人偷情懷…」
他猛的俯首吻住她自虐的紅唇,輾轉吸允,唇齒交纏。「是我的錯!我不該不相信你!」在她的唇上低語著,他再次吻住她。
嘴唇一陣劇痛,血腥味在唇齒間漾開。
「你…!」他瞪著她。
「有一就有二,你懷疑過我,就永遠不會有相信我的一天。」她以手掩著微腫的紅唇,明眸帶著怨恨。「正如你對我一樣,我也不會再相信你!」
「說來說去,原來你真正介意的是我曾經懷疑你的清白!」他承認,他懷疑過。可是當時的情況,要他如何不去懷疑?他想找個不去懷疑的理由都沒有!換作是任何男人,都不可能不去疑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