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你可以不用這麼辛苦的!」他意有所指的說道。「我給過你選擇!」
她反問。「若侯爺是我,你是選擇做玩物還是選擇獨善其身?」
「我從未說過要你做我的玩物!」孟焰沉下臉。
慕青曦不語,只倒了一杯酒,再飲下。
孟焰也不再提,靜默了一會,說道:「今日別去店舖了,就在這畫舫上好好玩玩!」
無意與他大眼瞪小眼,慕青曦眼眸一轉,看見一旁的古琴。只忙著生意,她許久沒有撫琴了。興致一來,什麼都擋不住。坐於矮几前,伸手試了試音色,清脆的聲音讓她的臉上有了幾分笑意。
悠揚的琴音響起,她隨意的彈奏曲子,唇畔帶著淺淺的笑意。
一雙素手撫弄琴弦,心中不禁感慨。琴,合該是屬於富貴閒人的。她如今才明白,富貴之家的真正含義。從前彈琴對她來說,是一種消遣、打發閒暇的工具,而今彈琴對她來說,卻變成一種奢侈的享受。整日為生計忙碌著的她,哪裡還有閒情逸致去彈琴?
兩相對比後方知,她真的不再是從前的她。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就如同他們之間一樣,散了就是散了。即使心中烙印如何的深刻,也無法改變什麼。
琴音隨著她的心思,或悠揚、或低靡,時而輕快、時而沉緩。
孟焰一眨不眨的凝視著她,目光不能移開。頭束冠玉,面若桃花,嬌弱中自帶一絲強韌和憂鬱,那雙清澈無比的雙眼,卻承載著過多的紛繁心思。如同她的人,明明看起來是很簡單,卻是讓他怎麼看也看不透。是他太複雜了看不懂簡單的她,還是她本就讓人看不透?
他不知道她曾經發生過什麼,為什麼會隨蒼焱野來赫國。她更像是一個謎,或許他可以輕而易舉的解開,他卻是不想。因為他不想知道她的過去,那是屬於她和另外一個男人的,一旦知道了會讓他嫉妒的想殺人。
畫舫上,錦衣衛向玉顥宸回報。「公子,經查鳳步天每隔兩日便會來這宿河畫舫之上!」
「哪一個畫舫?」
「去的最多的是流蘇畫舫!」
玉顥宸負手而立。「流蘇畫舫…」宿河上最大的畫舫。
上了流蘇畫舫,玉顥宸到了畫舫第三層的廂房。經過一間廂房時,忽聽裡面傳來熟悉的琴音,腳步一頓,神情微怔。聞曲憶人,似曾相識的琴音,撩動了心中最痛的那根心弦。
「何人在門外鬼鬼祟祟?」只聽屋內一句冷聲喝問,房門打開了。一個身穿紫色錦袍的英俊男子站在門邊,眼眸冷冷的。
玉顥宸拱手:「無意打擾了!只是聽聞曲子甚熟,不覺便細聽了片刻!」
話音甫落,只聽房內,噌!琴弦崩斷的聲音,琴音戛然而止。
聞聲,孟焰面色一緊顧不得說什麼,忙的轉身走回房內。「怎麼了?傷著手了麼?」他挨近她身側,抓起她的雙手看著。
慕青曦臉色有些怔愣,被斷弦劃破的中指滲出血珠子。是不是她太敏感了?那個聲音…雖然只是一句話,但字字清晰的傳入了她的耳中。她的眼眸緩慢的轉向門口處,只可惜,置琴的位置,看不見門口的情形。
看著她滲血的中指,孟焰毫不猶豫的張口含住她的中指吸允著,傷口很深,血腥味充斥唇齒間。拿出手指靜待片刻,血再次慢慢滲了出來。「該死的,你怎麼不小心點?」
這時,玉顥宸跨進房內,停在幾步之遙,掏出隨身攜帶的瓷瓶丟了過去。「冒昧的打擾了,我這裡有金瘡藥!」
不知怎麼的,琴弦斷掉的剎那,他的心也跟著揪起。其實心底有個隱約的想法,他想看看彈琴的人…是不是…明知道不可能是她,現今她該是和蒼焱野在一起,可他就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期盼,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
「多謝!」孟焰回身接過扔來的瓷瓶,低頭看著臉埋在他胸口,腦袋背對門口,手抓著他衣服前襟的慕青曦,不禁眸光放柔,輕笑。「你這樣,我要怎麼給你上藥?」
進了房內,看見了坐在琴幾之前的人。玉顥宸眼眸暗了一瞬,一抹無奈的淺笑浮上嘴角。雖然看不見容貌,但從衣著和頭飾可以看得出來,彈琴之人分明是個男子。
長吁一口氣,永都城這麼大,怎麼想也不會是說遇就能遇到的。不再留戀,他轉身往外走,無意去打擾這一對不正常的男人。
慕青曦從他胸前緩緩轉首,一點點,一點點,視線掃過桌椅,高幾,終於,視線定在了快要步出房門的頎長身影。身子輕顫著,她瞠大雙目的看著他。從他踏進房門,她匆匆一瞥,便急忙把臉埋在了孟焰胸前。遇見了他,她選擇了逃避。
她的一切反應,都被孟焰收在了眼底。闃黑的眸子瞥了眼剛好消失在門口那道偉岸的身影,又垂下看嚮慕青曦。「怎麼了?你認識他?」
慕青曦緩緩收回視線,遲緩的搖頭。「我認錯人了!」雖然她不清楚自己剛才是什麼表情,但是一定不會是正常的。否則他就不會這麼問,若說不認識,他就該起疑了。謊言,總是半真半假的最是真。
眼眸底處一片複雜,幾番深沉心思轉過,孟焰的眼眸終於趨回平靜。「來,我幫你上藥!」
白色冰涼的藥膏抹在傷口處,刺刺麻麻的,有點疼。她看著孟焰手中的瓷瓶,只是怔然的看著。
「很疼麼?」看著她的眼眸中浮出淚水,孟焰的心跟著揪緊。
慕青曦搖搖頭,淚水卻是怎麼也兜不住的滑下了臉頰。不知道為什麼,鹹鹹的淚水就這麼不受控制的滑下來。
「你哭什麼!」他提高音調,卻是因為緊張和無措。她哭的他心慌意亂,哭的他心疼。一把把她摟在了懷裡,緊緊的抱著。「真的那麼疼?」為什麼她的眼淚總是能揪緊他的心,讓他不知所措?心下咬牙,他一定把那把該死的破琴,敲碎砸爛。
慕青曦伏在他懷裡,淚水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滾滾而落。匆匆一年光景流過,再相見卻已是咫尺天涯。縱使相逢應不識…
如她當初所說的一般,若有來世,只當他們是陌路人。如今她這樣做了,為什麼還會有眼淚?撫向胸口,心…明明是不疼的。
抽泣漸歇,慕青曦看著眼前的衣料,忽然意識到什麼,猛的從孟焰懷裡起身,神色有些尷尬。她怎麼到他懷裡了?
她不知道剛才在哭什麼!只是想起剛剛玉顥宸的背影和他的話,還有他留下的金瘡藥,淚水就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我…」她覺得無臉以對他,正想離開。
孟焰又豈不會不知她此刻的尷尬,體貼的起身,神色如常的說道:「我去讓人打盆水過來!你先休息一會兒!」
「謝謝!」她訥訥的道謝,十分感激他為她著想。
孟焰對她笑笑,理理衣擺走了出去,關上了房門。
慕青曦看著琴几上的瓷瓶,青花白底,伸手拿過來攥在手中,瓶體冰涼。拿在手中,就這樣看著,腦袋一片空,什麼都沒有,又好像想起了許多過往。不知過了多久,門被打開了。
猛的抬頭,下意識的,慕青曦把瓷瓶收進了袖子中。
再抬眼,孟焰已經走了進來,微笑說道:「洗把臉,我送你回去!」他身後跟進來的丫鬟手中端著一盆水。
孟焰把干帕子浸入水中濕透,然後絞乾遞給她。「你手受傷了,不要碰到水!」
「謝謝!」她垂首接過手帕,淨了臉。
出了廂房,慕青曦的心便高懸了起來,若非必要,她都是輕垂螓首。一想到他也在這畫舫之上,她便無法無動於衷。
畫舫的一二層,人聲鼎沸。她的眼眸輕輕掃過人群,沒有見到玉顥宸的身影。若非袖子裡的那個溫熱的瓷瓶,恐怕她會以為自己是在做夢。
乘小船到了宿河岸上,送他們來的馬車還等在原地。
「手還疼麼?」見她柳眉微蹙,孟焰不禁拉過她的手看。
慕青曦猛然一驚,迅速抽回手。「沒事,不疼了!」意識到自己的行為過激,她的眼眸現出複雜神色,沒說什麼,只把視線掉向窗外。
孟焰沒說什麼,臉孔有些陰鬱。這個女人,當真可惡。那會還窩在他懷裡哭的上氣不接下氣,這會又對她避之如蛇蠍,當他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