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慕青曦剛走到侯爺府門口,就碰見往外走的孟焰,身邊跟著白風和綠衣。
見到她,孟焰直直的看著她,眼中晦暗不明,陰沉森冷,讓她不禁感到毛骨悚然。心想,他並沒有說夜晚不能外出,不算壞規矩,怕他做什麼?挺直脊背,拱手行禮,「侯爺!」
孟焰把視線從她身上斂回,也不應答,逕自出了府門。
慕青曦納悶的想了想今日的所作所為,她去見蒼焱野的事,他應該不知道。何小六隻把她送到了門口幾十米的地方,就是怕被他撞見。
不過,他喜怒無常,不必太過在意。
半個多月後,蒼焱野大婚當日,礙於當今皇上龍體欠安,便在宮裡舉行迎娶儀式。
傍晚時分,慕青曦被叫到了書房,一進門,就見他正在寫信。
頭也不抬的,孟焰說道:「準備準備,一會兒隨我入宮觀禮!」
「觀禮?」她不解。
孟焰抬頭,嘲笑道:「你是真不懂還是裝不懂?成郡王今日大婚,你是跟著他來到赫國的,不該親自跟他說聲恭喜麼?還是你不願見他娶別的女人?」心內的無名火越燒越旺,只想得空諷刺她。明知道嫁人不是她的錯,可他還是忍不住把怒氣發到她身上。
慕青曦真想罵他一句神經病,不過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想想以後,她還是忍下了。「謹遵侯爺吩咐!」
聽得她言不由衷的話語,孟焰煩躁,揮揮手,像是驅趕蒼蠅一樣。「速速去收拾!」
回到小跨院,她換了身衣服。
「小姐,你真的要去皇宮觀禮?」采音欲要伸手幫她繫腰帶。
慕青曦輕輕推開她的手,道:「侯爺這麼說的,也不好推辭!」她已經不再養尊處優,自己穿衣,自己打理自己的一切。
之後,孟焰乘轎去了皇宮,慕青曦只能徒步跟在轎子旁。幸好他的侯爺府在皇城之內,離皇宮並不遠。
一排排宮門,一排排盤查,虧得慕青曦從前在塍國常出入皇宮,否則僅是這些就能把人逼瘋。
見她面色平靜,對這些排場毫不陌生。孟焰就又想起了她玉親王妃的身份,以她的身份,在塍國進出皇宮的次數一定不少,所以才練得如今這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各皇子親王、王公貴族全數到齊後,婚禮開始。
這是慕青曦第二次見到雪鳶,她身著鳳袍,端莊金貴,主位坐著一個行將就木,精神不振的老年男子,他身穿龍袍,便是赫國皇帝。一老一少,著實讓人看了詫異。
如今蒼焱野成婚,雪鳶要看著他娶別的女人,蒼焱野要對雪鳶行跪拜禮,稱她一聲母后。如此的無奈酸澀,雪鳶面上淡淡的笑著,看不出異樣。只是內裡,心神具碎。
「新人到!」隨著禮儀官的高喊,蒼焱野身穿喜袍,手中的大紅緞帶的另一頭便是新娘。
他面上微笑,行動小心的牽引著新娘過了門檻。
慕青曦不禁想起了她成婚時的情形,時光斗轉星移,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再回首已百年身,心中陣陣抽痛。
如今,他好麼?幾個月來,她從不去回想他。只要一想起他灌她喝下墮胎藥,她的心就像被刀剮一樣疼。
塍國玉王府
除夕夜,陰沉了多日的天空終於發威,飄起了紛紛揚揚的大雪,一片片白雪如鵝毛般大小。只一會兒的功夫,屋頂與地上就白了一片。
王府處處張燈結綵,大紅的燈籠與地上的白雪交相輝映,別有一番景致在其中。
書房裡,玉顥宸把寫好的奏折遞給了侯在一旁小廝,道:「把折子遞到刑部!」
「是!」小廝領了折子離去。
開門的剎那,幾片飛揚的雪花飄了進來,屋內溫暖如春,雪花立即化為水珠。
玉顥宸靜坐了片刻,起身走到外面,負手站在屋簷下,面色平靜的望著紛紛揚揚的大雪。眼眸深處閃過一抹晦澀,胸口處一陣抽疼。
閉目片刻,再睜開眼時,翻湧的情緒已趨於平靜。他步下台階往端雲居走去,守書房的僕僮立刻把手中蘭嬤嬤交給他的狐皮大氅給他披上。掌燈的小廝提著寫有玉字的大紅燈籠跟上,另外一個小廝給他撐起了傘。
快到端雲居門口,他的腳步忽然頓住,改了個方向往流雲間走去。
一進到流雲間,他彷彿就能看見跪在那裡的倔強背影,前塵往事歷歷在目,不過已是物是人非。轉眼間,她已經走了一個多月。按路程算來,她快到赫國了。
她是走了,帶著對他滿腔的恨意。
他永遠也忘不了她最後對他說的那句話。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王爺,若有來世,我希望我們會是陌路人』
午夜夢迴間,她的這句話總是在耳邊反覆。這便是她對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即使有下輩子,她都不想再結識他。
可是他卻盼著下輩子再遇見她,好好的愛她。
流雲間的燈火依舊,只是他知道,裡面不會有他想見的人。明知不可能,他的眼睛卻一直看著門口,期冀那個溫柔婉約的身影飄然而至。
凝視著,凝視著,期待的身影卻依然不見。
「王爺駕到!」見玉顥宸不欲離去,小廝高聲喝喊。
不一會兒,負責打掃流雲間的僕婢盡數出來,跪地請安。
去年的除夕,她身穿一件紅色錦服,明媚動人,走路間,頭上的金步搖輕晃著,風姿翩翩。
這才驚覺不經意間,她的一切已然烙印心底。
清冷的目光掃過一片人,怎麼也不會有他想見到的身影,玉顥宸淡淡的說道:「起來吧!」
人們站起身侯在原地,他不動,無人敢動。
「都各自散去吧!」玉顥宸揮退眾人,知他不出聲,無人敢離開。
聞言,人們又是行了一禮,才頓作鳥獸散去。
紅亮的燈籠,空蕩的院落,今年的除夕,只有他一個人守歲。
守歲…也是守著只屬於他和她的記憶。
腦中浮現一個地方,在這無望的時候,那似乎是一盞明亮的燈盞。
他轉身朝馬廄的方向走去,健步如飛的步伐透露出他內心的渴望。掌燈和打傘的小廝不解他為何如此匆匆,一路小跑跟在他身後,走的是氣喘吁吁。
到了馬廄,來人見王爺過來,驚呼:「王爺又來了!」這兩人就是去年值守馬廄的兩個人。不同的是,去年時候王爺的身邊有王妃的陪伴。
翻身上馬,絕塵而去,不理會下人驚訝的注視。
懷裡覺得空蕩蕩的,他皺眉凝思,面上浮現一抹苦笑。就算他比照去年到梅苑又如何?她不會依舊窩在他懷裡,任他帶著她去任何地方。
街上,一排排紅燈籠,一對對紅對聯,一陣陣孩童笑聲。把一切收在眼底,風景依稀似去年,玉人今何在?
壓下心中所想,他縱馬馳騁,風雪如利刃般滑過稜角分明的臉頰,斗篷被風吹起,在半空飄蕩紛飛。他微瞇起黑眸,策馬揚鞭,更催促馬快行,絲毫不在意臉上被風雪打的生冷生冷的。
飛馳而過,地上的落雪被馬蹄強勁的力道濺起,留下印痕,不一會,飄落的雪花又把蹄印覆蓋住,終是留下一個淺淡的痕跡,證明這裡曾有人縱馬經過。
經過城門,展示了親王令牌,守衛打開城門放行。
到了梅苑門口,他翻身下馬,走到門前,伸手扣了扣門上的銅環,身後幾個緊追而來的王府侍衛也趕了過來,訓練有素的守在了門口。
如去年一樣,老夫婦來應門,便道:「大過年的,是誰啊?」開了門,見到玉顥宸都是一愣,半晌才反應過來,要跪地行禮。「王爺!」
只見過一面的老夫婦,因為她的緣故,也多了幾分親近、酸澀感。
他有些低啞的說道:「不必行禮了!」
夫婦倆訥訥的站在門口,不知他此行為何,也忘了請他進去。看著眼前英挺俊美的年輕人,夫婦倆想起了去年時候,一臉冷漠。可如今,冷漠中似乎有什麼不一樣了。
夫婦倆不讓開,他便扯了扯嘴角,問道。「我能進去麼?」
老夫婦驚的站到一旁。「當然!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