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蕭玠話剛說完就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她對自己的心,他如何能不清楚?她所做的事,雖然屢屢觸了他的逆鱗,但又哪樣的出發點不是為了他好?
只一想到她大半夜與一個男人在河邊放河燈,一起逛街,甚至還有他不知道的親密之舉,再回想在陽城的時候,她為了這個洛玥,是如何將自己騙得團團轉的,心裡的怒火便如何也止不住,其中還夾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酸!
但是,這一刻看到她冰冷的眼眸還藏著一抹受傷,便是再大的鬱結也散了,走到她的面前,想了想,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我沒有那麼想……只是,阿歡我不喜歡你與其他男子相觸太近,可我說的話,你總是聽不進去。」
薄歡猶在氣頭上,現在見他雖哄自己了,卻依舊一副都是她的錯的態度,縱使知道這件事自己有錯,她也不免矯情起來,小手按在他的胸膛上推拒著,「你鬆開我……別光顧著說我,你自己何嘗不是養了一大堆美姬美妾!」
蕭玠聽聞,臉登時沉了下來,「那些個女人你若看得不順眼,只管遣散了去,只你這麼說,可是承認你心中有鬼了?」
薄歡見他才好不過一瞬,便又給自己甩臉子看,當下不悅,用力推開他,轉身,就向外面疾步跨去。
「薄歡,給我站住!」
她將他在身後的低喝當做耳邊風,加快行走的腳步,拉開房門,然後重重地給甩上。
「砰——」裡面轟然傳來重物砸落在地上的巨響。
蕭玠一怒之下掀了桌子,巨大的聲響夾雜著怒火的爆發,見她果真頭也不回地走了,站在原地氣得胸膛直起伏,雙手握得緊緊的……彷彿掌心握著的是那個女人的脖子。
夜色寂寥,平靜無事,漸漸的,一絲絲屬於夜的涼意侵襲入體。
他的怒火慢慢地被沖淡,整個人也冷靜了許多。
雖然那個小女人被他縱容的,最近是愈發的無法無天了,方才甚至敢當面甩了他的門,這委實叫他氣得牙癢癢。只是他也是心知肚明的,她心中有他,獨有他,更不可能會背著他做出什麼對不起他的事情來。
雖然甩了他的門委實可惡,但是這個小女人任性慣了,一時無法接受他方纔的質問責罵,倒也是情有可原。
在心底這麼努力地說服了自己,蕭玠長長的歎了一聲,轉身,就向大門疾步走去。
「嘎——」猛地拉開大門,正要快步走出去找那個不知跑哪兒去了的小女人,低頭一看,卻見人蜷坐在門口的石階上,將頭埋在膝蓋上,不知是睡著了還是在哭。
心底深處驀地一軟,他放慢腳步,緩緩地走到她的身側,伸臂穿過她的膝蓋窩,將她打橫抱起。
她似受了驚,猛地抬起頭來,看見是他,又彆扭地偏開頭,「你抱著我做什麼,既然覺得我有二心,又何必管我?」
他低頭看著她,抿了抿唇,終是沒說什麼,抱著她走回去。
這一次,薄歡倒是沒再掙扎,只頭一直偏著,不願去看他。
回了房之後,看到滿屋的狼藉,她又是從鼻底「哼」了一聲,對他的暴脾氣不敢苟同。
蕭玠抱著她,越過倒在地上的圓桌,將她輕輕地放在床上,又伸手脫去她的鞋。
薄歡一沾溫暖的被窩,就馬上偏過身背對著他,並順手拉過棉被蓋過自己的身子。方才在外面吹了恁久的冷風,她早就凍得有些經受不住了。
沒過一會兒,感覺到身後的被褥往下陷了陷,她知道他也躺上來了,又是哼了一聲,就不搭理他。
直到,腰身被一隻有力的手臂扣住,身子整個被他用力扳回轉過來。
她的力氣不敵他,有些惱羞成怒地瞪著他,「你做什麼?」
「阿歡。」他垂眸看著她,黑眸如深潭一般沉暗,聲音卻是意外的溫柔,「方纔我那樣說你,是我不對。那是我太在意你了,擔心會失去你,所以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懂嗎?」
其實薄歡也挺理解他的心情的,就像他若親近其他女人,她鬧起來,也不一定比他好到哪裡去,只是覺得他剛才說的話太難聽了,竟質疑起她對他的感情來,所以才會覺得又惱又委屈。
現在見他肯放下身段哄自己,還藉機對她說了一段平時死活摳不出口的甜言蜜語,心底的那點委屈終於也就消散了,嘴上仍是別彆扭扭的衝他嚷:「你不相信我!」
「是我不對,我不該懷疑你。」他順著哄她,將她環抱在懷裡,輕吻著她的發心。
「你吼我!」她繼續指控。
「是我不該,我不該吼你。」他低頭,又吻了吻她的眼睛。
他的氣息溫熱,噴灑在眼瞼上癢癢的,令她體內浮起一種微妙的異樣,垂下眼眸,低低咕噥:「明日,你自己去把那些女人遣散了……我才不要為了你,白擔了個悍婦的惡名。」
他低笑,「當真是白擔了?」提到「白」字,還故意拉長了腔調。
她的臉一熱,惡狠狠瞪他。
「膽兒真是愈發的肥了,瞪起人來日漸順溜了……」他哼了哼,可落在她眸上的吻卻是非常的輕柔,彷彿一根羽毛,輕輕拂過她的眼睛。
她正要說什麼,卻被他先一步覆蓋住了唇,將她要說的話都給吞了。
夜色漸深,春色迤邐,瀰漫了滿滿的一室。
……
「殿下,她不會來了,我們走吧。」壯漢回頭,看著身側的男子,遲疑地開口。
洛玥一身白長衫,外面披著一件長長的黑色斗篷,長髮高高束起,面容精緻如畫,狹長的眼尾帶出一股天生的魅然。
只是,此刻這狹長的眼眸,透著一股無法掩去的失落與黯然。
他想到了在陽城,他也曾如今日這般,癡癡地等在她的門外,只為了臨走之前能見她一面。
可是,他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等來她,就如此刻這般無望。
他想,如果那晚她出來了,他對她鄭重地許了諾,讓她等他歸來迎娶她,她是不是就不會跟了蕭玠?
緩緩地抬眸,凝望著那漸見人影的城門,行人漸漸多了起來,卻惟獨沒有他癡等的倩影。
是啊……他早就猜到了,她不會來了。
只是,心底卻依舊抱著一絲奢望,希望能有奇跡發生。
若是昨夜回去之後,她與蕭玠矛盾爆發,一怒之下,離開太子府來找他,讓他帶她回南夏國……縱使是賭氣,他也是很開心很願意帶她一起走的。
可是,沒有,奇跡沒有發生。
半晌,洛玥緩緩地轉身,上了馬車。
只是在掀開車簾之際,仍是忍不住回頭,望向城門……
這次,他眼裡一掃失落,唯有勢在必得的決然。
沒事,很快,很快他的阿歡便會回到他的身邊了。
他只需要回去南夏國,將所有的障礙掃除,等她步入他為她建造的王國,走到他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