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薄歡跟隨著柳茶殊繞過院子，走到內院，只看到柳老頭兒和一個三十多歲的中年男子坐在一個亭子裡，正在安靜地下著棋。
在他們旁邊正「咕嚕咕嚕」地煮著熱茶，一個十來歲的童子彎著腰在看火，隨著他扇子的舞動，清幽醇濃的茶香飄逸了滿庭院。
「爺爺！」柳茶殊看到柳笑風，連忙拉著薄歡跑過去，直到到了跟前，才跟柳笑風面前的覃傲生規規矩矩地喊了一聲：「覃叔叔。」
「瞧你這聲喊得多不情願。」覃傲生故作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柳茶殊衝著他做了個鬼臉。
覃傲生朗聲笑了起來，笑罵：「小丫頭片子！」
他對面的柳笑風也笑了，一邊笑著，目光卻一邊打量起薄歡來。
薄歡見他看自己，彎了彎身子，向他行了一個禮，「柳先生。」
「瞧你的臉色，好得倒是出人意料的快啊。」柳笑風摸了摸自己的鬍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你先前是不是服用過什麼靈丹妙藥？」
薄歡也不瞞他，勾唇淡笑：「之前受傷，有朋友送過我一顆凝血丹。」
「凝血丹？！天底下就僅有五顆的凝血丹？」柳笑風驚訝地瞪大眼，「老夫聽說這凝血丹分別在五個不同的人手裡，你這朋友可真捨得！怪不得你可以好得這麼快。」
薄歡笑笑，沒有說話，突然有些想那個彆扭的阿桓了，不知道他回了東月國現在怎麼樣了。
「你輸了。」覃傲生突然笑著開口，眼睛卻是看著方才走了神的柳笑風。
柳笑風低頭，一看棋局已定，頓時搖頭歎息，「罷了，到底是老了，這棋藝要勝過你，只怕無望嘍！」
薄歡回頭，看著覃傲生，突然向他彎身行了一個禮，「這位便是覃傲生覃先生吧？我識得一人，棋藝精湛，勢若破竹，頗有大將之風，一直因為沒有對手而頗感遺憾，若能有機會與覃先生切磋，他一定會很高興。」
覃傲生笑笑，「姑娘所指，是你的那個相公？」
薄歡嫣然點頭，「正是。」
「哈哈，你這丫頭，可是在嘲笑我老頭子老了，不配與你們這些年輕人切磋棋藝了？」柳笑風在旁笑道。
「柳先生救了我相公，又救了我，薄歡感激還來不及，怎敢嘲笑您？」薄歡回頭，微笑著看他，「薄歡記得有一句詩歌是這麼說的：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這麼一句話，用在柳先生的身上，最是適合不過了。」
柳笑風眼神一深，笑意複雜了起來，看著對面的覃傲生，道：「我與你說了，這小丫頭不是個簡單的人物，這下你信了吧？」
覃傲生似笑非笑，看著薄歡的眼神也是幽深難明的。
薄歡也不慌忙，繼續道：「下棋往小了說是平日消遣，往大了說是雙軍交戰。至於是大是小，完全看當局者的志向，是甘於平靜淡然的一生，還是胸懷溝壑心懷大志了。薄歡棋藝拙劣，也不敢在二位先生的面前班門弄斧，倒是學了些時日的琴，勉強能登大之堂。二位先生只是這麼下棋難免枯燥，不若薄歡為二位奏樂，就當錦上添花如何？」
覃傲生深深睇了她一眼，笑了笑，回頭對那煮茶的童子吩咐道：「桐生，去將我的琴拿過來。」
「是！」那童子爬起來，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柳笑風抬頭看著薄歡，笑道：「老夫發現，你這小丫頭真是愈發的有趣兒了。」
柳茶殊在一旁懵懵懂懂地聽著，覺得這會兒自己總算可以插上話了，忙道：「阿歡長得好看，人又隨和，當然有趣兒了！」
柳笑風朗聲大笑起來。
很快，那叫桐生的童子便吭吭哧哧地抱了一把琴過來，薄歡一看那材質，便知道必定珍貴無比。
她試著撥一下琴弦，聲音清脆，震音飄渺，果然是難得一見的好琴。
「薄歡獻醜了。」薄歡對那覃柳二人微笑著點了點頭，便低頭，專心致志地彈起了琴來。
美妙的琴音在她十指間化作動聽的樂曲，清緩慢，如高山流水，皎潔明月，純粹而平和。
柳茶殊在一旁坐著，雙手捧著腮，一臉的艷羨，「阿歡你彈的曲兒太好聽了……」
薄歡對她微微一笑，十指不停，繼續彈奏著。
覃柳二人則又開始下起了棋來。
還別說，耳邊多了動聽的樂曲，下起棋來也是有滋有味多了。
可是這奏曲的卻顯然不是個安分的。
漸漸的，原本的平靜動聽的樂曲變得大氣磅礡起來，且越演越烈，彷彿火山爆發，彷彿黃河咆哮，彷彿天崩地裂，彷彿宇宙洪荒！那狂妄而轟烈的氣勢，一聲一聲地彷彿要將所有人體內靜靜流淌的血液給煮沸騰了，彷彿要調動人體內所有的動脈瘋狂跳動起來，讓人突然有了一種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奔騰殺敵的錯覺。
半晌，當人的情緒被點燃到了沸點，棋局一子落定，滿盤瘡痍，而那樂聲亦是戛然而止。
音樂停了，所有人的氣息卻亂了。
半晌，覃柳二人才堪堪平穩了氣息，柳笑風有些哭笑不得地瞪著薄歡：「老夫真沒想到你一個年紀小小的丫頭，體內竟流著如此瘋狂囂張的血液！老夫這條命就剩那麼點了，差點被你給折騰沒了！」
薄歡勾唇笑了笑，站起來，向他們行了一個禮，「是薄歡獻醜了。」
「你不必謙虛，這不適合你。」覃傲生若有所思地笑道，「今兒我可算是開眼界了，沒想到當今世上會有你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女子，志不在後宅，竟是在那千軍萬馬的戰場。不過，我喜歡。」
柳笑風也是笑道：「老夫有些好奇了，到底那個小子有何種本事，竟能馴服了你這匹野馬。」
「待小白傷癒……」薄歡垂眸，斂下眸底的笑意，「相信他一定很樂意與二位先生秉燭夜談。」
「你把他的棋藝誇得天上有地上無的，我也有些期待與他切磋切磋了。」覃傲生笑了笑，若有所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