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歡彷彿沒有察覺到自己手腕的痛覺,臉上依舊帶著平靜的笑,「予香姑娘先前沒有與我打過照面,但許是聽過我的名兒。我叫薄歡。」
「薄歡……」予香輕輕念了一句,在記憶中掃了一遍,猛地想起了什麼,頓時皺眉,「你是先前主子瞧上的那個薄府的小姐?」
薄歡動了動被她抓著的手,垂眸掃了一眼,示意她撒手。
予香收起身上陡然發出來的殺機,慢條斯理地抽回了手,冷淡地看著她,「殿下已經回京,你既已是他的人,為何不跟他走,反而跟顧裴勾搭在一塊兒了?」
看來她並不知道顧裴要將她處死的事兒,當然她自不會傻傻地一五一十告訴她,否則誰敢保證,忠心的她在得知了真相之後不會替她主子補上一刀,幫蕭玠將她給料理乾淨了?
薄歡當下露出一臉的憤慨,叫屈道:「誰與他勾搭在一塊兒了?從頭到尾都是他強迫我,你沒看到如今我的人身自由都被他給控制了?我沒能隨太子殿下離開陽城,便是這廝幹的好事!」
予香冷笑,「你說笑呢?顧裴那個男人自私自利膽小如鼠,就憑他,再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動主子的女人!」
薄歡聳肩,「可事實是,我的確被他關在這兒了。」
予香蹙了蹙眉,緊盯著她,「你說的是真的?」
「你若不信,我也沒有辦法。」
「罷了,反正現在主子也不在陽城了,不管你說的是真還是假,也沒什麼意義。」予香突然興味索然,站起身來,向外走去。看這架勢,似是不打算再與她說下去了。
「聽說,管貴妃的親弟弟管司空這兩日便要來陽城了……」薄歡突然站起來,在她身後幽幽說道。
予香猛地駐足,回頭望著她,「你想說什麼?」
薄歡卻只是笑著,不再說什麼。若非室內窗扉緊閉,光線昏暗,予香一定能發現,眼前這個女子,臉色帶著一抹慘然的蒼白。彷彿……陷入了一段極其不堪的記憶當中。
……
原本以為這幾天顧裴會忙得腳不沾地,可沒有想到,他當晚便再次過來了。
這倒是令薄歡有些意外,他來的時候她正在練字,因為他的腳步聲,手臂猛地一緊,以至於筆下即將呵成的字兒多了一點瑕疵。
她放下手中的狼毫,抬頭冷冷看著他,沒有說話,垂放在身側的兩隻手卻不由自主地握緊。若他再敢對她行昨夜的禽獸之事,她絕對不會放過他!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然而,顧裴卻沒有她想像中的忿然,亦或是看她的眼神充滿了**,相反,他的目光躲閃游移,竟是有些不敢直視她冰冷的眸光,儼然一副心虛的模樣。
薄歡心中一個激靈,以她對他這麼多年的瞭解,他這般作態,定又是做了什麼對不住她的事兒!
是什麼呢?他……他到底又對她做了什麼?!
兩隻手握得愈發的緊了,薄歡壓下心底的忐忑,臉上帶著疏遠的漠然,「此刻你不是應該鞍前馬後跟在那司空大人身旁,為他的首是瞻嗎?怎的有空來這兒見我了?」
顧裴一怔,抬頭看她,「你怎知司空大人來陽城了?」
她從貴人離開當日,便被他帶來了這兒,按理說早該與世外隔絕,兩耳不聞窗外事了才是啊,怎會知道司空大人來了了呢?難道是清屏與她說的?
卻不知,薄歡是活了兩輩子的人。上一世,她不知道蕭玠來過陽城,是因為他行事低調,壓根就沒讓人將他的身份宣揚出去,加上薄清屏的刻意隱瞞,她一個深閨中的女子沒有聽說也是正常。但是管潤昭以欽差的身份來陽城,那是大搖大擺招搖過市來的,轟動了整個陽城,她想不知道也難。
在她記憶中,管潤昭便是這兩日來的陽城。而顧裴在蕭玠面前吃了癟,甚至還讓他腹黑地擺了一道,如今在陽城可謂是灰頭土臉,管潤昭的到來對他而言是個機會,他自然不肯放過這唯一的一次可以翻身的機會。
方纔那麼一問不過是試探,如今看他的反應,看來管潤昭的確已經抵達陽城了。
緊緊握住袖中的拳頭,薄歡臉上依舊不動聲色,笑容淡淡,「三姐與我提過。」
原來真是清屏與她說的。顧裴鬆了一口氣,看著她的臉,突然露出一臉的為難來,「你知道了也好,那個……阿歡,我有件事兒,需要你幫忙……你,你若應了我這次,我便讓你恢復自由,不再拘著你了,可好?」
薄歡並未因為他這一句而放下心來,反而覺得整顆心都被提起來了,臉上卻依舊是平靜的笑,「什麼事兒?」
「明兒晚上,知州大人將在府中設宴,邀約了陽城有身份的人。彼時……我想,想帶你去……」
薄歡臉上的笑容已經有些維持不下去了,「設宴,主要是為了迎接管潤昭司空大人,對嗎?」
顧裴不敢直視她的眼睛,胡亂地點了點頭。
薄歡緊緊握著的拳頭,因為她的指甲深深嵌入而流出血來,一滴,一滴,緩緩地墜落在地上,變涼,凝固。
原來,他真正的目的,是在這裡。
原來,不管如何努力去改變歷史,她終究還是再一次被他當做了交易的貨物,推到了男人的榻上去!
而且還是同一個男人!
管潤昭是誰?
她永遠忘不了那個噩夢一般的殘酷夜晚,永遠忘不了那張猙獰猥瑣的笑臉,永遠忘不了那帶著血的劇痛,永遠忘不了那已在她腹中形成雛形的孩兒化作一灘冰冷的血水……
就是這個魔鬼一般的男人,強行侵犯了她,並將她甩下床,將她的孩子扼殺了!
而誰是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是他!是她眼前這個懦弱而自私的男人!為了他那可笑的權力,將她的真心踐踏成了腳底污泥,一再地將她推給了那個魔鬼的懷抱!
那些血染的記憶瘋狂地湧來,攜帶著滔天的恨意,鋪天蓋地襲來。
不,她不會讓歷史重演的,絕不!
哪怕是毀掉一切,她也決不向宿命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