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便猜到,三姐不會信我。」薄歡垂眸,哂笑了兩聲,抬起眼來,若有所指地掃了她的袖口一眼,「假若我還沒猜錯的話,三姐今日赴約而來,是打算將阿歡置於死地的吧?」
薄清屏怔了怔,顯然沒有想到她竟一下子便猜到了自己的來意,心裡微微一虛,可又不願在她面前輸了陣勢,當下挺胸昂首,冷冷看著她,「像你這種四處勾引男人的不要臉賤人,死了,也算是為天底下女人造福!」
「阿歡多謝三姐抬舉。」薄歡臉上不見一絲慍色,笑得沉靜,「只是三姐可曾想過,我若死了,顧裴可會因此而怪責三姐?」
薄清屏冷笑,「我若不說,他怎知是我下的手?」
「我若是你,想要殺一個人,最好的法子便是臉都沒露,便能將那人置於死地,如此誰也懷疑不到你的身上。可是三姐你的好奇心太重,既想要我死,又想知道我約你來此的目的,結果還是沒忍住跑來見了我。」薄歡看著她,笑得篤定,「如今,誰都知道你薄三小姐來見過我了,且還遣開何元與我獨處了一陣,你說,我若死了,顧裴第一個懷疑的人,會是誰呢?嗯?」
薄清屏臉色一青,伸手指著她,氣得手指發抖,「你……你是故意的!你既然知道我想殺你,你為何還要傳信給我,讓我來這兒見你?!」這個女人,連她收到紙條後的所有反應都事先想到了,真是可怕!她方纔,便不該為了好奇,而錯過了殺她的最好機會!
「我並非心甘情願留在這裡,而是被顧裴強行禁錮於此的。我邀三姐來此,無非是想求三姐助我離開這裡。」
薄清屏對天「哈」地笑了一聲,「真是可笑,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幫你?」
「因為,如今三姐殺不了我了,把我放走,從此遠離顧裴,對你來說,便是最好的結果了。」
「我殺不了你了?你未免太自信了!顧裴知道又如何?我便是要殺了你,我倒要看看你死了,他能把我怎麼樣!」
薄歡垂眸一笑,「為了大局,他自然不敢拿你怎麼樣,但是三姐想嫁人後從此過上形同寡婦的日子?顧裴為了得到我,甚至敢偷偷將我從貴人手底下給救回來,可見,我在他心中,多多少少是有些份量的,想來三姐也正是看透了這點,所以才急著想要將我置於死地。他這般看重我,若知道我是死於你之手,哪怕不能拿你怎麼樣,也會在心中對你產生怨懟,漸而漸之的疏遠冷落你。而且,我死於他最喜歡我的時候,他尚未真正得到我,心中肯定不甘,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最終必定會在他心中留下一輩子不可磨滅的記憶。三姐難道想要他一輩子都惦記著一個死人,卻不願多瞧你一眼?相反,若我在這個時候逃走了,他必然會認為我狼心狗肺,他辛辛苦苦將我救回來,我卻背叛了他,他對我,心中從此就只剩下恨意了。三姐難道不覺得,比起讓他惦記一輩子,讓他對我懷恨在心更好一些?」
薄清屏沉默了下來,不再看薄歡,而是垂下眼眸,一臉若有所思,顯然在思忖她的話。
薄歡也不急,靜靜看著她,嘴角帶著淺淺的笑,一種很有把握的有信心的笑。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薄清屏抬起頭來,眸光帶著懷疑與戒備,看著薄歡,「你離開這裡之後,當真會遠離顧裴,這輩子都不出現在他的面前?」
薄歡笑笑,卻帶上了一絲苦澀,「陽城這麼多人認識我,若一不小心走漏消息,讓貴人知道我還活著,對我有什麼好處?無論如何,陽城我是呆不下去了,離開陽城,你覺得我哪裡還會再見到顧裴?」
薄清屏仔細打量她的神情,見她並無作偽的心虛,半晌,咬唇下定了決心,「好,我可以幫你離開這裡,但是我要你答應我,只要一離開,就馬上滾出陽城,永世不得再進陽城一步!」
「一言為定。」薄歡上前,在她反應過來之前,抓起她的手,與她對掌拍擊了一下,之後手指順勢探入她的袖筒,夾出了那包砒霜,嘴角帶著深意的笑,「如此,這東西三姐也就用不上了吧?」
沒想到連這個她都預料到了,薄清屏怔了怔,目瞪口呆地望了她半晌,才喃喃地說了一句:「你真可怕,真不知道這次答應放了你,是對還是錯……」
……
夜半人靜。
寒風蕭瑟,守在莊子門口的兩個小廝凍得發顫,抱著雙臂在門口蹦蹦跳跳著取暖。
今晚輪到他們二人值夜,想到他人此時已躺在暖和的被窩裡睡得鼾聲大起,而他們卻不得不在這兒吹冷風,便羨慕不已,只盼著這寒夜能早點過去,輪到他人來替班,好讓他們二人回去熱烘烘的被窩裡睡個回籠覺。
這時,突然有一股香氣濃郁的酒味隱隱約約飄了過來,其中還夾雜著肉香,這兩股誘人的香味鑽進鼻子,只覺一下子鑽進了體內,撓心撓肺的。
二人對視了一眼,不約而同向酒香的飄傳方向望了過去。
莊子前面不遠處是一個樹木稀疏的林子,隱隱約約可見一個衣著破爛的乞丐蹲坐在地上,面前燒起了火堆,似乎在燒酒烤肉。
這種能凍死人的天氣,要是能喝上一口熱酒,再吃上一大塊外酥裡嫩的牛肉,該是多麼美妙的享受啊!
……
房內,薄歡費力地將敲暈的何元拖著,用力扔回鋪著軟辱的床榻,拍了拍手,大步流星向外面走去。
打開房門,看看天空,估量著時候差不多了,拉了拉身上厚厚的斗篷,便疾步向大門的方向跑去。
輕手輕腳拉開大門的閂,輕輕拉開門,透過門縫,看到外面果然沒人了。
心中一喜,連忙整個打開一扇門,跳過門檻,跑了出去。
遠遠向前面的樹林望去一眼,只見那裡火星閃動,旁邊還躺著兩個身影,而先前那個乞丐已經不見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