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裴一句話,那守門的小廝和丫頭便當真不給她飯吃,薄歡自前日晚上被沉河起便沒有進過一粒米,先是身體受寒虛弱不堪,加上餓了整整兩天,到如今可謂是飢腸轆轆,連站起來的氣力都沒有了。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就此被消磨了鬥志。
子莘,還在等著她去救呢!
只是,蕭玠當真如他所言,已經離開陽城了嗎?
但願他沒有將子莘帶走……不管如何,她唯有離開這裡,方能有確定子莘如今的行蹤。
薄歡掙扎著從榻上支撐而起,攙扶著床架下了榻,雙腳虛浮地向大門踉踉蹌蹌而去。
可還未待她靠近那門,便陡然聽到外面傳來開鎖的聲音,然後很快這扇緊閉了一天的房門「嘎……」地從外面打開了。
因為房門大敞而迫不及待闖進來的白光有些強烈,她不適地抬臂擋了擋,然後慢慢放下,便看到顧裴手裡提著一個籃子,嘴角帶笑看著她,「阿歡。」
薄歡強忍住心中對他滔湧的恨怒,乾裂蒼白的唇瓣緊抿成一條線,目光冷冷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見她的臉色比起昨日早上更顯慘白,顧裴心一疼,隨手關上門,就急急走過來,拉著她的手向桌子走去。
薄歡回頭,深深地看了那門一眼,這才任由著他拽了自己走到桌前坐下,他隨手掀開籃子上的薄布,並將擱置在籃子裡的盅和碗勺拿出來擺放在桌面上。
「你兩日未進食了,不能吃油膩的,故而我讓他們給你煮了一碗清粥,阿歡你暫且將就著喝兩餐。」顧裴一邊說著,一邊端起碗盛粥。
薄歡緊抿著唇,繼續沉默。
顧裴將盛好的粥放在她的面前,抬頭,目光柔和地看著她,「餓了兩日,想來你也餓壞了,喝吧。」口吻帶著賞賜的優越,彷彿她就是他所飼養的一隻寵物。
薄歡垂放在身側的兩隻手緊緊握了握,半晌,又緩緩地鬆開,伸出去,端過那碗粥慢條斯理地喝了起來。
她知道,現在惹怒他,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若是隱忍他一時,便能夠順利離開這裡的話,那麼為了子莘,她沒有什麼不能忍的。
至於顧裴給她的恥辱,她往後會一點一點還回去!
見她難得的乖順,顧裴嘴角帶著笑,滿意欣慰地點了點頭,果然,將她身上的倒刺拔掉,她就又變回以前那個對他百依百順的阿歡了。
只是,看著她慘白的臉色,還是忍不住的心疼,伸出手憐惜地撫了撫她的頰,「瞧你瘦的,這臉頰都凹陷下去了……阿歡,不是我狠心,實是你太不像話了,許是在貴人身邊待了些時日,越發的驕縱了!可你要看清局勢,你已經為他所棄,如今能護你周全的人,唯有我一人了啊!這兩日,你已經得了教訓,想來有些道理也已經想得通透了,以後切不可再任性妄為了啊!你且放心,就算不能給你妻位,我也是會對你好的。」
薄歡將碗中剩餘的粥一口氣喝光,放下碗,微微側了側頭,像是不經意間避開他的觸摸,轉過臉,正色看著他,「我想出去走走。」
顧裴眼中的喜色頓時消失,慍色再起,「我說了,你不能出去,你如今已是死人,怎還能……」
「我不出門,就在這院子裡走走。」薄歡淡淡打斷他,緊緊握了握拳,然後垂下眼眸,嘴角扯了扯,「在貴人下令處死我之前,我便一直被關在暗無天日的房中,好不容易死裡逃生,再次為你所禁。許久未見天光,我……都快忘記天空是什麼顏色了……」
美人垂眸,強顏歡笑,臉色卻蒼白如紙,尋不到一點血色,兀地令人心生憐惜。
顧裴憶及自己這兩日將她關在這兒,非但不讓她出門半步,還禁了她的飲食,將好好的一個人兒折磨得這般憔悴嬌弱,不由暗暗自責下手狠了些。心中愧意頓起,伸出大手,將她的柔荑包在大掌之內,柔聲道:「是我思慮不周,讓阿歡你受委屈了。來,我帶你到院子裡走走,吹吹風,看看天空……」說著,抬手勾了勾她的鼻尖,「省得我的阿歡,當真忘了天空是什麼顏色!」
薄歡強壓下心中的反感,任由他抓著手,緩緩掀起長長密密的眼睫毛,一雙澄澈明亮的眼眸將他望著,說不出的楚楚可憐,咬了咬唇,「你還有三姐要顧著哄著,又不能時時陪伴在我的身邊,那我就只能一人鎖在這黑暗的屋內,寂寞,空冷,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顧裴如何受得了她這般?當下只覺得一顆心都化了,伸臂將她攬入懷中,輕撫著她的後背,「阿歡,我以後會多抽些空來陪你的。我不在的時候,我讓外面的那丫頭進來陪你,讓她陪你說話好不好?若是覺得呆在屋內悶的話,便與她在外面的花園走走散散心……但是,我們千萬不能出莊子,知道嗎?」
「阿歡知道了。」薄歡的臉靠在他的胸前,柔柔地應了一聲,眼眸卻是一片冰涼。
顧裴陪她在這個不大的莊子內隨意走了會兒,便讓那跟隨在後面的小廝和丫頭將她送回房,而他則是行色匆匆地走了。
似乎,有什麼要緊的事情要辦……倒是難為他這個時候還記著她已然餓得前胸貼後背,特地抽空給她送吃食來了。
雖然只在莊子裡逛了一圈,但薄歡已暗暗在心中將建築和路線記清楚了。
傍晚時分,被緊鎖的大門再次打開,那個瘦小的丫頭提著食盒走進來的時候,薄歡並沒有如她預料的躺在榻上,而是坐在桌前無趣地用手指按著茶杯邊沿彈玩著。
「薄小姐,用午膳了。」小丫頭侷促地站在一旁盯著她看了一會兒,見她一點都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便將手中的食盒小心放到桌面,怯怯地說道。
薄歡按著茶杯轉圈的手指一頓,眼尾一抬,瞥了一眼那食盒,然後緩緩抬眼,盯著這個面色瘦黃的小丫頭,淡漠地開口:「你叫什麼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