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山下,密密麻麻的是一片漆黑的海洋,低沉的嘶吼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山腳下的平原之上,越來越多的南疆怪異猛獸出現聚集,不斷的有些怪獸向天長嘯怒吼,夾雜在獸群之中還有六、七隻身形尤其巨大,遠遠超過了周圍普通猛獸的妖獸,正站在獸群中轉首低吼,周圍的獸妖對它們似乎也特別的畏懼。
煙雨濛濛,天空中烏雲越來越厚,漸漸開始在天際邊緣的雲層裡,有些許亮光閃過,片刻之後,終於有隆隆雷聲傳來。
黑壓壓的天地世間,說不出的滄桑歲月。
壓抑的大氣似乎預示著大戰的來臨,自南疆而出,所向無敵的獸妖大軍,在肆虐了整個南方之後,終於雲集到了這天下第一正道的山門前,關乎中土存亡的一役就要就此展開。
幾個月來,自獸妖大軍衝出南疆,正道人士也不是沒有想過去阻攔,但在那龐大無比的軍勢面前,他們所做的無疑是以卵擊石,單個修真者的力量在這種以集團為主的獸群面前根本就沒有用處,強如道玄真人也只能做到自保而已,這還是在正道之人為見過隱藏在獸群中的獸神未親自出手的情況下,現在所有人的希望都集中在了誅仙劍陣這天下第一殺陣之上,只有以天地間的偉力才能對抗那數之不盡的獸海吧。
其實如果這些南疆來的獸群如果繞過青雲山不管的話,正道中人就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眼睜睜地被困死在青雲山,屆時整個天下都將是獸神的,只是以獸神的驕傲與自負如何會放任聚集在青雲山的眾人。說要滅世,那就一個人也不能放過。
獸海之中,只見一把青色的油布傘,在風雨中輕輕飄蕩。
傘下,一個身著華麗絲綢衣衫的少年,手中拿著酒壺酒杯,在那裡悠閒地自斟自飲。在他周圍那些窮凶極惡的妖獸此時卻宛如乖寶寶一般侍立在周圍,樣子極為恭敬,而在少年的背後。充當著靠枕的卻是一隻醜陋到了極點的巨大怪獸,粗若銅陵大小的四隻眼睛,上下兩對分列臉側,六隻鋒利獠牙從大口中露在外頭。不斷有口涎從上面滴下。灰黑色的皮膚上,滿是一粒粒粗硬的疙瘩,卻是傳說中的凶獸饕餮。
一隻手輕輕地撫摸著饕餮,獸神一邊飲酒,一邊感歎地說道:「饕餮啊,饕餮,不知為何這一次我忽然有些不詳的預感,看來這誅仙劍陣卻是有些名堂」
饕餮似乎並不能理解自己的主人在說些什麼。只是困惑地將脖子從獸神身後伸出轉了過來,低聲吟吼。還用頭去蹭少年的手,就像一隻小狗一般。
輕輕一笑,獸神隨即自嘲地說道:「也是呢,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我還有膽小的一天,誅仙劍陣又如何,我獸神也不是沒見過這種等級的奇陣?傳說那青葉天縱奇才,是千百年都難見的人物,雖不能與他面對面相交,但和他留下的劍陣過過手也是一樣。」
眼睛微微瞇起,獸神緩緩地看了周圍一眼,看著那山清水秀的奇峰又是一歎「而且這裡的風景也不錯,真要葬身於此也不賴,——只是沒有辦法去陪她了!」
感慨著,獸神的語氣不自覺地就低沉了起來,似乎回憶起了什麼,但隨即搖了搖頭,臉色又是一凜,猛地站起身來,前一刻還有些憊懶的神情頓時消失不見,一股睥睨天下的氣勢猛然間籠罩了全場,所有的妖獸都低匐下身子,顯得愈發恭敬。
「進攻!」
看著雲霧繚繞的通天峰,獸神緩緩地吐出兩個字。
下一刻,周圍的妖獸齊齊吶喊,一聲聲的嘶鳴傳遍了全場,獸海開始緩緩而動,最後咆哮著朝著通天峰蜂擁而去。
大地震顫,山巒鳴動,在那無窮無盡的獸群面前,整個天地都黯然失色。
青雲山,通天峰,以青雲門與焚香谷為首的正道中人正會聚於玉清殿上商議,爭論之聲不時響起。而位居上首主位上的道玄真人和焚香谷雲易嵐也正低聲商議著什麼,兩人俱都是眉頭緊鎖,顯然心事重重,為眼前這場獸妖浩劫而憂心忡忡。
忽地,玉清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青雲門下一位弟子快步走進玉清殿中,略一停頓,看了在場的眾位正道中人一眼,然後快步徑直向道玄真人走去,在他耳邊低聲說話。
道玄真人原本就嚴肅的臉上沒有了一絲笑容,剩下的都是肅然,漸漸的,眾人的心也都提了起來,隱約感覺到了那莫名的壓力彷彿也漸漸降臨到這個地方。
道玄真人聽完來人的匯報之後微微點頭,站了起來,場下正道中人人群裡一陣聳動,大殿內瞬時安靜了下來。
深吸了一口氣,道玄真人定了定神,臉上的表情漸漸浮現出堅毅神色,朗聲道:「諸位道友,剛剛接到了消息,獸群已經開始進攻青雲山了。」
此話一出,登時引起眾人騷動,一時之間,驚慌、畏懼、震怒、歎息等等種種神情俱出現在眾人面上,壓在眾人心頭多日的這場浩劫,終於走到了跟前。
道玄真人看著眾人神情,雙手一壓,眾人的吵鬧聲慢慢低了下去,待周圍安靜下來,道玄真人朗聲道:「諸位,如今大劫就在眼前,天下蒼生命數就看我等與這群妖孽一戰,在座諸位俱都是心懷正道的得道高人,為天下蒼生計,今日一戰,你我當竭盡全力,正所謂天心自在,想必天無絕人之路,這些妖物雖然暫時猖獗,但必定不可長久。」
人群之中,靜默了一會,紛紛有人開口道:「真人說的是。」
「真人放心,有這麼多高人在此。我們一道拚命,想必勝過那獸妖也並非難事!」
「正是,正是……」
群情激奮。最後就連焚香谷谷主雲易嵐也表態了,死戰不退,定要將為禍天下的獸妖誅殺於此,受此
激勵,眾人的神情慢慢開始輕鬆和高興起來,只是大家都沒有注意到道玄真人眼中的那縷憂色。
青雲門首座之中,田不易悄悄地拉起妻子的手。幾年不見,自青雲門正邪大戰之後,田不易明顯蒼老了幾分。髮鬢之間多了幾縷白髮。
「茹兒,情況不對的話,你就先帶著大仁他們走吧,去後山找老八。然後跑得越遠越好。雖然掌門師兄說誅仙古劍已經修復了,但我看卻是未必如此,而沒有了誅仙,這裡恐怕也是凶多吉——」
田不易話音未落,蘇茹卻猛然瞪了他一眼,一雙眼睛中微微有水光浮現。
只聽她淒苦地說道:「不易,靈兒已經離開我了,現在連你也不要我了嗎?我不會走的。我們夫妻倆,要死就死在一起!」
看著那雙眼睛。田不易心中就是一顫,隨即失笑了起來,輕輕捏著蘇茹的手,臉上滿是笑容,「也好,那就讓我們夫妻倆都死在這裡好了,反正作為青雲門弟子,以身殉門也是理所應當,大仁他們就自求多福吧!」
夫妻對視了一眼,眼中滿是甜蜜,滿是決絕,似乎又回到了那年輕時的時光。
無獨有偶,此時大竹峰的水月大師也找上了自己的弟子陸雪琪。
看著眼前的冷若冰霜的弟子,水月的眼中十分地複雜,她偷眼看了在主位上的道玄真人一眼,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雪琪,如果一會兒之後事有不濟,你就和你敏師姐一起逃吧,我小竹峰的傳承不能由我這裡斷絕。」
不遠處,風回峰曾首座也拉著自己的兒子曾在那裡說著同樣的事情。
不怪青雲門眾位首座對此戰信心不足,實在是當年眾目睽睽之下,他們親眼看見誅仙古劍是如何被莫聞打折的,雖然道玄真人一再擔保,古劍已經在幻月古洞內修復了,但他們也都只是將信將疑,此地雖然正道人士雲集,但在他們看來沒有誅仙劍陣,也就是給山下的獸群送菜而已,況且誅仙劍陣修復了又如何,當年那一戰,那個人不也是一個人就硬生生地打折了劍陣?誰能保證領袖獸群的那個獸妖就沒有這等本事呢?
這些舉動,道玄真人都看在眼裡,卻沒說什麼,只是眼中的憂慮更凝重了幾分。
聽著自己師傅的話,陸雪琪先是一愣,隨即斬釘截鐵地說道:「師傅,弟子誓與青雲共存亡!」
緊咬的下唇,倔強的眼神,水月大師看著自己這位最出色的弟子先是一歎,隨即就有些羞惱地壓低聲音罵道:「你想氣死為師嗎?以你的這點修為在這裡添什麼亂,叫你走你就走!」
陸雪琪搖了搖頭,「師傅不走,雪琪也不會走的!」
聞言水月大師的臉色更是難看,「胡鬧,你師傅是小竹峰首座,如何能臨陣脫逃,你只是個小小的弟子,本事不濟,保全性命也沒人能說你什麼,如何能和師傅我比!」
然後她的語氣又緩和了下來,柔聲說道:「雪琪聽話,你是我小竹峰一脈中最出色的弟子,萬一這次青雲門出了什麼狀況,我小竹峰的傳承還要看你和敏的了!」
陸雪琪卻沒有答應,她的頭低了下來,輕聲說道:「師傅不走,雪琪是不會走的,傳承的事情交給師姐就可以了,我要留下來助師尊一臂之力!」
見陸雪琪油鹽不進,水月心中是又喜又急,喜的是自己這個徒弟沒有白教,這種時候還能記掛著自己,急的是陸雪琪太不知死活了,這種大場面之下,她自己都沒有把握能自保,陸雪琪留下來不是自己找死嗎?在水月眼中,陸雪琪雖然進入了上清境界,但修為畢竟日短,修為還是及不上她的。
「你這個逆徒,莫非還要為師親自動手趕你走不成?」
上前橫跨了一步,水月大師手中一道青光閃過,無聲無息地朝著陸雪琪按去,卻是要制住她,然後交給敏照顧。
但下一刻,水月大師的臉色就是一僵,她輸入陸雪琪體內的太極清玄道竟然被另外一股強橫霸道的真元頂了回來,猝不及防之下,她竟是連人帶手都被彈開,連退了幾步,讓周圍的人就是一愣。
「你!」
對周圍的人招呼了一下,隨意解釋了一下,水月大師重新看著陸雪琪,臉色卻是不斷地變化。
震退她的那股真元她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像是本門的太極清玄道,但又像是添加了許多其它東西,顯得奇妙非凡,但真正讓她在意的卻不是這一點,哪個下山的弟子不會有些奇遇什麼的,只是讓她在意的是,多年以前,她似乎見識過類似的東西,那是在本門最大的那個叛徒身上,只是比起那個叛徒,此時陸雪琪的真元似乎更加的詭異,更加地恢弘。
微微一歎,陸雪琪猛然抬起頭來,背對著其他人,她明亮的眼眸中有金、青、紅三色的光彩流轉,而這種異象只有她對面的水月一人注意到了。
「師傅,現在弟子的修為已經足以自保了,你就讓弟子留下吧!」(……)
ps:感謝從返地獄、今年沒空、傲£黑月、水晶墜的月票和暗夜∼噬∼鷹、水晶墜、赤星mars的打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