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走在長安的大街之上,柴紹鬍鬚紮結,面容憔悴,一邊揚頭往嘴中灌著酒,一邊踉蹌地走著,他的雙目無神,腦海中滿是李秀寧那痛苦掙扎之色,想著她被李淵帶走時那哀求的眼神,柴紹就覺得心中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他有什麼辦法,論武功他不是李淵的對手,論勢力他不敢招惹著唐皇,就像對方所說,他要滅了柴家滿門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而他柴紹終究是豪門子弟,要考慮身後的家族。
無法傾述,就算是為了李秀寧,他也沒辦法跟別人述說李淵那禽獸不如的行徑,否則日後李秀寧又將如何抬頭做人了?
大口地吞嚥著酒壺中的酒水,想著屬於自己的嬌妻此時正被別人壓在身下,柴紹就覺得心都在滴血,手中酒灌得愈發猛烈。
路上的行人都詫異地看著柴紹,指指點點,議論紛紛;不認識的以為又是哪家的公子哥大白天無所事事,放浪形骸,而認識的則有幾分詫異,不知這前兩天才大婚的柴家公子是發什麼瘋,莫不是被秀寧公主欺負了,這等皇家之事自己還是少惹為妙,因此走在街上到也沒有人過來和柴紹打個招呼。
而就在這時,街上拐角處突然走過來兩個器宇不凡的青年,一個虎背熊腰,英氣逼人,一個眉清目秀,氣質隨和,正說笑著不知談些什麼,隱隱可以聽見『尚大家』『寶庫』幾個字眼。
喝得醉醺醺的柴紹也沒注意,迎面走了過去,雙方險些撞個滿懷。
那個虎背熊腰的青年先是一皺眉,隨即就是一愣,詫異地看著眼前的醉鬼。
「柴紹,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勉強睜開紅得一塌糊塗的眼睛,柴紹先是打了個酒嗝,這才看清楚來人。
「寇仲,原、原來是你啊!」
最近楊公寶庫的到手讓寇仲又平添了幾分自信。顯得更加英武,而相比之下,原本還算風度翩翩的柴紹此時卻邋遢得不成樣子,誰也想不到在爭奪李秀寧的競爭中。竟是後者取得了勝利。
「走開!」有些自慚形穢,柴紹推了寇仲一把就想轉身離去,可隨即他的動作卻是一僵,無神的眼中漸漸有了一絲光彩。
一把抓住了寇仲的手臂,柴紹顯得格外激動:「寇仲,求你了——去救救秀寧!」——
夜晚,長安禁宮之中,兩個身影不停地穿梭,無聲無息地晃過一個個巡邏的侍衛,朝著一處偏殿潛去。
徐子陵臉上蒙著黑布。穿著夜行衣,足尖一點,就從幾個侍衛身後躥過,落入了一處草叢之中,整個行動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喂。仲少,你說柴紹說的是真的嗎?不會是李家布下的陷阱吧?」看了看了周圍的情況,他忽然壓低聲音,對著身邊同樣穿著夜行衣的寇仲問道。
寇仲此時的臉色格外鐵青,他搖了搖腦袋,咬牙切齒地說道:「不會,我打聽過了。柴紹大婚的第二天,秀寧她就被傳召入宮,至今未回,這根本就不和規矩。而且李家要是算計我們,也用不著這種方法,這種事情傳出去。他李家的聲譽就全毀了。」
握緊了拳頭,往地上一砸,寇仲忍不住罵道:「李淵這個老色鬼,他竟然連自己的女兒也不放過,畜生!畜生!——」
雖然李秀寧已嫁與他人。但對這個初戀,寇仲還是有幾分難以忘懷。
徐子陵知他心中所想,只能安慰道:「仲少,不管怎麼說,還是先去探探秀寧公主的情況再說,如果真有什麼不對,我們就悄悄把人救出來吧。」
寇仲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心情暫時平靜了下來,和徐子陵一起再次消失在夜色之中。
沿著宮中彎彎曲曲的小徑,寇仲兩人在那樹叢中、岩石後的陰影中穿梭,不一會兒的功夫,就來到了李秀寧居住的春雨閣。
第一眼看到那棟閣樓,徐子陵就知道柴紹所說為真,因為以李秀寧的身份,她所居的閣樓前竟然沒有人守衛,連伺候的宮女也沒有一個,只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太監杵在那裡,身材佝僂,似乎風吹一下就到,根本就不像能伺候人的樣子。
要知道李秀寧可是李淵最為寵愛的女兒啊,現在這種掩人耳目的情況,要說其中沒有貓膩,恐怕誰也不會相信。
匍匐在草叢中,憑借出眾的耳力,徐子陵勉強能聽到那閣樓中細微的聲音,斷斷續續的,是一個女子的呻吟與哭泣之聲。
而在他身邊,寇仲額上青筋突出,手已經握向了腰間的長刀,「那個畜生,我要殺了他!」
按住了寇仲的手,徐子陵搖了搖頭,此時還不是和李淵正面碰撞的時候,要是打草驚蛇的話,說不定他們兄弟倆今晚就要交待在這裡,而且也不知是否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門口的那個太監有些不簡單,似乎不像平常之輩。
寇仲還待要動手,但對上徐子陵那堅定的目光,只能又強忍了下來,手放開刀柄,死死地抓在地上,那力道之大幾乎都將那綠草抓碎了。
良久之後,閣樓中的聲音才停了下來,只見一個身著華服的中年人從中走了出來,滿面春光,和那太監說了一句,兩人就依依然離開了。
待兩人走遠之後,寇仲和徐子陵對視了一眼,如黑夜中蝙蝠,無聲無息地滑落到閣樓前面。
輕輕推開了屋門,雙龍確定裡面沒有埋伏之後,才悄悄走了進去。
屋子裡漆黑一片,但憑藉著不俗的目力,兩人還是能看清屋裡的一切。
床榻之上,一個少女正裹著被子低聲啜泣,四根鐵鏈從牆上伸出,牢牢地將她的四肢鎖住。聽著有人進來的聲音,少女的身子就是一顫,下意識地就將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緊,這才抬起頭來打量著來人,曾經高貴典雅、端莊大方的臉上現在滿是淚痕,蜷娟著身子,少女宛如小動物一般無助,那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碎。
看著李秀寧那淒慘的樣子,寇仲就覺得腦中轟的一響,雙目赤紅起來,而一旁的徐子陵也是面露怒容,不自覺地露出了一絲殺氣。
「——畜生!」從牙縫中蹦出兩個字,寇仲恨不得現在就衝出去砍死李淵。
不過好在徐子陵還保持著幾分冷靜,他推了寇仲一把,「先救秀寧公主要緊。」
寇仲這才平靜了下來,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容,緩緩地朝著李秀寧走去。
「秀寧,放心,我來救你了!」
他抽出手中的長刀,就要砍斷李秀寧身上的鎖鏈。
看清了來人的相貌,李秀寧先是一愣,隨即大喜,語無倫次地說道:「寇仲,你怎麼來了?快、快,快救我出去,我要去見我二哥,我有大事要說,那不是我父皇,我得快點告訴他,不對、不對,不能打草驚蛇,寇仲你先別管我,先去找我二哥,告訴他那不是我們父皇,」
看著李秀寧的樣子,寇仲心中更加憐惜,以為她的神智有些錯亂,安慰道:「說得對,那個畜生能做出這種事,他不配做你爹,放心,秀寧,我馬上就救你出來。」說罷就要動手砍斷鎖鏈。
「不、不對!」李秀寧卻是一急,一隻手緊緊捂著被子,不讓自己春光乍洩,另一隻手則抓著寇仲,調整了一下呼吸這才,一字一頓地說道:「你聽我說,那個人不是我父親,他是別人假扮的,——他是天師莫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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