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皇宮之中,開滿各色茶花的花園裡一個身影正喝得爛醉,無神的雙眼,一身濃重的酒氣,虯結的鬍鬚,外加那格外髒亂的衣服,顯然此人這個樣子已不是一天兩天了無限英靈神座。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大理世子段譽,那日之後,他幾乎是馬不停蹄地從江南趕回大理,然後就朝他父親大理鎮南王段正淳討要了一陽指的功法,段正淳不疑有它,只當自己兒子被鳩摩智劫擄一回開竅了,想要習武,卻哪知是段譽這個不孝子要將自家武功交給別人。
那段譽拿到一陽指功法初時一喜,但隨後又泛起難來。
莫聞當日可是說要帶著他的妹妹和一陽指功法前去換人,可眼下木婉清和她母親秦紅棉已經不知去處,鍾靈又在萬劫谷,那鍾萬仇現在可是恨他入骨,怎肯讓他帶走『自己的』女兒。
找不到自己的妹妹,光有功法又如何從那惡賊手中換回王姑娘。
就算是木婉清和鍾靈在這裡,他又有何面目帶她們前去,那姓莫的明顯是不懷好意,難倒為了救王姑娘就要將自己親妹妹推入火坑嗎?
有心想央求父親、伯父他們出手相助,又怕他們因為他洩露家傳武學之事而遷怒王姑娘,要知大理段氏立足武林靠的就是他家傳的絕學,可一下子卻被他這不肖子孫賣了個乾淨,日後就算救回王姑娘她又如何和自家人相處,而且他更怕到時被莫聞察覺自家有人出手。最後反而害了佳人。
至於自家父親、伯父是否是那人的對手,此時眼中只有情人的他卻從未考慮過。
段譽是左右為難,偏又毫無辦法。眼見約定的日子越拉越近,一顆心跌到了谷底,只能終日借酒消愁。
「王姑娘,我對不起你,都是在下沒有,才害你受人欺負!」
「在下、在下救不了你啊!」
「神仙姐姐啊,神仙姐姐。你說我該怎麼辦啊,嗚嗚」
花園之中,段譽竟然爬在石桌上哭了起來。一邊哭著一邊往自己嘴中灌酒,酒水和淚水一起順著臉龐滑落。
「段郎!」
忽然一個清脆動聽又蘊含著一絲火熱的冰冷聲音在段譽身後響起。
段譽強打起精神,睜開有些朦朧的眼睛,只見月光之下。一個身著黑衣。身材苗條的女子正站在那裡。
肌膚晶瑩如玉,皓白如雪,一張臉秀麗絕俗,身上還散發著一陣香氣,似蘭非蘭,似麝非麝,在這花園中也不曾被掩蓋,不是木婉清還是何人。
卻說當日得知自己和段譽乃是親兄妹之後。木婉清心灰意冷之下就和母親離開了大理王府,不過終究是對段譽有著特殊的情誼。自然是日日思念,受那相思的煎熬,最後終於忍受不住,偷偷一個人又溜回到大理,想要再看自己的情郎一眼。
看著此時段譽酩酊大醉的樣子,木婉清既有著一絲心疼,也有一絲竊喜,只當段譽和自己一樣,因為是兄妹無法結合,而心中難過。
「段郎!段郎!你怎麼了?」
木婉清走了過來,輕輕地撫弄著段譽的肩膀,兩行眼淚也流了下來,看著段譽那憔悴的樣子,喃喃自語道:「上蒼啊,我與段郎到底做錯了什麼,竟要受這種折磨,我木婉清——」
不料段譽此時卻忽然抱了過來,木婉清初時一驚,只以為段譽受不了思念之苦,想藉著酒勁做些什麼,有心要推開他,畢竟是親兄妹,那種事是萬萬不能做的,但看著段譽那酒醉的雙眼,那滿臉的淚痕,卻又莫名地心軟,自己又何嘗不是受那相思之苦呢,此刻只恨不得將整個身子都融入愛郎體內。
正天人交戰之際,段譽的話卻一下子將她一顆苦澀、迷茫的心打入了谷底。
「婉妹!婉妹!你一定要幫幫我,王姑娘她」
接著酒勁,段譽將這些日子的苦惱一吐而盡。
剛聽到段譽已經傾心他人,移情別戀,木婉清手指一顫,只感覺天旋地轉,心如刀絞,嘴角不自覺地就咬出了一道血痕,而聽到段譽竟想要她幫忙換回那個女子之時,木婉清只覺眼前一黑,再不知段譽在說些什麼,隨後耳邊就響起了母親的話,這天下男人都是薄倖之人,看著段譽那苦苦哀求的樣子就是大怒,枉自己對段郎牽腸掛肚,日日流淚,他竟喜歡上了別人,還想把自己交換出去,當即眼中凶光一顯,抬起胳膊上的袖箭就想朝段譽射去。
可看著那張日思夜想的臉龐,再想起兩人往日的情誼,卻又遲遲下不去手,半晌之後,就是一歎,暗道:罷了、罷了,既然今生已經做不成夫妻,自己就成全了他二人又如何,只求段郎日後能天天開心,莫忘了自己。
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袖箭,木婉清卻抱著段譽失聲痛哭——
這一日,縹緲峰腳下,一處鎮甸的飯店之中,一個樣貌俊秀的公子騎著馬趕了過來,坐下來要了兩碗素麵、幾份葷菜。素面一時未能煮起,那公子倒也沒催促,只是瞇著眼睛不知在想些什麼,然後眉頭就是一皺,就聽得身旁一個清朗的聲音說道:「這位公子,你的馬賣麼?」
這年輕的公子正是從縹緲峰下來的莫聞,前幾天要不是王語嫣提醒,他差點就把和段譽的約定忘了,只知整天沉浸於靈鷲宮密地中的武學和梅蘭竹菊四女的溫柔鄉之中。
不過總算是還惦記著一陽指的功法和段譽那幾個漂亮妹妹,和童姥打了一聲招呼後,就一個人下山了。
此時聽著這突兀的問話,莫聞轉過頭來,就見西首靠窗的座頭上坐著個青衫少年,秀眉星目,皮色白淨,相貌極美,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正自笑吟吟的望著他。
看著那和阿朱有著七八分相似的面孔,莫聞一愣,心道她怎麼會在這裡,不過隨即就是一笑,「抱歉,在下的馬不賣。」
「是嗎?」這女扮男裝的公子眼睛就是一轉,她剛剛從師門中偷了重寶逃了出來,一路喬裝打扮,隱藏蹤跡,此時自覺已經擺脫星宿海那群人的追蹤,所以也就輕鬆起來,看著莫聞那匹不錯的寶馬就像拿來騎騎。
見莫聞拒絕,她倒也沒直接動武,而是眨了眨眼睛,拿起一個酒杯走了過來。
「我觀兄台氣勢非凡,想必是大富大貴之人,你我相逢就是有緣,來,我敬兄台一碗。」手指卻在那酒中輕輕一點。
莫聞一笑,也不說話,接過那一碗酒當場一飲而下。
然後笑瞇瞇地看著那個少女,嘴上卻應道:「是啊,我覺得我們之間是挺有緣分的,這位公子可是和我的一位熟人長得好像。」
「哦?是嗎?公子也是這樣覺得啊,這還真是巧了」
那少女見莫聞喝下了酒,心中就是一樂,一邊應付著莫聞,一邊等著看他如何昏倒在地,苦苦掙扎的。她倒也沒想毒死對方,心中暗道這小子長得倒也一表人才,今天本姑娘心情好,只要你乖乖把馬送給本姑娘,本姑娘就給你解毒,和莫聞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嘴上的笑容卻愈發濃郁起來。
不過過了一會,那少女臉色就漸漸變了,眼前之人在喝了毒酒之後,竟然和沒事人一般,悠哉地吃著那上來的酒菜,居然眼看就要吃完了。
少女暗道是我剛剛疏忽了,還是此人有什麼避毒的神通。
當即又舉起了一碗酒,無聲無息地下了另一種毒藥。
「兄台,我再敬你一碗。」
「賢弟,真是痛快!」
莫聞倒也沒有推辭,又喝了下去。
不過出乎那少女的意料,莫聞依舊什麼事都沒有。
最後那少女一連換了十幾種毒藥,可都奈何不了莫聞。這才察覺不妙,明白自己這是碰到了高手了。
隨即強笑道:「兄台果然海量,在下今天還有事情需要處理,就先走了。」
說罷就想閃身離開。
「賢弟,別急著走啊!」
這時莫聞忽然閃電般伸出一隻手來,將她又按回座位上,手掌上下揮動幾下,那少女就呆立在當場,木頭一般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卻是被莫聞連點了幾處穴道。
慢條斯理地把飯菜吃完,然後莫聞瞇著眼睛看向那少女道:「賢弟,啊,不對,是阿紫姑娘,你不在星宿海星宿老怪的門下玩耍,卻跑到這裡來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