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書房內,幾名大臣正在與司馬逸商討春季農業稅收之事。
「砰」的一聲,安公公奪門闖進來,連滾帶爬的跪在地上痛哭道:「太子殿下,皇上不行了!」
聞言,司馬逸手中的狼毫筆就那樣『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幾名大臣也全都驚訝萬分的樣子。
「父皇!」司馬逸低喃了一聲,隨即大步朝御書房門外奔去。
那幾名大臣見狀,也紛紛跟在後面朝乾清宮方向疾奔而去。
司馬逸健步如飛衝到乾清宮時,殿內已經是一片震耳欲聾的哭聲。他步入殿內,看到乾清宮外殿跪著幾十個妃嬪,哭天喊地的喚著『皇上啊皇上』。
穿過那些人群,司馬逸走進內室,便看到司馬敖夫婦、司馬熙和司馬薇圍在床邊,而周含煙坐在床上,司馬安邦整個人虛弱的倚在周含煙纖弱的肩上正口吐鮮血,光是看著就讓人覺得觸目驚心的樣子。
「七哥,快,父皇正喚你呢!」司馬敖和畢如萱看到司馬逸進來,忙讓開路,讓司馬逸到床邊來。
司馬逸大步走到床前,一把拉住司馬安邦染了血的手,「父皇!父皇?」
他輕輕地喚著,像是生怕聲音大了些司馬安邦就那樣去了。
司馬安邦睜開眼,氣若游絲的點點頭,「逸兒來了!」
司馬逸眼眶一紅,聲音顫抖著應道:「嗯,兒臣來了,兒臣來了呢!」
司馬安邦拍拍他的手,輕聲說:「朕這次是真的太累了,想要休息了。逸兒,你們兄弟幾個你是最大的。日後,要善待你的弟弟妹妹們。朕,將他們托付給你了!」
司馬逸頻頻點頭,說不出那種彆扭的如同『不要,父皇你一定會好起來,你自己照顧弟弟妹妹們』這樣的話了。因為他知道,父皇真的不行了!他勞累了一生,想要休息了,在這之前,他乞求自己照顧好弟弟妹妹們,他怎麼能拒絕呢?
「父皇,您放心吧。兒臣不會讓您失望的,兒臣會給十三弟找到一個好女孩兒做妻子,會給小妹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生的好男人嫁。我們都會好好的,都會向九弟和九弟媳那樣,過連神仙都羨慕的的日子!」司馬逸一邊說著話,一邊不由自主的落了淚。
這個將所有寵愛都給了他的父親,終於是要離他而去了!
司馬安邦聽到司馬逸這樣說,忍不住笑出聲來,「呵呵呵!你這孩子咳咳咳!」
咳嗽幾聲,他滿意的點頭應道:「很好,你若能做到這般,朕在九泉之下也會倍感欣慰的!」
頓了頓,他拉緊司馬逸的手,讓他靠近自己,而後艱難的說:「好好對煙兒,我們司馬家登基稱帝的君王,都是被詛咒了的。沒有沒有一個能與心愛的女人共度一生,朕那樣小心翼翼的護著你母妃,卻也僅僅是護了十五年。希望你,能創造比這個更長久的傳奇,你懂的!」
司馬逸看向淚眼惺忪的周含煙,頭點的像波浪鼓一樣,「父皇,兒臣記下了,兒臣一定會好好待她,不會讓人傷害到她。」
司馬安邦點點頭,又繼續說道:「還有,那徐敏瑩前些日子參與造反之事死於亂箭之下,朕剔除了她的尊位,將她屍骨送回了徐家。待朕走了以後,你莫忘了,追封你母妃為皇后,將我們葬在一起。咳咳,不能同生同死,便與她同寢一墓也是好的!朕的皇后,只有她才有資格做的。你可記住了?」
「兒臣記住了,這件事情絕對會辦的風風光光的,讓父皇和母妃永遠在一起!」司馬逸眼中的淚水流的更凶了。
司馬安邦似乎覺得沒什麼可以交代的事情了,他抬頭望了眼自己的四個子女,而後才淡笑著,不停的笑著,「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笑著笑著,他那一雙手突然的垂落,頭也微微一偏。
司馬逸和周含煙相視一眼,彼此在對方眼中看到了沉痛之色。
「父皇!」
「父皇!」
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呼喚起來。
司馬敖等人看到那沒了生氣兒的老人,他微微閉著眸子,唇角掛著淺淺的淡笑。看樣子,他走的沒有遺憾!
半個時辰後,皇帝司馬安邦病逝的消息傳遍整個皇宮。安公公一邊抹著淚花兒,一邊下令讓宮女太監們將皇宮各處的紅燈籠摘下來換上白色的。房簷上也紛紛牽起潔白的紗布,到處白花花一片。
午後,司馬逸以新皇的名義張貼出皇榜告示,宣佈了先皇司馬安邦去世的消息。告示上嚴明,先皇病逝,舉國哀悼三日。這三日內,青樓妓院暫時關閉,賭場等娛樂場所也要關閉。酒樓茶館兒,甚至是大街上擺攤賣貨的商販,都要閉門不出,不得做任何生意,以免擾了先皇的聖靈。
而與此同時,為了彌補這三日的損失,待新皇正式登基後,會大赦天下,減免一年的稅收問題。
百姓們看到告示,很自覺地買了足夠的糧食和菜肉回家。店舖商販們也紛紛收拾攤位,或關門暫停營業,或收拾東西回了家中。
夜晚,皇宮內燈火輝煌。與這輝煌的景觀不成正比的,是皇室靈堂內嗚嗚咽咽的哭泣聲。
偌大的靈堂內,上面擺放著未央皇朝歷代皇帝和皇后的牌位。靈堂前方的空地上,放著一口巨大的香檀木棺材。
司馬安邦的四個子女,外加兩個兒媳跪在前面,一群妃嬪跪在後面,披麻戴孝筆直的跪著,或哽咽,或抽泣,或瑟抖著雙肩。
未央皇朝皇室君王逝世後,要將屍體放置在棺材內擺放在靈堂三天三夜。期間,子女和親近的人要輪番守著。
亥時末,周含煙拉了拉司馬逸的衣袖,無聲的示意他讓司馬敖帶著有了身孕的畢如萱去休息。司馬敖聽到司馬逸的提議,沒過多推辭,帶著畢如萱退出了靈堂。而那些或哭泣或哽咽的妃嬪們見狀,也紛紛起身跟著一起離開了。
司馬逸裝作沒看到,也不願去看那些女人裝模作樣的嘴臉。倒是周含煙回頭瞄了幾眼,看著身後少的可憐的幾個妃嬪仍堅持跪在棉墊上。
凌晨時分,司馬逸終於徒自站起了身,而後將身邊跪的腿麻木的周含煙攙扶起來。他轉身看著仍咬牙跪在地上的幾個先皇妃嬪,其中有小十三皇子司馬熙的母妃董淑妃,小公主司馬薇的母妃藍賢妃,還有幾個貴人。
「都起了回各自的寢殿休息吧!」司馬逸丟下這樣一句話,與周含煙率先走出靈堂。
過了凌晨後,靈堂內會有宮女太監打點收拾乾淨,然後長跪於內守著。
因為司馬逸還未曾正式登基,所以乾清宮他是去不得的。看了眼黑乎乎的天色,此時也就是子時末而已。
「走,帶你去我小時候居住的宮殿看看!」司馬逸拉著周含煙,大步朝西側而去。
皇宮西側的昭容殿,是先皇司馬安邦的寵妃赫連容的居所。司馬逸十司馬安邦與赫連容唯一的兒子,從小生長在昭容殿內,由他的母妃親自撫養成人。
「奴婢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娘娘!」司馬逸與周含煙邁進昭容殿,有守夜的宮女連忙跪地問安。
一旁,一個小太監跑上前行跪拜禮道:「都這種時候了還叫太子殿下,莫不是傻了?皇上,一群小宮女,沒見過世面,您莫要與她們計較。」
司馬逸揮揮手,「無礙,現今叫太子殿下也沒錯,都退了吧!」
那小太監連連點頭,招呼一群宮女退了出去。
周含煙粗略的將昭容殿觀看了一遍,這是她的夫君生長的地方呢!看的出,那逝去的容妃是個性情恬靜的女子,寢殿內的擺設裝扮都很淡婉約,讓人光是看著就覺得心平氣和。
「煙兒,累壞了吧?來,到床上來!」司馬逸拉著周含煙坐到床上,伸手將她挽起的長髮散開來。
周含煙順勢依偎在司馬逸懷中,緊緊地抱住他。「這裡沒有外人,你若心中難受,便哭吧。我是你的妻子,斷不會笑話於你!」
她平靜的說著,眼中卻泛起紅暈的淚花兒。
司馬逸沉默,不吭聲。
許久,一滴清淚順腮而下,滴落在周含煙的臉頰上。周含煙心下更酸,將愛人抱的更緊了。
「小時候,我就知道我是與眾不同的。」突兀的,司馬逸哽咽清冷的聲音響起。
周含煙抿抿唇,沒有吭聲,只細細的聽著。現在這個時候,她能做的就是當一個好的聽眾,讓司馬逸訴說訴說心中的酸楚沉痛!
就聽司馬逸繼續說道:「未央皇朝的妃嬪生下皇子後,都是要交給嬤嬤代為撫養的。因為擔心母憑子貴,亦或是男孩子跟著妃嬪在一起性格懦弱無能。但是我從小就是被母妃帶大的,父皇寵愛母妃,賜給她昭容殿,三不五時就會到這邊過夜。因此,我比所有的哥哥弟弟享有更多的父愛和母愛。
父皇很疼愛我,母妃也很疼愛我。我時常想,若將來我能尋得一個妻子,像母妃這樣好的,那當真是很幸福的。後來,母妃因為備受父皇偏愛的緣故遭受到其他妃嬪們的排擠欺凌,她性子軟弱,又不是多舌之人。父皇朝中事務繁忙,自然不知曉的。我看著徐皇后帶著妃嬪前來挑釁,心中恨著那些女人的同時,也恨起父皇。
我恨他既然深愛母妃,為何不能為了她廢掉其他妃嬪。母妃總是好言勸阻我莫要記恨父皇,說父皇高處不勝寒,是逼不得已。直到後來的後來,母妃去了,一屍兩命。而父皇明知道徐皇后就是兇手的,卻為了不得罪於徐家,將這件事情壓了下去。那之後,我更加痛恨父皇了。」
周含煙深吸了一口氣,抬頭輕聲說道:「母妃真是一個了不起的女人!至於父皇,他其實是不易的。自古以來,君王想要維持朝中臣子們的勢力,只能用最笨的方式牽制他們。」
哪個臣子勢力龐大了,那就冷落他家的女兒。哪個臣子勢力薄弱,那就死命的寵幸著,給他家人封官加爵,牽制其他勢力龐大的臣子。
這樣的事情,幾乎是古代皇宮的慣例。所以人們才會說,自古君王無情,也不該動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