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看清了大師快走幾步,躬身施禮,了空大師竟然沒有立在那裡欣然接受:「好,好,你們還沒有忘記這月華寺,貧僧很高興。」
東方錦臉帶淺笑:「大師,當初我陷迷津,多虧大師指導……」
安傾然也是感歎萬分:「還記得去年,大師曾救我於水火……」
「都是機緣,無須道謝,貧僧為曾經做過的事情而欣慰……」
安傾然看著了空大師慈悲的面容,心中感動,他曾勸過自己,以天下蒼生為重,那會兒,大師已經看到自己的未來了吧,看著寶相莊嚴的菩薩,她心裡有了剎那的感動,也有了一絲釋然,或許她該重新開始這一世的生活,忘記過往,忘記仇恨,忘記失去的孩子,放過那些傷害自己的人,也算是放過了自己吧。
東方錦與了空打著謁語,三言兩話中,了空大師眼底露出了一絲歡喜:「『貧僧要替天下蒼生感謝太子,希望太子常存此慈悲心。」
安傾然卻不知道兩個人說了些什麼,只是陪在身邊淺笑,接下來,兩個人進了佛堂,將抄寫好的經書交給了了空,又念了地藏菩薩本願經,《無量壽經》,跪在那裡,雲皇后的容顏全在腦海裡,安傾然悲中從來,一字一誦一悲歎,她希望雲皇后可以早日往生,
也願她再一世不再托生帝王家,或者,可以遇到東方錦這樣的好男子,一生一世,比翼雙飛,沒有爭鬥,沒有傷害。
翌日。
她走到了後山上,看著秋色漸濃,這會兒的心裡卻平靜很多,但仍不禁的感慨,父母也是在此相遇,在此合好,自己與東方錦第一次相遇,便是被人追殺,在那山裡,他們渡過了一夜,本以為自此名聲壞了再嫁不了人,現在想來,那些人倒像是媒人了。
「太子妃,天涼了。」忍冬手裡抱著嫣紅色金絲線斗篷,安傾然搖頭。
「我現在的身體好的很,再者,這陽光真暖和,忍冬,還記得去年冬天嗎?正月十五……」那是她重生的時刻。
「當然記得,還記得小姐那個時候很怪呢,醒來就跑得飛快,好像有急事的樣子。」
「忍冬,如果我告訴你我活過了一世,你會相信嗎?」安傾然試探地問。
「相信,太子妃告訴奴婢什麼,奴婢就相信什麼。」忍冬忽閃著一雙大眼睛,無比堅決。
安傾然菀爾:「你也太沒原則了……」
忍冬便笑了,她並沒有當真。
兩人正說著,看到山下又行過來一隊人馬,有車有轎,忍冬眼神好,遠遠地看到馬車上旗子的字。
「那是壽字,壽王府的車隊。」
安傾然也看到了,她笑著道:「是不是她們姑嫂兩個知道我來這裡,也跟著湊趣呢?」
「一定是的。太子妃,我們要不要現在就下山?」
「不,她們來她們的,我再賞會兒,免得一會兒見到她們,就沒有自由了,若雪郡主會一直說個不停,嘰嘰喳喳的象只小燕子。」安傾然嘴角勾起,眼裡有笑意。
她突然想起,自己那個沒事忙的表哥在做什麼,他怎麼不來了?平時見他有事沒事的圍著東方錦圍,現在這樣好的時機他怎麼不利用呢?
她突然想起,自己也許該問問他的意思,心裡也好有數,免得到時候亂點鴛鴦譜。
正想著,山上一個飄逸的身影上來,卻是東方錦。
他現在的神情有些傷感,但看起來比昨天要好很多了,顯然,鬱結得舒發出來才成。
忍冬見狀悄悄地往後退,退到樹木中,當自己不存在。
東方錦上前摟住安傾然,兩人並肩立在山腰,放眼望去,長長地出了口氣,心中塊壘盡舒,大有君臨天下之意。
「傾傾,在想什麼?」
「想過去的一年發生的所有事情。」
「我以為你在想我。」
「當然有想你。」
「想我什麼?」
「想你救我的時候……」
東方錦略一思忖,笑了:「或者說,該是你救我才是,我如果沒有記錯,你對我的醫治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
安傾然微微點頭:「也算是天意……」
若不是這一世她偶然起了念頭學醫,那麼這一世,她不會收穫幸福。
提起天意,東方錦不能不動容,他心裡多麼害怕,如果他遇不到安傾然,他的人生又有什麼意義?
兩個人兩顆心,此刻跳到了一處。
樓挽月和東方若雪上完香後,第一時間去見安傾然。
東方若雪沒有愁事一樣,扯著安傾然的手:「你怎麼不去通知我們,好一同過來。」
「統共一條路,還能走差不成,你們今天不是也來了?再者,這又不是遊玩。」
東方若雪吐了吐舌頭:「是哦,剛才我們也會先皇后上了香,讓她保佑我們。也希望她可以早點轉世為人。」
樓挽月一直很安靜。
「東方世子沒有陪你們一起來?」安傾然很好奇,他怎麼能放心這一對如花似玉的姑嫂單獨前來?
聞言東方若雪不在意地道:「哥哥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好像很忙,對不對嫂子?」
「啊?……對。」樓挽月剛才明顯走思了。
安傾然看她眼角眉梢都帶著憔悴,心裡一沉,看來,他們的關係還沒有恢復好,原來堅冰並不是那麼容易打破的。
她握住了她的手,給她點安慰。
樓挽月對著她苦澀一笑:「太子妃,你現在可是沒有什麼難心的事情了,天下最幸福的也比不過你。」
語氣中有酸意。
安傾然愣了一下:「你也會的,你也會幸福,東方世子品貌無雙,更不是風流之人,不比……」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只是一笑,誇獎東方世子,她該高興的吧,可是看她的表情,她下面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她實在不像以他為驕傲的表情。
安傾然真心替她難過。
東方若雪見兩個人好像有話要說,便開口道:「我出去找了空大師給我批批命,你們先聊著。」
「批命?」安傾然覺得新奇,「大師常給人批命嗎?」
「得有緣人才成,我先去求求看。」東方若雪並不悲觀。
說完飄走了。
屋內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安傾然坐到了樓挽月的身邊:「跟我說說,你都瘦這麼多了,是不是東方潤欺負你?他到底心裡想的什麼,有這樣的如花美眷他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樓挽月看著她,動了動唇角,欲言又止。
「快說呀,跟我還有什麼可隱瞞的,我調查清楚,好幫你出主意呀。」
「是呀,你一直都在幫我出主意,都是為了我好,可是你根本不知道原因。」樓挽月今天特別地心堵,她決定不顧一切把話說開就好,也許說開了,心堵的就不會只有自己了。
可是說出來,到底好不好?
她真的什麼也不知道嗎?
看著安傾然坦蕩的眼神,她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小人了。
「原因?這裡面還有什麼原因?」安傾然很奇怪,「那快跟我說說,到底問題出在哪裡,有癥結就好,就能解決,就怕沒有原因呢。」
「你真的想聽?」
「我不能聽嗎?難道這裡面有什麼天大的秘密?」
「他喜歡你!」樓挽月徑直扔出這個重重的武器。
安傾然的笑容還僵在臉上呢,慢慢地冷了下來:「他……喜歡我?」
「是呀,你不知道嗎?東方潤每次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樣,他可能時時拿著我和你來比較,可是人與人不同,憑我如何努力,我也不會是你,我不會醫術,我不會做詩,我更不會舞得你那樣像只精靈,我也不會巧笑倩兮,萬般風情,所以,你說我該怎麼做,能讓他傾心?」樓挽月一口氣說完,怔怔地看著安傾然,「現在,我都和你說了,你覺得呢,我還會得到他的心嗎?」
安傾然直直地看著她,她什麼意思,現在是指責自己嗎?
可是這一切……
「我知道,你並不知道世子喜歡你,所以,我更是連指責你的資格都沒有,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埋怨你,你說說我可憐不?」樓挽月眼底閃著淚光,顯然激動起來,她往前湊了湊盯著安傾然的眼睛,「你每次還要問我這些,你說有多殘忍,我的心……都被扯得零碎了,不管怎麼樣,今天我決定了說出來,就要說個痛快,你冤也好,不冤也罷,你怪也好,不怪更好,除了你,我還能跟誰說這些?難道讓所有的人都知道他喜歡的是你,讓所有的人都看笑話嗎?」
樓挽月一直是一個溫婉的人,她從來沒有這樣犀利過。
安傾然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的寒意,但看她痛苦的表情,她又歎了口氣,握住了樓挽月的手:「你受委屈了……」
「你……不怪我?」樓挽月不敢相信地看著她。
安傾然搖頭:「我怎麼會怪你,你受了這麼大的委屈,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幸好你今天和我挑明了,要不然我還蒙在鼓裡,若是遇到東方世子,攀談一番,你不知道怎麼樣的心如刀絞呢……」
她笑著打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