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不是事情特殊,你悲痛得失了分寸,朕怕是得定你們母子誣陷之罪,知道嗎?」
賢妃臣服:「臣妾知罪。」
「好吧,鑒於這是一場誤會,朕感念寧王夫婦失子,賢妃失孫之痛,所有的罪責都免了……這也是朕的孫兒,朕同你們一樣心痛,只是孩子沒了,為何不問清青紅皂白,這哪裡像皇家的氣派,算了,也不追究這些了,榮嬤嬤若是早些和太后說明此事,事情也不會鬧成這樣,但朕念你平時服侍太后有功,功過相抵,暫不追究責任,以後需要時時提醒,細心服侍太后才是。」
榮嬤嬤跪地謝恩。
「至於太子妃……」皇上說到這裡沉吟了一下。
安傾然一笑:「父皇,原只是一場誤會,傾然不會計較,眾人都是失親痛心,傾然也一樣的心痛,傾然只恨自己學藝不精,無法救治寧王妃,是以深深自責,還請皇上降罪。」
「你哪裡有罪,再這樣枉自菲薄就不好了,朕想說的是,你回去好生歇著,為太后籌辦壽宴,也是辛苦多日……」下面的話沒有說。
太后覺得這是第三記耳光。
皇上打得最有力。
比誰都疼。疼得讓她心揪了起來,她卻一口惡氣嚥了下去。
像嚥下了無數的刀子,每喘一口氣,那刀子都在自己的五臟六腑亂捅亂扎……
終於,所有的人都退了下去。
太后仍舊坐在那裡,眼睛直直的,榮嬤嬤跪行上前:「太后……」
「你閉嘴!」太后揮揮手,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氣,語氣弱弱的,「你是我的祖宗,我不是你的太后。」
「太后折殺老奴了,老奴該死,太后責罵吧……」榮嬤嬤一邊說一邊跪頭。
太后看都不看她一眼,眼神祇是越過她的頭頂,盯向門口,怔怔的:「我哪裡敢呀,我怎麼敢責罵你呢?不如你責罵我好了……」
「太后,容老奴陳情,老奴不該背叛太后,只是太子找到了我的兄弟,查到了他違法的事情,要殺他們全家,如果我做證,便只追究一人,老奴就這一個兄弟,可憐兄弟就一棵獨苗,我是為了我們榮家才答應了他們,若是他們威脅我,我寧可一死了之……再者,太后,老奴覺得這件事情對太后並不構成威脅,安傾然不過一個太子妃,便是讓她關幾天禁閉,她也還是會出來,也不會傷害到誰。」榮嬤嬤一邊說一邊哭。
太后聞言才直起身子正眼瞧她:「那你為何不提前告訴我一聲?」
「太子不許呀。太后。」
「這個太子,敢在哀家頭上動土,連我的人都算計了……」太后好像臉色緩合了些,但隨即她又是驚訝無比,「他還真有些本事!」
榮嬤嬤見狀又點頭:「是呀,老奴也沒有想到,他怎麼會查到我這個弟弟,還查到了他們的事情……」
「這樣的事情你完全可以跟我說,難道我不會管你?這麼多年,哪樣我沒有管你?」
「老奴就是覺得做個證對太后也沒有什麼損失。」
「你知道什麼!」太后一拍桌子站了起來,「你這個……」
她想了想,沒有罵出來,好像更不知道罵什麼好,只是揮了揮手:「不要在我眼前出現,你出去跪著。」
榮嬤嬤見她終於肯跟自己說話,出去就出去吧。
她以為自己跪上個巴時辰,太后就會消氣。
沒有想到,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榮嬤嬤期間昏過去了幾次,就伏在院子裡,本來年老體弱,再常年不鍛煉身體,這一跪,要了她的老命了,最後直接昏倒在了院子裡,直抽搐,宮女嚇得跑了進來,戰戰兢兢地稟告,太后思慮半晌,終於恨恨地道:「去找太醫吧,給她瞧瞧。」
這一瞧,倒也算是原諒了。
榮嬤嬤醒來的時候,看見太后坐在不遠處,臉雖然陰著,但至少沒有咬牙切齒,她忙著爬起來,差點又栽到地上,只在床上跪著:「太后,老奴不敢求太后原諒,只求太后好生保護鳳體,別被老奴給氣到,老奴就算是死也瞑目了。」
太后仍舊沒有出聲。
「都是老奴該死,自作主張,老奴無顏見太后了……」榮嬤嬤眼淚唏裡嘩啦地往下掉,哭得幾乎又要背過氣去。
「好啦好啦,你安生養病吧,你這樣病著,難不成要我來服侍你?」說完,太后一甩袖子起身離開了。
榮嬤嬤愣了一下,抹了抹眼睛,眼底現了一抹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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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書房。
雲啟帝坐在旁邊喝下了一碗濃黑的藥汁,皺著眉頭:「這藥,喝與不喝沒有什麼不同,看起來也沒有用。」
他歎了口氣。
東方錦放下了手裡的硃筆,很誠懇:「父皇,您只須放寬心些,什麼藥都不用喝。」
「放寬心?」雲啟帝重複了一遍,嘴角是苦笑,「若能寬心,何至於此,朕老了……」
聽到他這樣說,東方錦心裡悱然,父皇的年紀不老,只是他的目光為何如此蒼寂?彷彿無所欲的僧人,但少了僧人的平和與曠達。
父皇是心裡老了。
「關於皇祖母的事情,父皇也無須多想,老人家糊塗了也是有的,況且傾然並未在意,誤會解除便好了。」東方錦現在倒希望幕後那一切,不是太后做的,太后仍舊是他的皇祖母,是父皇的娘親,就算是一個脾氣古怪的老婦人也沒有關係。
雲啟帝聽他這樣一說,微微點了點頭:「你和傾然,是我最放心的,而其它的人哪……讓朕怎麼說呢,希望你的身體可以承受,好好的,朕也放心。」
「父皇……」東方錦看著雲啟帝,不知道為什麼心裡一陣的發慌,他竟然有些害怕,他為什麼這樣說,語意如此薄涼,彷彿在交待後事一樣。
雲啟帝見他這樣,擺了擺手:「沒事,突然感慨而已,對了,那折子盡快批出來,明日早朝,朕還要用呢,對了,明天早朝,你也參加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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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
安傾然笑得很是燦爛,那笑聲遠遠地就能聽見。
東方若雪也是笑了:「就知道你才不會這樣做呢。我和嫂子可擔心你了。」
「是呀,我知道你們幫我找的太子,要不然,我怕是會受刑了。」
樓挽月一直有話要說,聽她這樣說,眉頭輕蹙:「嫣然,太后怎麼會不問青紅就用刑,而且你可是太子妃呀,未來的皇后。」
安傾然只是淡然一笑:「許是太后一向如此,為人嚴厲,卻也不好說什麼。」
東方若雪哎了一聲:「這次太子妃逃了大難,我們該慶祝一下,等哪天,我們約了,再一起來叨擾你。」
東方若雪笑顏如花,安傾然看見她笑得如此開心,又想想自己那個吊兒啷當的表情,兩個人若是站到一處,那情景也是很養眼的。
三個人有說有笑,用了膳,姑嫂兩個要告辭。
安傾然叫住了她們:「你們難得進宮一趟,我有好東西要給你們。」
說著轉身,從首飾盒子裡拿出兩盒鏤空銀飾盒,裡面還有一層桃木,很是精緻。
她將兩盒分別交到兩個人的手上:「你們不可用亂了。」
她說這話的時候,看著樓挽月,樓挽月臉一紅,頭低了下去。
「為什麼?」東方若雪不解地問。
「這兩盒胭脂,我是根本你們的膚色調配的,你嫂子的膚色白,我的胭脂就調得艷些,而你呢,臉色粉,就淡些了,要不然,你抹了你嫂子的胭脂,那可是臉蛋像紅布了。」安傾然笑著打趣。
東方若雪不依:「哪個像紅布,我才不會用她的呢。」
「好啦,就是像紅布,也是一塊好看的紅布,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紅布。」
「哪有這樣說人家臉色的。」東方若雪笑嗔著道。
安傾然又看了樓挽月一眼「你的胭脂燈下瞧更是好看。」
樓挽月點頭,眼底有深意,像是明白了。
她們走後。
安傾然斂了笑顏,笑在那裡歎了口氣,看來,關於太后是不是下毒之事,暫時只能僵到這裡,一時間也想不到好辦法。
她希望東方錦可以查到新的線索。
忍冬端著一盆水上前:「小姐,也淨淨臉吧,這從太后宮裡回來,還沒有洗洗去晦氣呢。」
安傾然看著她笑了:「你呀,若是傳到太后的耳朵裡,我可沒有本事救你。」
忍冬不以為意:「太子太子妃還有做不到的事情嗎?前天晚上你們偷偷出去又偷偷回來,這都可以,還會有什麼做不到?」
「是呀,若不是我們冒險出去,寧王妃怎麼會如此誠實如此好心地替我申冤呢。」安傾然嘴角現了一絲冷意,「這個女人,也是一個不老實的,不見棺材不落淚,她自己做的事情,還當天地人都不知呢。」
說起秦香凝,一直平和的安傾然沒有半點好語氣。
忍冬悄悄地壓低聲音:「她做了什麼事情?」
「跟你說說也無妨,這可是千古奇聞了,其實也難怪,東方炎娶了一個正室不滿意,又娶了幾個妾,秦香凝竟然妒嫉得忘乎所以,不顧有身子,與東方炎歡歡樂樂,卻動了胎氣,她那天是想嫁禍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