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準確的來說,若不是見他殺過人,見他夜裡那迎風而力的氣勢,平日掀著細眸的他,倒是看起來女氣了很多,往往看得她心裡一疼,手也下意識的摟緊了懷裡的小東西。
「你說,這不就是接近龍舟節,怎麼這兒倒是興賣起了蓮花燈嗎?」滿街的燈,各式各樣,別樣的好看。
「每年五月,在這一帶呈州到綠城,都是一條江上的城市,五月初,是白蓮節,據說是為自己孩子祈福的日子,也俗稱是送子節,而之後的龍舟節,大概也也就是十幾年前才興起的吧,龍舟為的是喜慶,這沿江的居民也喜歡這個日子舉辦婚事,算得上是合一個熱鬧和吉利。到後來,也有不少男男女女在這節日上相互贈送禮物,以表愛慕!而白蓮在沿江一帶,一直被認為的最好的禮物,純潔,美麗,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譽,——也意味著,愛情不受玷污的寓意。」
「這和西岐的送薔薇不一樣,薔薇乃紅色代表的是一顆心,也代表熱烈,一切的心意,像身體的鮮血一樣,永不斷歇,直到死亡。」
他一瞬不瞬的瞧著她,每一字都顯得格外清晰。
暮漣一聽,面色漲的通紅,便轉開了話題,「那這些蓮花燈有事什麼意思?」
「呵呵……」顏緋色又笑了下來,道,「這個和白蓮節有些相似吧。白蓮節,大家為將自己孩子的名字寫在燈上沿河而下,據說送子娘娘會看到,便會如願保佑那孩子。而這個時候的燈,和送相互愛慕的花不同的是,常用於那些還沒有找到心儀對象的青年男女。閣中女子會將自己的花燈放在河中,而宿命中的人,必然會如期撿到,送還到她身前。」
「竟然有這個意思?」暮漣一陣差異,「以前聽說過,在燕國有些地方放河燈是紀念死去的亡靈,到沒有聽說過這麼奇特的事情。你想,這江上這麼多燈,即便是有人撿到了,那也不見得撿到的人,知道燈是哪位女子,如何送得回來?」
「所以,這便是宿命啊。只有命中注定的人,才能撿到。」
「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北方冬季的燈會,到有些相似,不過時節不同。」
「可以這麼說。不同地區風俗也自然各異,就如北方過節喜好餃子,而江南一帶喜食的到不多。」
兩人不時的討論著,馬已經走過了熱鬧的街道,轉入了清靜的石板路,發出脆生生的聲音,再轉角,便看見一座莫大的宅院。白牆綠瓦片,裡外都種滿了槐樹,這個時節,那些細碎的花便揚揚灑灑的落定……而落花之下,正站著個男子,舉目看向這邊。
男子髮絲輕挽,一根白玉簪子將其固定,耳際落下幾縷髮絲看起來有些疏離和清逸,面容俊美,眼眸如星,薄唇緊抿。
他穿著一件月牙色的袍子,淡綠色的刺繡領口,同色腰帶,衣闋也是相似的圖案,露出一雙黃面白底靴子,格外精緻。
一身素雅,就那麼負手站在飄零的花下,卻顯得貴氣逼人。
那男子似乎等了很久了,見他們的馬從巷子裡拐出來,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即便是第一次見面,暮漣覺得這個人,給人一種安心的感覺,就想當日看到白衣一樣。
男子跨出一步,髮絲上還沾著些許碎花,迎了上來,目光關切的落在顏緋色身上,然後看著小東西道,「路上還好嗎?」
「一切都好。」顏緋色笑了笑,翻身下馬走到他身前。
兩人挨著而站,暮漣忍不住好奇的打量,才發現,兩人眉宇間有那麼一絲淡淡的相似——僅僅是一點點罷了。
不過,男子的眼眸,近處看來,很深,像水中一滴化不開墨,又像那利劍都斬不開的夜——讓人覺得他眼底掩藏著一種足以讓人窒息的悲憫。
這樣想去,暮漣還發現,雖然男子笑著,然而他的眉,一直沒有舒展開過。
「顏碧瞳,看到叔叔,怎麼不開心?」男子瞧著小東西,逗笑道。
「叔叔,呵呵呵。」小東西笑了笑,卻沒有從暮漣懷裡下來,估計是累了,就那樣靠在了她懷裡。
這時,燕子軒也注意到了馬背上的女子,神色微微一驚。
顏碧瞳向來不喜歡生人,這些年來,唯獨和他稍微親近一些,卻沒有見他和誰如此親暱過。
不由得,他開始打量著馬背上的女子。女子面容清秀,笑容大方的看著他,好不避生,陽光從她頭頂灑下。燕子軒覺得,這個女子,像陽光一樣明媚和煦,讓他一時挪不開眼睛。
燕子軒心裡泛起一絲莫名的酸澀,目光一直落在女子的臉上,面對他的打量,她也是禮貌微笑,並沒有出現其他女子那種羞澀,反而是落落大方。
多久了?燕子軒自問,自己多久沒有如此去觀察一個人或一件事了?也多久,這出了朝中要事和顏碧瞳之外的事,能吸引他了?甚至,有多久,他們沒有去如此去看一個陌生女子了。
四年了吧,真的有四年了。
「這位是?」許久,他將目光投向顏緋色,輕聲的問道。
顏緋色微微一笑,轉身走向暮漣,一手牽著她一手扶著她的腰肢,而馬上的她也緊緊的樓主小東西,順著他的力道和攙扶,翻身下馬。
他的動作流暢而嫻熟,像是已經習慣了做此事,而將暮漣帶下馬的時候,他依舊沒有鬆開握著的手,反而握得更緊,另一隻手,也順帶將小東西接過抱在了懷裡。
知道她在掙脫,他根本就沒有絲毫鬆開的意思乾脆牽著她,抱著顏碧瞳走向燕子軒。
轉身的那一瞬,暮漣和顏緋色都注意到了燕子軒臉上閃過的驚駭和震驚。
「這位是燕子軒。」顏緋色大方的說道,「也是顏碧瞳的叔叔,這些年,一直是他在照顧顏碧瞳。」
暮漣一聽,有些尷尬,當日自己將顏碧瞳帶走,可能著實的讓人家給擔心了,歉意的笑了笑,不要意思的說,「不好意思,讓你們擔心費心了。」
「你是?」燕子軒也愣住,並沒有懂暮漣話中之意,那日顏碧瞳失蹤,收到了舒景的飛鴿傳書,信中曾提到了一個紅衣的異族女子。
「哦,我叫暮漣,漣漪的漣。」
「木蓮!」
「木蓮!」
同時,周圍發出兩個驚呼聲,一個是燕子軒的,另一個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暮漣沒想到自己報出的名字,竟然會有這般效果,不由回頭看向那個聲音,便見一輛豪華的馬車停在幾米之外,一個紫衣女子走了過來——是上午看到的那個女子,此刻她蒼白的臉上,流露出的也是和燕子軒一樣,讓暮漣疑惑的負責情緒。
暮漣有些尷尬,這兩個人像看什麼怪物一樣盯著她。燕子軒那子夜般漆黑的眸子,此時,有澎湃的悲傷在眼底湧起,甚至,暮漣看到他的身子不經意的晃了一下,動作很小,幾乎不見。
「暮漣,漣漪的漣。」燕子軒擠出一個笑容,極力的克制著自己,低聲的重複道,眼神閃躲似的從女子臉上移開,因為,心口,那顆許久沒有如此澎湃的心,卻又千萬根針刺過。
目光落在顏緋色和女子相握的手上時,他再也忍不住,轉身走了一步。
一切,都回來了……很多年前,她一身藍色的舞衫站在花滿樓冷漠的看著他,而她的身邊,便站著顏緋色——她心中的小妖精。
多少次,她冷漠的拒絕了所以看客的打賞,甚至,不瞧一眼。然而,每次,在她轉身離開的那一霎那,他都能看到,她對著後台等著她的小妖精微笑,然後伸手牽住他。
她的心,從不曾變過,也或許,她根本就沒有變過。
此時,是她回來了嗎?而且,是顏緋色,這個她心目中的小妖精,牽著手回來了。
似乎,再次聽到她說,我叫木蓮,蓮花的蓮。
「木蓮,你好。」到底,還是將心中的疼和澀都壓制了下去,他回身,笑了笑,目光卻不敢落在暮漣臉上,而是看著顏緋色道,「先進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