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月哥哥是月哥哥我用僅剩的力氣抖著手抓住了他,一直隱忍的淚此刻竟猝然湧出,淚水混著鮮血在灼熱的臉頰滾過,「孩子我的孩子沒了」
冰涼的手掌在我臉上擦拭著,慌亂而顫抖,「只要曉兒在比什麼都好」
身體被騰空抱起,我終於離開了那個昏暗血腥的空間。
我被月哥哥抱在懷中,往黑夜中掠去。
夜半的風在耳邊刮過,帶來了某處依然沸騰的歡笑聲,我的聽覺似乎已經混沌了,但那些喧囂宛如一場死而復生的噩夢,囂張肆意的飄在空中。
我揪了揪月哥哥的衣襟,往那能讓我靈魂得到安撫的曙光又靠緊了些,虛弱的低聲道,「為什麼你總能找到我」
「是」低沉中略帶哽咽的聲音傳來,「無論你身在何處,我都會找到你。」
我還想說點什麼,可已經沒有力氣再說話了,甚至連哭的力氣都沒有,只是靜靜的依靠在他懷裡,闔起雙眼,吸取著他身上的馨香。
這一刻,世界變得好安靜。
安靜的連我的呼吸聲都彷彿隱去了。
「曉兒,不要睡!」耳邊突然傳來低沉的聲音。
可是我好累,好想休息
月哥哥,我只睡一小會兒
「曉兒,你聽到沒有?不准睡!!」沙啞而帶有慌亂的聲音響起,風聲似乎停住了,我的肩頭傳來一絲細微的疼痛。
不要擔心,我只是休息休息我很想這麼告訴他,可是我實在沒有力氣開口了。
「曉兒曉兒曉兒」一聲聲叫喚不停在耳邊迴盪著,如此顫抖壓抑,竟如同垂死前絕望的悲鳴。
怎麼了,幹嘛這麼悲慟?我的身子被搖晃著,本來漸入佳境的大腦似乎也晃蕩了
「曉兒曉兒」
哎,別晃了
「曉兒曉兒曉兒」
別晃了!
「曉兒曉兒曉兒曉兒」
tmd煩不煩啊!!別給老子晃了!!
我被搞得不得安生,而且那叫喚還一聲比一聲淒厲,跟被人捅刀子一樣,實在撓心,我只得努力的撐起眼皮,恍若是幾個世紀的漫長時間過去,我的視線終於脫離了黑暗
一張絕美的臉孔映入眼簾,淺藍的瞳孔裡氤氳著模糊的水光,對上我的視線,他突然就笑了起來,眼裡噙著的液體瞬間晃悠悠的墜下。
本來想罵他的,可他這副樣子,竟讓我覺得心疼,我努力的伸出手想撫上他的臉,手剛剛抬起,他馬上就獲知了我的想法,將我的手抓住貼上臉頰。
我努力張了張嘴,幾番艱難,終於發出了聲音,「差點被你丫晃死」
他抓緊了我的手,將我攬在胸前,哽咽著笑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曉兒,千萬不要再貪睡了」那張謫仙般的臉上,又是喜極又是悲傷的模樣,看起來還真挺有趣。
似乎有一股熱流由背部傳入,在體內四竄,漸漸的,我覺得自己恢復了些力氣,神智也更清明了。
「曉兒,你定能堅持住」聲帶微微顫動的柔聲低語,不停的在我耳邊盤旋著,「曉兒我馬上帶你離開堅持住」
「嗯。」我由鼻息裡發出聲音,依靠在他肩頭。似乎只要靠著這裡,就再也不用擔心任何風雨來襲,心裡莫名的安定極了。只是,他不讓我睡覺,鬱悶
身體再度被抱起,月哥哥帶著我急速前行。
倏然,一股森冷肅殺的氣壓急速逼近!
我抬眼看去,恍恍惚惚間,無數黑影在晃動,腳步聲輕細而整齊,就如一群訓練有素的獵豹。
「把東西交出來!」他們冷聲喝斥,利劍齊齊出鞘,眼前頓時白光一片。
「來的甚好,我正想殺人。」月哥哥的冷笑聲響起,眼底泛出嗜血的紅。
疾風撲來,月哥哥抱著我猛躍而起。
瞬間,人頭晃動,我混沌的眼前一片血影寒光。黑白相襯間的血腥凜冽,如同一條通往地獄的不歸路。
多麼不想成為月哥哥的負累,可我卻連站起的力氣都沒有,除了神志還清醒著,只能躺在他懷裡。漸漸的,我感覺出他有些不支。是不是因為剛才把內力渡給我續命?
「曉兒」又一聲驚呼在耳邊炸開,我仰臉看過去,小鈺鈺滿是驚慌的臉龐落入視線。他也來了哎,為什麼我的狼狽要被這麼多人看到!
不過,小鈺鈺的到來扭轉了些局勢,因為他還帶了不少幫手,這下總算不是月哥哥孤軍作戰了。
我朝他再度努力張了張嘴,道,「沒事的死不了」
雖然難受的快要死了!
「為何這樣怎麼會這樣」他上上下下的看著我,幾近語無倫次,抓住我的手還在不停的顫抖。
「刀劍無眼」我真想嚎出聲,你注意點啊
靠,都這樣了還不讓人省心!知道我說句話多累麼!
還好月哥哥抱著我一個閃身掠開,那小子總算注意到逼近的殺機,轉身應戰。
這天地間只剩下的痛呼和嚎叫,不時有刀劍穿過血肉、刺透骨骼的聲音,血色肆意的不停瓢潑。
月光不再清明,星輝不再幽亮,一個被血與肉模糊的世界
到底是為什麼,要這樣以命來廝殺呢?
都相安無事的活著不好麼?
是名,是利,還是信仰,在驅使著這些人以命相搏?
月哥哥抱著我,在眾人的掩護下,邊戰邊退,他大概是急著想帶我離開。我們逐漸退出了包圍圈。
可就在這時,遠處原來驚雷般的馬蹄聲,數不清的坐騎風馳電掣席捲而來。黑夜的風塵被揚起,聲勢似要踏碎天地般。
頃刻間,黑壓壓的一片覆蓋而來,四周已成包圍之勢。駿馬同時發出嘶鳴,停了下來。無數把火炬燃亮了這一方的天空。那些人皆身著黑衣,臉蒙黑布,只露出泛著冷練寒光的雙眼。
一看這形勢便知,來者是敵非友。
果然,為首的一個男人沉聲道,「把東西交出來!」陰鷙的雙目直逼月哥哥。
我的手被一隻大掌握住,月哥哥低下頭,在我耳邊輕聲道,「曉兒,莫怕。」
我點下了頭。
不會,我不會怕的。
只是我不明白,這一路追殺到底為的是什麼東西
「看來是敬酒不吃吃罰酒了!」只見為首一匹駿馬上的男人揚起手,頓時,齊刷刷的聲音響起,無數把弓箭對準了我們。
「放箭」
無數把利箭瞬間裂空而來!!
月哥哥挑劍而起,身影變幻間,劍氣沖天,揮出刺目的厲芒,籠罩在我們週身,遭到反彈的利箭紛紛清脆的墜地。
可在他抱著我與這些箭對抗時,我卻看到下方一群又一群的人倒下。
「箭上有毒,大家小心!」不知是誰喊了句,眾人頓時更慌亂了。
越來越密集的箭擦過耳際,幾番涉險,使得我心跳如雷,每每感覺下一刻就是自己中箭了。好在月哥哥總是能在千鈞一髮之際護我周全。
我貼在他懷中,抬起頭,看他絕美的臉龐抿成堅毅的弧度。他慘白的臉上沒有絲毫表情,雙眼深沉冷靜,一隻手臂緊抱著我,一隻手持劍,一招一式間果斷優美的應對漫天飛箭。
我突然覺得這一切看似驚險,卻又毫無危險。我甚至覺得,即使這一刻天塌下來了也不可怕,因為有月哥哥在。
倏然,一股更迅疾的風聲以雷霆萬鈞之勢逼近,還夾帶著熟悉的幽香,月哥哥身形一晃,巨大的衝擊力迫使我由半空墜下,大腦剎那處於空白狀,月哥哥想拉住我,我的身體卻在頃刻間落入另一個懷抱。
抬眼,對上一張陌生的臉孔,雙眸中翻騰著洶湧的情緒。他抱著我一路疾飛,箭雨四散開來,竟沒有能近身的。
他將我抱到一堆巨石牆後,半蹲下身,一瞬不瞬的凝視著我,眼裡是近乎呆愣的難以置信
他的手顫抖著,緩緩的觸上我的臉頰,微微碰了下,又馬上彈開,像是受了莫大刺激般。
他的手顫抖著僵在半空,目光在我身上逡巡,抱著我的那隻手臂也在不停的發抖,漸漸的,他呆愣的眸中聚起了一股駭人的陰狠,血氣沉沉。
「這是何人所為」他抽緊了沙啞的喉嚨,顫聲道。
雖然換了張臉孔,可這熟捻至極的香氣和感覺,不用猜測我也知道是誰了。我別開臉,不看他,不想說話也沒有體力說話。
我以為我會憤怒,可此刻我的心情卻是冷卻到徹底無言。
「告訴我,究竟是誰?!!」失控般的低吼聲在耳邊響起,他一拳砸在巨石上,粗厚的石牆轟然倒塌,捲起煙塵無數。
我難受的嗆咳起來,他抱著我瞬間飛身掠開。
四處的聲浪潮水般湧來,看來是箭用完了,那些人都已下馬,拔劍出鞘,天地間一片殺氣騰騰。
餘光發現月哥哥還有小鈺鈺他們,都在苦戰著。對方顯然是有備而來,且如此來勢洶洶,我方處境太過不利了。
我真恨自己不僅無能為力還是個累贅!md!
一撥接一撥的追殺,到底是為什麼?他們想要月哥哥的什麼東西?
身體的痛感再度襲來,在這片令人窒息的血腥中,連呼吸都變得艱難。我蹙緊眉頭,努力與殘破的軀體上那陣陣絞心的痛對抗。
「吞下去。」嘴巴突然被塞入個什麼東西,隨即他的手迅速在我身上點了幾處,我所有的痛感好像在瞬間消失了。
他抱著我輕盈的避開廝殺的人群,沉鬱的目光一直緊逼著我,彷彿隨時都會噬人般,哽聲追問道,「究竟是誰做的告訴我!」
是誰做的?哈哈哈如果我告訴他,是他的新婚老婆,他會怎樣?難道還回去殺了他老婆為我報仇麼?
既然在婚禮上能夠一臉陌生的不認得我,現在又來假惺惺的裝模作樣,有意思麼?真當我蕭曉是個白癡?
這個男人實在太可笑了
不過,我現在根本不想為他動氣。我再度別開臉,懶得看他,冷聲道,「先去把那些人擺平,再來說話。」
「好。」他抽緊了喉嚨,艱澀的回應,「你且等著。」
一把劍瞬間被他由地面挑起,握在了手中。他就這麼抱著我,縱身一躍,殺去了人群。
「你先放開我」我掙扎道。md!幹嘛帶著我一起廝殺!
「不放!」他斷然拒絕。
「靠!這會傷到我的」
老子是要利用你去殺人,憑什麼帶著老子一起衝鋒陷陣!
「沒有比我懷抱更安全的地方!」他沉聲道,一隻手將我緊緊貼在胸前。
「哈哈哈哥們,你是來搞笑的麼?」胸腔傳來陣陣憋悶的無力感,可我實在忍不住自己的笑意。
「還會笑,甚好。」他掃我一眼,輕聲道。但是那眸中斥滿的糾結和心疼哎,我受傷了,眼花了,眼花了啊!
他抱著我,旋身飛舞,手中長劍橫掃而去,迅疾如電,又宛若猛龍吞吐,慘叫聲四起,大片鮮血瓢潑而出,但被他舞動的劍光悉數擋回,絲毫沒沾上身。
刀光劍影中,血色漫天漫地,我在他陰鷙狠厲的眼裡看到了宣洩的快意。
可是對方數量太多,又經過剛剛的箭雨,我們這邊援助的人不少陣亡,現在只剩下一些武功高強的在支撐。
時間越拖越久,雖然身上已經感覺不到痛,可我卻越來越乏力,只覺得自己好想睡一睡。
好疲憊啊我漸漸的閉上了雙眼,歇息會兒吧。
「莫睡!」抱著我的手臂好像頓時加重了力道,將我勒的有些生疼,我的神智頓時又由混沌中被拉了回來,無奈微微睜開眼。
誰那麼討厭,總是不讓人睡覺
「月天心,你可會玄陰七劍?」耳邊響起楚漣碧急促的聲音。
「未曾修習。」另一邊傳來月哥哥的應答。
「我用千里傳音將心法口訣告知於你,你看好我的招式。我們前後夾擊,速戰速決!」話剛落音,他的身形變幻的更迅疾了,眼前劍光繚亂的不堪分辨。
一股巨大的風,如同漩渦般將我們捲起,四下的人似乎在瞬間都無法靠近,漫天劍光散開,宛如流光般炫目,但揮帶而過時滿是淋漓的鮮血。爆裂聲接二連三轟隆隆的響起,淒厲的慘叫聲呼嚎聲此起彼伏,使人猶如身處人間地獄。
片刻後,一切歸於寂靜。
月哥哥與楚漣碧踩著纍纍的屍體長身而立。
劍尖淌下的血,匯成溪流
四下堆積的白骨就像是一個亂葬場。
月光是染血的森然。
吹過的風,都是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但抱著我的人步伐似乎有些不穩,胸膛也在微微起伏著。他突然後退幾步,唇角湧出了鮮血。我扭頭看向另一邊,月哥哥的狀況也不太妙。
又搜尋了一番,還好,小鈺鈺的情況看起來不錯,沒有受到重創。
「月哥哥沒沒事吧」我憂慮的問道,一開口才發現自己虛的不行,呼吸都變得艱難。
他稍作平復,迅速向我走來,安撫道,「無礙。」說著,他看向楚漣碧,眉頭微蹙,「曾聽聞玄陰七劍殺敵十分自傷三分,果不其然。敢問閣下是」
「玄陰七劍在江湖上早已失傳,」耳邊傳來楚漣碧的一聲冷哼,「便宜你了。」
「他路人甲」我喘息間艱難的回應月哥哥,「月哥哥我們快走吧」
「莫再言語了!嫌自己傷得還不重是麼?」他突然扭頭看向我,低聲斥道,眼裡滿是心疼和惱怒。
「莫再言語了!嫌自己傷得還不重是麼?」他突然扭頭看向我,低聲斥道,眼裡滿是心疼與惱怒。
月哥哥靠近時,楚漣碧卻抱著我的身子突然躍開了,「她不能再拖了。」
半空中,他點上我的穴道,「歇息片刻。」
我的大腦愈發混沌了,最終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意識逐漸甦醒時,身體好像舒服了些。
黑暗中,恍惚的一片,我耳邊卻彷彿傳來低泣,如此悲慟。
我的身體被人擁抱著,可抱著我的軀體卻如此冰涼,讓我下意識的不舒服,很想避開,卻被抱得更緊了。只是,為何如此緊密的擁抱,卻溫柔的令人心碎
「這便是你想要的麼以死相逼不容我再糾纏」斷斷續續的聲音由黑暗中飄來,如訴如泣,彷彿夾帶著莫大的痛苦,竟讓人沒由來的隨之心痛。
「除了我,誰人能好好護著你笨蛋為何不要我你說分開了對我們都好這便是你所謂的好麼蠢女人沒腦子的蠢女人」
「竟還取下紅豆手鏈誰允許你取下地你這個可惡的蠢女人」
大腦裡混沌一片,艱難的睜開眼,依稀看到有人影在晃來晃去。
頭暈腦脹身體好熱
整個人像是要被燒掉般
身上似乎感受不到痛感了,就是覺得額頭燙得厲害。
額頭上有種冰涼感傳來,讓我稍微舒服了些,可整個人還是難受的要死想開口,卻是嚶嚀般的聲音
額頭那塊逐漸變得滾燙的東西被拿下,隨之又是一陣涼涼爽爽的觸感
一雙眼瞳映入視線,盈滿水光的眼底滿是緊張和關切,他攥住我的手,柔聲道,「傷口發炎引起燒熱了,娘子,來,喝藥」
可那眼裡的柔情,竟讓我有種想笑的衝動,我強忍身上的不適,打算推開他,手卻使不上一點勁。
身體被他給扶了起來,他一隻手臂環繞著我,一隻手端著碗不知道什麼東西。一股不太好聞的味道飄來,接著,有什麼東西被餵入了我口中。
啊好苦
我扭過頭,「噗」的一聲全噴了出來!
近在咫尺的臉龐躲避不及,泛黃的湯藥「嘀嗒嘀嗒」由他的臉龐和頭髮淌下,一張原本滿含關切的臉孔呆滯在那裡
我發現我真的很惡劣,即使渾身無力,也不是直接往前噴,而是別過臉,往那個端著藥抱住我的人噴去。
「娘子,稍等片刻」須臾,他嘴角抽搐著放下藥碗,然後,輕輕的放下我,再然後,瞬間消失在房中。
頃刻間,他又回來了!
我恍恍惚惚的看著那乾淨的臉孔還有濕潤的髮梢,只詫異他清洗的速度真快
他再度笑吟吟的坐到床前,「這次定不會苦的。」
我翻個身,閉眼繼續睡,不理他。
「娘子,先喝了藥再睡吧」他輕輕搖晃著我的胳膊。
「娘子,你的燒還沒退呢」
「娘子先把藥喝了好麼娘子」
聲聲軟語輕哄把我擾的煩不勝煩,我轉身直面他。他馬上笑起,柔聲道,「娘子,乖,喝藥。」
我面無表情,就是燒的人有些虛,開口的聲音都變軟了,「月哥哥呢」
他的笑容頓時凝住,眼底掠過陰霾,但很快,竟又再度笑起,指尖輕輕劃過我的臉頰,眨著眼睛輕聲道,「這裡只有你相公哦。」
四處環視,這好像是在一間客棧內。我調理好呼吸,閉上眼,不再看他,冷冷道,「我跟你沒有關係。出去時請關好門,謝謝,不送。」
「娘子,你身子不好,就莫再與為夫嘔氣了。」軟軟的聲音響起,我懶得睜開眼,再度背過身去,將臉埋入被褥中,不理他。
「娘子」輕輕的聲音吹拂在耳邊,我想拉開被子覆在腦袋上,可手使不上勁,於是痛苦的頂著沉重的頭直接往被子裡鑽。
「娘子乖,來喝藥」一個身體覆壓了上來,強行將我扶起。我的反抗簡直就是毛毛雨。一看到他端著碗靠近我,我馬上扭頭避開。
「乖,為夫保證這次不苦的。」臉頰突然被板過,猝不及防間他的嘴唇就覆壓了下來,帶有甜味的湯藥隨著他的舌頭被送入我口中,直接滾入喉嚨。
「你」想罵沒力氣罵,一碗湯藥竟在他惡劣的強迫中喝下去了。不過似乎他在藥裡添加了什麼,確實不苦了,還帶著一絲絲的甜。
漸漸的,我身體也好像有力氣在流竄了。
楚漣碧將我重新放到床上躺好,為我攏上被子,指尖輕撫我鬢邊的髮絲,柔聲道,「娘子,再睡一覺醒來就會好很多了。」
力氣回來了,我再也不想做軟弱的病貓,猛地揪起床上的枕頭朝他砸去,吼道,「給我滾!!!」
一陣急火攻心,我抑制不住的伏在床沿上大口吐起血來。
他將我扶起,迅速在我身上點了幾處穴道,胸臆間翻騰的血氣好似頓時被制壓了下去。但我的身體也被他點住了。
我被他抱在懷裡,身體一動不能動,連話都說不出了,唯有狠狠的盯著他,以眼神示意他快點滾蛋。
他將我放到床上,又為我覆好被子,躺在了我身側,環抱著我,將我的腦袋枕入他的臂彎中。他的手撫過我耳邊汗濕的發,溫柔的凝視著我凶狠的眼神,又為我拭去額頭沁出的汗雙眸。
我極其極其鄙視的看著他,他卻衝我彎起唇角,點著我的鼻尖柔聲道,「我不會走。其一,你是個笨蛋,你根本不懂如何照顧自己,你需要我。」
老子才不笨!!鬼需要你!!我剜他一眼,以表情告訴他,他是在說自作多情的廢話!
他完全無視我的目光,還將臉頰輕輕貼在了我的臉上,瀲灩的碧綠裡一片癡纏繾綣,凝視著我輕聲吐氣道,「其二,我是個傻子,我無法活在沒有你的人世,我需要你」他的聲音若天籟,若潺潺溪流,如此輕緩動情的流淌在我耳際,「所以,我不會走。再不會走。若你以死相逼,我們便一起去往那地獄,如此也好。」
許多,他似乎才想起了自己點了我啞穴,我無法響應,又為我解開。
「自作多情!!」有了發言權後,我馬上不屑的冷哼,「老子根本不需要你!!要死自己死,別拉著老子!!」
「是,是我需要你需要我。」他一聲輕笑,將腦袋蹭入了我頸間,聲聲撒嬌般的呢喃著,「娘子需要我吧娘子我好需要你需要我」
「誰是你娘子?你能不能快滾?!你的公主還在等著你洞房花燭呢!!」我煩躁的吼道,實在討厭他這副模樣。裝什麼,噁心!!
「娘子,你聽我說,」他急急抓住我的手,「我」
「鬼才聽你說!!」我猛地打斷他的話,暴躁的接口道,「別告訴我你是因為我肚子裡的那孩子覺得歉疚?那就更可笑了!我與月哥哥的孩子什麼時候輪到別人來關懷了?!是我自己不慎,沒有保護好他,不過想也知道月哥哥不會怪我的,你在這裡起個什麼勁?為我與月哥哥的孩子哭喪麼?真是搞笑!!」一口氣說完,我的呼吸都不穩了。
他怔怔的看著我半晌,猛地攥住我的手腕,一聲厲喝,「胡說!那是我的孩子!!是我們的孩子!!」
我鄙夷的看著他,冷笑,「我胡說?哈,我還真巴不得那是你孩子!然後讓你一輩子都內疚自責!死也死得不安心!!不過老天太偏愛你了,他是月哥哥的孩子,我還不至於讓孩子亂認父親。」
「你胡說」他緊捏著我的手腕,蒼白微顫的唇愈發顯得透明。
他死死盯著我,像是要看穿什麼般,「那是我的孩子我的」
「這孩子即使胎死腹中,也是有父親的,輪不到你亂認。」我笑的冰冷而尖刻,隨即又滿不在乎道,「孩子沒了也沒關係,大不了我跟月哥哥以後生他個十個八個」
「你看看你自己如今這模樣!」他驀然吼道,陰鬱而淒厲的眼神狠盯著我,「那個廢物根本不能保護你!!就算孩子是他的又如何?他連自己孩子都護不了周全,你要他作甚?!!」
「哈哈哈哈」我突然大笑了起來,真的,太好笑了,為什麼我覺得他說的話那麼喜感呢。
我笑的淚花都被逼出來了,無視他發黑的臉,笑著道,「是,就你有能耐,全天下男人就你行,就你能保護自己的孩子哈哈哈那啥,你可以滾了,陪你的公主去哈哈,告訴她你是多麼厲害的男人!我跟月哥哥就不勞你操心了!」
他的面色幾經變幻,最終怒極反笑,甩開我的手,柔聲道,「是呀,瑾堯還在新房裡等我呢,我這就去。」說完,他轉身掠出門外。
「走!」一聲低沉的命令,似有無數道風聲捲過,一切在剎那間寧靜了。
我靠在床架上,卻再也笑不出來了,倒是那被逼出的淚卻淌的越來越凶我緊緊攥著床單,死咬住唇,不讓自己抽痛的喉嚨哭出來。
良久,良久。
輕輕的腳步聲響起,我卻連看都不願意抬頭去看。
「好些了麼?」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關切又帶著疲憊,或許還有很多說不清的複雜情緒吧。
「沒什麼,我很好的。」我轉頭看向他,笑笑。
是的,我的心情已經很平靜了。
黑夜沉沉,微弱的燭光中,我看不太清月哥哥的表情。
他朝我走近,走到床邊頓住步,低聲道,「待傷養好了,我便帶你離開。」
「好。」我點頭,又道,「我們現在先離開這個地方吧。」
這個房間裡彷彿四處都斥滿楚漣碧的味道,讓我心裡極其的不舒服。
他將我抱起,為我披上外衣,搭上披肩,動作利落而輕緩。
「曉兒,我很想將你帶去幻月宮。」他突然又道,「那裡只有桃花流水、夜霧晨曦,比這繁雜的塵世美得多,也淨的多。」
「可你現在有很重要的事,不是麼?」我笑著道,「等你忙完了,我們再一起去吧,好不好?現在就讓我陪著你吧,一個人去再美的仙境也會悶的。」
「嗯。」他抱著我離開了客棧。
夜晚的冷風吹來。不知是因為身上裹著的衣物,還是因為窩在月哥哥肩頭,竟也好似不那麼冷了。
不多時,小鈺鈺突然出現,來到我們身前。他緊張的看著我,手似乎要觸上我的臉,又驀然彈開。
「曉兒」他欲語還休,面露痛苦之色。
「沒事,我已經好很多了。」我給他一個安撫的笑。
「你先照看曉兒,我要回那裡一趟。」月哥哥突然對小鈺鈺道。
「可是那兒已經」
「我知道,但我必須親自去一趟。」說著,他似乎要將我遞給小鈺鈺。我馬上緊緊攬住他的脖頸,急道,「月哥哥,你要去哪裡?我也去我也去!!」
「我只是」「我不管!我也去我也去!!」我不由分說的連連道。
「好吧。」他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我們一道去。」他轉而看向齊鈺,「那麼,你呢?」
我這才發現小鈺鈺的臉色低沉到不行,但發現我們在看他後,又馬上打起了精神,掛起淡淡的表情應道,「我也一道前往吧。」
當月哥哥抱著我來到幻月宮的臨時駐地,我才終於明白他們剛才口中所說的已經是什麼已經
已經血流成河
已經遍地橫屍
已經如同地獄
四處都是肆意流淌的鮮血,死狀各異的白衣女子
純白的白衣上,濃烈的殷紅,如此刺目
空氣中斥滿的腥味讓人想吐
這些人都是我所認識的,有僅限於幾面之緣的,也有說過話的,還有過過招的,更有天天陪著我,保護著我的
這段日子以來,是這一張張熟悉臉孔與我一起混過消遣的時光
月哥哥將我放到小鈺鈺手中,緩緩走上前,蹲到一名侍女身側,伸出手,輕輕的將她大睜的雙目闔上,隨即,又走向另一具屍體,重複相同的動作。
他的表情冷沉而肅穆,沒有眼淚,沒有痛哭,卻比那種直白的宣洩更讓人不忍目視。
小鈺鈺將我抱至院中,鼻息間的血腥氣還是揮之不去。
抬起頭望天,黑幕沉沉,如同盼不到希望的永夜。
我實在看不懂這一切的殺戮是為何,我只越來越覺得,這個人命如螻蟻的時代,我無法融入。
接二連三的血腥,讓我幾近麻木,卻又更厭惡了。
突然間好想回到自己的世界,一個雖然沒有潔淨的大氣層,但大家都可以正常活著的世界。
不知過了多久,月哥哥走了出來,臉上依然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
「先走吧。」他低聲道。
「想走?」月哥哥的話剛落音,又一道極其詭異的冷笑聲在半空響起。
霎時,土地迸裂,黑土翻飛,無數黑衣人竟倏地由地底鑽出來,包圍在我們四周!!
「喲喲,東洋鬼子來了呀?搞埋伏也不用真把自己埋到地底啊!」他們的出場造型驚艷了我,讓我難得還有心情調侃一句。
我由齊鈺身上跳下,穩住身子,自己站好。這樣看起來我方有三個正的,而不是兩個正的加一個負的,好歹挽回了些精神面貌。
話說,都這時候了,月哥哥身旁應該會潛伏著暗衛吧?
我抱拳,衝他們笑道,「各位的遁地術,真真是令人大開眼界,小生委實佩服啊!」
「哼!」為首的人趾高氣揚的一笑。
「可否讓小生見識下各位大俠怎麼鑽進地底?」我特崇拜的看著他,「如此即使下了黃泉,也算不枉此生啊。」
「你算什麼東西!」那人一聲冷哼。
「小生當然不算什麼東西,閣下才算是個東西。」我故作奉承的笑,「小生乃人也。」
那人臉色驀然一變,正要發怒,天空突然爆開火光。頃刻間,更多人來勢洶洶的湧入院內,圍住了那些黑衣人。看樣子是救兵來了。
不過,那領頭人卻是淡定的一笑,「我們埋伏在此已久,要搶幻月宮的東西,不好好準備一番,怎有把握?」話剛落音,隨著他一個招手,更多人頭冒了出來,整個牆頭都變得黑壓壓的。
「埋伏已久?一直埋在土中麼?請問你們怎麼呼吸?」我很沒氣氛的問了句,因為我真的很好奇。雖然目前這夾心餅乾的局勢很不樂觀
「當然不是一我呸!告訴你小子作甚!」他突然啐一口唾沫,目露凶光。
「既然知道是打幻月宮的主意,就要做好送死的準備。」一旁的月哥哥冷笑道,眼裡已透出冷酷嗜血的光。
他轉頭看向我,對小鈺鈺低聲吩咐道,「齊鈺,你莫戀戰,趁機速帶曉兒離去。」
「月大哥」他面露難色。
「我自不會出事。記住我的話,定要保全自己和曉兒。」他沉聲道,聲音裡是不容抗拒的威嚴。
又是一場血雨腥風了我什麼都沒說,手無縛雞之力還身受重傷的我,在這種時刻還有什麼發言權呢,他們怎麼決定我就怎麼聽從好了。只願大家都能沒事。
哎,身在亂世卻不會武功真是莫大的悲哀啊!
潮水般的聲浪傾覆而來,刀刃之光再度在眼前亮起。小鈺鈺想抱起我,被我拒絕了,「放心,我走的動的。」為了使他有充分的自由應敵,我只跟他手牽手。
他面露無奈,握住了我的手,邊敵邊撤,對方的重心顯然都在攻擊月哥哥,我們這邊不是很吃緊。小鈺鈺對敵,而我的視線則在搜尋便以離去的最佳道路。
可這混亂的局面畢竟很不好應付,我能感覺出這一路追殺的人來自不同的出處,但卻有一個共同特點,很強!絕非一般的武林之流,起碼比我在武林大會上見的很多幫派都強得多!
我的步伐越來越艱難,但為了不給小鈺鈺造成太大負擔,我自己也在努力閃避著每一個試圖向我襲來的攻擊,可體力卻撐不住了,似乎下一刻就會突然倒下般。
幽黑髮藍的夜幕,只有疏落的星光。
驀然,半空中飄下殷紅的葉子
一片片紅葉,紛紛揚揚,飛舞散落,竟猶如漫天攏下的巨網。
前一刻還廝殺的難分難解、聲浪震天的人群,彷彿在頃刻間萎頓了。
夜空下,漫天飄飛的紅葉,連血腥的畫面都被映襯出別樣的美麗
齊鈺臉色一變,猛地將我的口鼻緊緊摀住。我由呆愣中回過神,發現人群裡竟有不少忍突然倒下,口中鮮血怒吐,還有人痛苦的翻滾,自封穴道
「有毒氣」「屏住呼吸」武器紛紛墜地,大家都在艱難的與這突至的奪命紅葉鬥爭。
「幻月宮的東西,我絕殺門要了。」半空突然傳來霸道而清冽的聲音,眾人面露驚恐的抬頭看去。道道紅綢如靈蛇般穿梭在紅葉中,無數黑衣人飛身而下,動作之迅捷宛如幻影,霎時,大批偽東洋鬼子倒下了。
悠然站在瓦片上的楚漣碧,一身絕艷紅衣,目光俯視而下,帶著與生俱來的傲然,他唇角微揚,笑意卻未染上眼底,妖嬈而又凜冽,指間把玩著一支精巧碧綠的笛子。
這麼看去,他就彷彿是由天降下、與月相鄰,如墨青絲被風吹起,在夜空中纏綿翩躚。
「誰人再搶,便是奪我絕殺門之物。」他眼神一轉,冷光森然,唇角揚起危險的弧度,「那麼,恭候絕殺令吧。」
銀色的月光披覆在他身上,度出驚心動魄的華澤!
為什麼他並非最初那般絕世容貌,只是最普通的易容,看起來卻也如此驚艷
呵,那又如何?此時皮相有何意義?無論他多麼美艷絕倫,我也再不會與他有任何牽連!!